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船只要见到了当然会立刻占为己有,管他原来的主人是谁,所见即所得,这就是利益驱使下的逻辑,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利益……突然四十七想起了那个总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地北地商人弗雷斯,还有总把道理当作真理的女圣骑士,他们应该早就回到北方了吧。不知道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又会是怎样的乐子呢。
“为什么干脆不派人过去把那艘船开起来,这样还会快一些。”
一个半蹲着在船尾费力拖动绳盘的值夜水手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没有别人后才确定这个浑身铠甲的高个子客人是在向自己发问:“哦,尊敬的客人,那可是被鱼人洗劫过的船,说不定上面还有徘徊不散的冤魂……谁敢上去过夜呢!”
四十七红色地眼睛正式转向水手,那是个干瘦干瘦的年轻人,脑袋上裹着一块脏乎乎的头巾。赤裸的上身伤疤纵横,一根根肋骨在皮肤下支楞着,肚子随着呼吸不停的一鼓一缩,仿佛他不是用胸腔,而是用腹腔来呼吸似的。
“我叫四十七,你地名字?”
没预料到客人会这么客气的跟自己说话。年轻人愣了半天后才想起回答:“我,我是船上的奴隶,没有名字,不过您可以叫我二十六,那是我的号码,尊敬的客人……您叫四十七?难道您也是奴隶吗?”
“奴隶?”四十七俯身看向这个傻乎乎口不择言的小子,奴隶水手二十六这才发现客人的脸庞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对眼睛血红血红的,内里似乎还在不断沸腾爆炸,好像是一个永恒燃烧的熔岩世界。他被吓得一下子坐倒在甲板上。而后又立刻爬起来跪下叩头如捣蒜:“对不起对不起,尊敬地客人。请饶恕我……”
没有等到鞭打或者更严厉地惩罚,奴隶水手壮着胆子抬头看去的时候,奇怪地客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摩利尔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四十七,后者此时正坐在幻想号的船头一动不动,一副沉思模样,好像是狮鹫船首像旁边的另一个雕塑。
“你在干什么?”摩利尔站在红酒女王号的船尾和四十七相对而望,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摩利尔仍然不能确定四十七是否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喂,听到我说话了吗?”
四十七看着对面那个女法师,突然冲她勾了勾手指。
奴隶,真是一个有趣的字眼。其实精确的来讲,自己甚至算不上奴隶,而仅仅是一个工具,在炮火横飞的空间战场上冲锋陷阵,从事杀戮与毁灭的工具。这种看似很令人沮丧的身份一直以来实际上并没有引起四十七的反感,对自身的命运感到愤怒屈辱悲伤乃至痛苦什么的从而大肆报复更是无稽之谈——如果说自己会失控,那么一定是分不清该杀谁,不该杀谁了,事实上因为身份确认码故障被自己人打下来的机械士兵也不在少数。但是今天这个冒失的奴隶水手还是引起了他的一点思绪。
从水手瘦骨伶仃的体格看,他成为奴隶是没办法的,但是自己不同。就算曾经是奴隶,自己也足以轻松摆脱这个身份……可以肯定,即使是摩利尔,她也不能控制自己。法师塔中的邂逅实际上更算是一个选择,一个很自然很简单的选择,枪需要使用者才能杀人,就像和基地失去联络的时候就搜索全部波段找到一个新的合成电子声音来通知自己接下来要进攻什么目标一样,如果最开始那个白发法师没有死,那么自己选择的就会是他。
但是这只是个开始。在这个世界上。更多地时候都需要你自己去判断。作什么,不作什么,杀谁,不杀谁……这也是他最后试图和辛格聊聊的原因,可是那个老混蛋居然不给面子。当自己已经不是在观看,而是置身于动画片中,那么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就出现了:面对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是否能有其它更丰富的选择?就好像超人如果脱掉那件外穿的红内裤。换身打扮偷偷去把莱克斯·卢瑟的脑袋拧掉,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真是奇怪,超人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呢?就像……对了,就像一个圣武士。糟糕,好像自己又回到了毁灭与否地简单思维方式。换个思维,换个思维……
难道我已经在质疑自己被制造出来就植入中枢的行为目标了?
四十七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活见鬼。这可不是好兆头。据不可靠消息,思考我为什么存在?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存在地意义是什么?宇宙的意义是什么?这种问题曾经彻底弄坏过一台超级智脑,这样的傻念头应该是只有低级的人类才在无聊时发呆用的,自己这样的机械战士,应该行动迅速,目的明确,只开火,不提问。
摩利尔已经走到连接两条船地粗大缆绳中段了。在飘摇的海面上。船只都在随着波浪摇晃,更别说连接两条船的绳子,但是摩利尔不但气定神闲,而且好像粘在绳子上成了它的一部分一样,顺着势头摇摆身体,相当的轻盈。
“如果哪天你不干法师了。可以去马戏团找份差使。”一直到摩利尔走上幻想号的船头,踏上坚实的甲板,四十七才开口说话。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摩利尔束在脑后的马尾长发在海风中飞扬着,跟她地主人一样表现的比平常温柔了许多:“你在这里呆着干吗?”
