《千魂夜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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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魂夜恸-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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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的剑招又是演变得多么没有章法!硬碰硬,干干脆脆的白刃交击,活像两个执着于此道的野蛮人,每次双剑格击迸出火花,两个人都会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震颤着后退,但用不了多久,下一次撞击就带着更沉更猛的势头来临,迸裂出更多火样的光辉!

这样的战斗在继续,阿洛尔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恐惧之石,看不到圆桌,七只圣杯,七把剑,他甚至也开始看不见眼前的索斯朗。

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真理之神歌若肯呼唤他醒来,但是他却甘愿沉迷于自己的梦幻。他希望逆转时间的脚步,在他眼中,每一把尘封的剑都变成了自己的一个兄弟,他们占据真理之堂的五个方向,把阿洛尔围在中央,谈笑风生,指点评论队长和他之间的较量。

逝去的岁月啊,你是那么让人怀念,曾经的誓言,为什么不能持续至永远?

阿洛尔加强了挥剑的力道,他的每一剑都是一个质问,一个让柏西巴恩难以回答的质问,他的剑变成了愤怒,热血从阿洛尔的双手注入圣十字剑,十年的愤怒完全爆发出来,埃弗拉的目,福克法的臂,费劳恩的足,肖森的呐喊,基瑞斯的意志,为了这曾经沉寂的七把长剑,为了这破碎的誓言。

然而这场面是那么的相似于从前。战斗间隙的小憩之后,枯燥无味的宿营地上,精力充沛的阿洛尔总喜欢撺掇兄弟们和自己对练,而最愿意给予他无私教导的,当然是他们的队长,最强的柏西巴恩。于是,在夜晚的篝火前,伙伴们围坐在一起,看他们中间最年长和最年幼的两个人你来我去,剑刃交击。过于看重胜负的阿洛尔最后总是会被打败,这时的他就会满脸屈辱地坐在地上不和别人讲话,偶尔还会发些小孩子脾气,直到兄弟们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劝他入睡。

现在面前的这双手,柏西巴恩已经改变了样貌的手,是不是仍留有一丝记忆于阿洛尔的肩?

可这依稀在眼的往事,此刻却要被愤怒之火付之一炬,为了打败柏西巴恩,任何对过去的追忆都只能成为牵绊!愤怒在阿洛尔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滔天巨浪化作全力以赴的攻击,圣十字剑排山倒海。

然而在最隐秘的内心深处,阿洛尔却藏着一种不该有的想法:他希望十年前基瑞斯没有救到自己,他也和其他兄弟一样一无所知地死在队长剑下。如果是那样,他便不须承受十年的悲伤,而今又要在这里面对柏西巴恩的背叛!

至少在他倒下时,他可以带走那份完整的誓言。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一切!

阿洛尔暴喝一声,圣十字剑平平挥出,他要将这声怒吼作为对柏西巴恩的挑战,他要柏西巴恩跪在自己的兄弟中间,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柏西巴恩的剑被阿洛尔击为两截,剑头崩在地上,发出沉厚的响声。

这柄纯钢古剑毕竟已经放置了十年,论坚固,论锋利,终究不是圣十字剑的对手,柏西巴恩的武器在多次强硬碰撞下最终折断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没有剑,柏西巴恩只能承认失败。

但是阿洛尔却没有赢。

因为柏西巴恩早已败了,十年前当他对着兄弟的后背举起长剑时,柏西巴恩就已经败了。

阿洛尔忘记了,他的对手不是柏西巴恩,是索斯朗。

索斯朗对古剑的折断早有预料,他一扬手把断剑向上方抛去,目标正是真理之堂圆顶上的十字形采光口,只听“当”的一声,断剑镶在十字中心,室内的光线顿时变暗。在这短短的一瞬,阿洛尔由于左脚残疾而露出微小空隙的一瞬,索斯朗趁阿洛尔来不及恢复平衡的机会突然纵身前跃,合身扑到阿洛尔怀中,他将双手掌跟对合,五指伸开,稳稳抵在阿洛尔覆盖着钢甲的腹部,他的拇指和食指紧紧扣合在一起,手背上的谢伊因印记突然放射出黑夜般的色彩——这分明是黑魔法中的险恶招术[沙坦林血咒]!

鲜血飞溅。

黑暗魔力渗过圣武士甲,扭断了筋肉,挫碎了骨头,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阿洛尔嘴里喷出来,他的面颊、脖颈、指尖,肌肤的每一处都被冲破,血液以不可阻挡之势喷涌而出。

如果仅凭索斯朗一人还无法做到这一点,但是这间石室里存有恐惧之石,谢伊因的身体!只要压抑它力量的阳光被干扰,它就随时可以助自己的使徒一臂之力!