“我在思考。”
“哦?我宁愿相信你在打瞌睡。”
“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认为我没有脑子?”
“你本来就没有脑子,这一点不需要认为。”摩利尔干脆在四十七身边坐了下来:“但是我并不认为你没有思想……很早以前就不这样认为了。所以我更希望你在某些时候能选择多想想,而不是像个狂兽人一样砸扁所有你看到的东西。”
“这很困难,制订作战计划从来不是我的分内工作。”
“你今天很奇怪……”
“是么?”
“夜风很凉啊,我第一次在海上过夜……”摩利尔站起来,缩了缩身子,转身从缆绳上走向红酒女王号:“你自己在这里慢慢思考吧。我得回去准备几个更适合在海上旅行的时使用的魔法。”
接下来地几天。红酒女王号一直沿着既定路线乘风破浪。摩利尔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船舱里,翻阅基斯凯因给他的法术书——现在。阿古斯三大法师的魔法笔记都属于她了,实在是有太多新东西要学。
“尊、尊贵的客人,请不要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很凶残的海洋生物!”水手二十六战战兢兢躲在一旁,劝告一片霭霭薄雾间坐在船边钓鱼的四十七,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钓竿和鱼线,而且居然全是金属的,甚至装着拉线的滑轮,诱饵则是一只倒霉的海鸟,在波浪间浮浮沉沉。
四十七瞥了他一眼,吓得二十六猛一哆嗦。
“我们那儿古时候有个叫任公子地家伙,用大鱼钩和粗绳子,放了五十头牛做饵,钓起一条九里长地鱼,钓鱼时震起的波浪像山一样高,声音传到一千里外,让整个国家地人都吃的再也不想吃鱼肉了,你觉得我不如他?快点!往海里倒血!”
“我……”二十六翻着小眼睛,被噎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任公子是神么?肯定是神。他不敢怠慢,抱起铁桶,把鱼的杂碎和血水全撒到海里。
“不用担心,小子。任公子钓这条鱼钓了一年,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见鬼,雾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抛开四十七和二十六不提,赛蒙船长和罗尔大副现在正忧心忡忡的站在摩利尔房间门口。
“尊敬地法师……”罗尔大副浑身湿淋淋的。似乎是刚从海里上来:“恐怕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摩利尔跟着他们来到甲板上,发现几天来从无到有,一直弥漫在海上的薄雾已经非常浓烈了——甚至后面不远的幻想号也到了时隐时现的地步。红酒女王号上挂起三盏灯,不过这也只是聊胜于无,起不到多大作用,爬在桅杆上的瞭望手冲着甲板上地赛蒙船长无奈的摆手,示意根本看不到什么。
“我有点担心。”赛蒙面色沉重:“根据罗尔地推算。这时节的大雾太反常了,居然已经到了影响航行的地步。我们已经快要接近珍珠群岛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很可能不小心就和群岛外围密布的暗礁群来一次结结实实的亲吻,那样的话,可就太糟了,这艘船可是——算了,不说了。”
“没错。”罗尔紧蹙着眉骨处的皮肤:“我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偏离了熟悉地航线,因为我感觉这里的水域非常陌生……在海里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找不到。”
“希望我做什么呢?”摩利尔看着不停变换的雾气问道。
赛蒙搓了搓手:“虽然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居然不认识路了,不过尊敬的法师,我不得不请求您帮助我们确认一下航线,或者判断一下我们的位置,这该死的雾,连罗盘都好像被弄地失灵了!”
摩利尔没说什么,开始准备施法。四十七继续钓鱼,不过已经把目光投向这边。赛蒙和罗尔谨慎的退开。避免打扰到法师,也避免被这个构装体误认为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企图。
摩利尔没用多久就恢复常态,转头看着罗尔。
“罗尔大副,你说海精灵可以预测到鲨化鱼人的动向?”
“没错,我们可以判断鲨化鱼人在什么地——怎么了?”
摩利尔示意四十七过来。
“赛蒙船长,我想应该准备战斗了。我的预感中看见了鲨化鱼人!”
罗尔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我在海里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它们地踪迹!”
“您看到了什么?它们进攻我们?”赛蒙没有像罗尔一样质疑摩利尔话中的可能性,他的哲学永远是做最好的打算,做最坏的准备。
“不知道,预感永远只能是一点支离破碎的画面,并不能推断太多——”
红酒女王号猛地一震,倾斜起来,让除了四十七之外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还没等回复正常状态,紧接着又是一下碰撞,是幻想号碰上了红酒女王的屁股。
触礁了?
“妈的!”赛蒙骂了一句脏话。终于表现出更像一个船长的特质:“猪猡们。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