“你……”阿洛尔想开口,但是鲜血粘住了他的嘴唇,部分血液倒流回喉咙里,让圣武士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肯认输吗,阿洛尔?可你还是输了。和从前一样,你永远也赢不了柏西巴恩。”索斯朗冷漠地说,他把双手举到自己眼前,欣赏沾染在手掌上的鲜红血液,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作为染血玫瑰的残忍,他伸出舌头将这些血迹舔得干干净净,仿佛敌人的血能够给他带来力量。

阿洛尔错了,这是一个只有他才会犯的错误。

索斯朗的那张脸照样让人生厌,可索斯朗却知道那正是他的绝佳掩护,许多人只看了这张脸一眼就厌恶得不得了,甚至不愿意思考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因此,宾布把他当成一个小角色,阿洛尔把他当成肯赛思的走狗,甚至知道内情的教皇也对索斯朗放松了警惕。成为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并不容易,开始的时候,索斯朗曾经对着镜子呕吐,甚至想刺瞎自己的双眼,但是他最后做到了,并且最终习惯了这副模样,他可以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目光,随心所欲地放纵,杀戮,卑鄙,狞笑,他终于和罪恶熔为一体,他可以无所顾忌地犯罪,他甚至觉得他已经爱上了现在的自己。

“恐惧之石是我的了。”索斯朗怀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走近圆桌,把已经变得透明的魔石抓在手里,紧紧握住。一回到邪恶者的掌握,谢伊因的残骸立刻重新获取了黑夜的颜色,恐惧之石转瞬之间变为全黑。

索斯朗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阿洛尔:重伤的圣武士这时记起了自己的使命,阿洛尔挣扎起来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他的意志帮不了他,除了让身体喷出更多的血液之外,他所能做的仅仅是用圣十字剑支撑自己将要倒下的身体。这把在最后时刻陪伴他的剑已经被鲜血洗过,辨认不出本来的颜色。

“哎呀呀,可怜的小阿洛尔,你终于要完了吗?”索斯朗得意地笑着,他的紫色长发在阿洛尔眼前晃来晃去。

“看到过去的伙伴趴在地上死得像一条狗,我心里真的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好了,我给你准备一个座位。”说着,索斯朗右手一抬,屋角的一块一尺见方的大石头立刻稳稳地飞了过来,落在圆桌近旁,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随后,索斯朗不顾阿洛尔的反抗提起了他,索斯朗的力量出奇的大,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他一个人的力量。索斯朗把阿洛尔放置在石凳上,面向圆桌。圆桌中心的十字光线如千百年前一样不曾改变,但是它的内部已经破碎,恐惧之石彻底逃脱了人的正义。

“还有一件事值得期待……”索斯朗紧紧盯着手中的恐惧之石,像是看到了无尽的权力,“阿洛尔,你身上有另外五个圣武士的力量,这是契约女神亚玛给你的。”

阿洛尔再次从口中喷出鲜血。

“但是亚玛可以把力量给你,同样也可以把力量给我!别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把所有战亡者的力量交给最后幸存的人’,只要你一死,契约女神就会把六个人的力量都交给我!——亚玛可不是一个讲感情的女神,自从她被原罪者抛弃后,她就更加无情!”

索斯朗最后看了一眼阿洛尔,转身走向圣堂的出口。

“准备吧,阿洛尔,为我献出你的力量。我取走你们的生命,也不介意一并取走你们的力量。从此之后,愚蠢的圣武士不复存在,你们都会融入了我永恒的欲望,为你们所最不齿最鄙视的污浊争斗挥起长剑!”

脚步声远去,索斯朗笑得肩膀跟着一块抖动。

“我要对你们说声谢谢,我的六个小傻瓜,我会很快忘记你们。”

阿洛尔感觉所有的力量正在抽丝剥茧般流失,蚕食这力量的并不是永远守时的死神,而是迫不及待的契约女神亚玛,阿洛尔每削弱一分,索斯朗就增强一分。“他说的没错。”阿洛尔最后想到,“圣武士的力量将被玷污……”

石门迅速向上提升,在门后等待索斯朗的是早已怒不可遏的宾布。宾布一句话也不说,十三根芒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索斯朗的面门射去。

但是在索斯朗一尺之外,芒卡都燃成了灰烬。

宾布吃了一惊,但他的手脚毫不停顿,只是两个转身,宾布就绕到了索斯朗背后,他目露凶光,发誓在下一击会让索斯朗身上体无完肤。

没想到索斯朗的速度居然比他还快。

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抓住了宾布,索斯朗哼笑一声,一用力扭断了宾布的左手腕!

宾布的左手被扳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他疼得蹲了下去,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很快又被高处的风吹干。

紧接着,两枚黑色的巨型尖钉凭空出现,黑魔法令尖钉钉入宾布的脚掌,把他像雕像一样紧紧钉在地上。

索斯朗狂笑着,得意之极,好像宾布是一只他懒得踩死的蚂蚁,索斯朗迈开大步走下誓言之塔的石阶,宾布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索斯朗的背影。

染血玫瑰居然变得如此强大,他掌握了恐惧之石,掌握了黑魔法,掌握了阿洛尔六个圣武士的力量。

他还要掌握世界!

真理之堂内传出一阵咳嗽,宾布回过头来,看见阿洛尔坐在石桌后面,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他的一只手握成拳头砸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还不肯放开鲜血淋漓的圣十字剑。

宾布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一咬牙将两枚黑魔法钢钉连根拔起,挺起腰身,耷拉着失去了感觉的左手,强忍疼痛走入真理之堂,脚下拖出了两道血痕。

圣武士的眼神接近涣散,再过一会他就会失明,鲜血在真理之堂的石板地面上汇成了小河,所剩无几的血液仍旧顺着阿洛尔的脸颊手腕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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