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欧阳洛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人各有志,我只求自己现在不会后悔。”
连修靳深深注视着欧阳洛,慢慢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好自为之吧。”
“三叔……”连天睿看着他们之间逐渐变得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忍不住低唤一声,道:“唐佩对子泰的重要,想必您也看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真的伤了唐佩,子泰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再开心。”
“我的儿子,不该有这么软弱的感情。”连三少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否则他就不配做我的儿子,不配成为连家人。”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的。
唐子泰已经安静地躺回了床上,而唐佩就站在门口。
她回身对躺在床上,却依然眷恋不舍地看着她的唐子泰点了点头,笑道:“等你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说话。现在你需要平静地休息,子泰,姐姐相信你!”
唐佩说完,转身掩上了房门。
不是不想陪着子泰,也不是因为分开太久,而找不到话说,只是担心他情绪波动太大,会对一会儿的手术造成影响。
唐子泰的病从娘胎带出,唐佩这么多年一直为弟弟的身体担心,久病成医,对这方面的了解本就要比别人多许多。
如果不是知道弟弟无法承受颠簸流浪,居无定所又担惊受怕的生活,她早已想办法将他从唐家接出,姐弟俩相依为命,浪迹天涯去了。
可是,从前的她,不够强大。
等她变得足够强大时,却又……
唐佩关好房门,转身看向了走廊上的三个男人。
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已经收起。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唐佩冷冷看着连修靳,刚才在子泰面前,她还能带着笑看他。此时离开了子泰的视线范围,唐佩整个人都变得犀利起来,“我想,你也不想影响了子泰现在的心情。”
医院顶层病房旁边的会客室,并不算宽敞。
大理石茶几四周,刚好有四张单人沙发。
此时唐佩正和连修靳相对着,各自坐在一张沙发上。
欧阳洛就坐在她左手边的沙发上。
连天睿则坐在另一边。
连修靳打量唐佩已经好一会儿,他知道,唐佩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女孩,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自从……他就再未管过关于她和她女儿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这个明明该是唐家娇小姐的女孩,年纪轻轻的,为何不像是温室里养大的娇花,却更像是丛林里成长起来的,野性而坚韧的战士。
唐佩也在看着连修靳。
子泰和他长得实在太像,甚至和连天睿也是那样相像。
即使没有看过那份鉴定书,只要见过连三少、子泰和唐丰言的人,绝对都不会将弟弟再当成唐丰言的儿子。
如果不是妈妈在唐佩能记事的时候,便总是那样的憔悴。如果不是她过早的衰老夺走了她的美貌,唐佩其实早该察觉到才是——
因为弟弟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妈妈,更不像唐丰言。
连修靳看起来是如此年轻,如此风度翩翩,如此迷人。
他有过那样多的情人。
每一天过着的,都是那样的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在毁掉了妈妈的所有,将她亲手送入艰难困苦的泥泞中之后,自己却走得如此潇洒。
唐佩的目光却越来越冷,就像一根针一样轻轻扎在连修靳的身上,让向来从容自若的他,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连修靳皱了皱眉,问道:“既然到了这里,想说什么就说吧。”
唐佩冷冷一笑。
子泰身体恢复健康之前,她什么都不会做。
她不知道,在弟弟心中,连三少是个怎样的存在。
他毕竟是子泰的亲生父亲。
她慢慢收起了自己有些犀利的目光,淡淡说道:“至少,在子泰手术和恢复期,我希望我们在他面前,能相处得和平一些,以免伤害了他。”
“还真是姐弟情深……”连三少讽刺一笑,“看起来,你是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了。”
唐佩没有说话。
“既然知道了,就该清楚,连家将子泰带回来,肯替他治疗,不过因为他现在算是我唯一的血脉。至于感情……”他笑得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地嘲道:“你觉得,我对他该是怎样的感情?又为何要为了他,配合你来演这样一出戏?”
“三叔。”即便是连天睿,都从没见过这样充满攻击性的连三少。他忍不住插嘴道:“唐小姐说得不错,就算是为了子泰的健康着想。他……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
“谢谢连总。”唐佩对连天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连修靳以为她很愿意和他面对面地说这些话吗?
如果不是为了子泰……
她眯起眼看着连修靳,突然笑了:“不知道三少知不知道后悔的滋味?”
连修靳还没能回答她,唐佩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滋味,就像是被一只爪子抓住了心脏,连呼吸都痛苦地快要死掉,却偏偏只能活下去慢慢忍受着。”
她想起从前从唐菲菲口中直到子泰死讯时候的心情,年少无知的她,竟然错信了唐丰言这个人渣,将自己最亲的弟弟送入了豺狼之口。
让她后悔痛苦得恨不得死掉。
在被夜晚冰冷的海水吞没掉了所有的意识之前,她始终被这样的感觉紧紧抓住心脏。
真正的痛不欲生!
唐佩无比期待,有一天,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都一一尝过这样的滋味。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陡然变色的连修靳,含笑道:“希望连三少,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欧阳洛跟着她站了起来。
从头到尾,他始终什么话都没说,但却始终像是最忠诚的骑士般,毫不懈怠地站在唐佩身边,对连修靳充满了戒备。
“唐佩!”连修靳没有动,却冷冷唤住了转身准备离开会客室的唐佩。
唐佩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子泰手术之后,会改姓连。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是你的弟弟。”连修靳缓缓地,镇定自若地说道:“如果你能劝他答应这件事,那么,我可以配合你,至少在他面前,表现得友善一些。”
他站了起来,看着唐佩高挑,却仍然稍显单薄的背影,又道:“想要做一个连家人,做我的儿子,拥有我的继承权,就绝不能有一个姓唐的姐姐。”
唐佩轻轻一笑。
连三少,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意权势和钱财。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这些东西而改变自己的。
妈妈不会!
子泰也不会!
她的眼眶都有些热了,却始终未曾回头去看连修靳一眼,只是淡淡说道:“等子泰好了之后,你可以自己去问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你的儿子,做连家的人。”
她拉开了门,暂时咽下了所有的恨意和不甘,又道:“我不能替子泰决定他的人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手中有了权和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医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空旷而安静。
唐佩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飞奔着推开了走廊尽头,安全通道的门。
她才朝里面走了几步,便被跟上来的欧阳洛握住了肩膀,有些强硬地将她的身体转向了自己。
欧阳洛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伸手便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担心地唤道:“佩佩……”
唐佩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眼眶热得发痛,但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佩佩?”欧阳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手指抚过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吧。”
唐佩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爱哭的人。
实际上,这些年她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苦。
可流泪的时候却很少很少。
“我只是不甘心。”她喃喃说道:“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好恨,恨得要命。可是子泰……”
“我知道,我都知道……”欧阳洛收起了平常时常带着的戏剧化的面孔,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如果你不甘心,我们就将子泰带走。他一定更愿意做你的弟弟,而不是连三少的儿子。”
唐佩又轻轻摇了摇头。
子泰是连修靳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即使手术成功,也必定会有一段漫长的修养期。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所以并不清楚,在子泰心中,连修靳有着怎样的地位。
在他最虚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如果亲身父亲陪在身边,有来自父亲的关怀和照顾,子泰会不会感到很高兴?
毕竟连家,看起来将子泰照顾得非常不错。
刚才连修靳出现的时候,子泰也是如此的紧张。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他又怎会如此紧张?!
“一切等子泰好起来再说。”唐佩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那么,如果是为了子泰,你会原谅连三少吗?”欧阳洛突然问道。
唐佩入侵连家系统去查连修靳的资料,欧阳洛当然知道。
就算还不完全清楚这其中的缘故,但从唐佩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她对这个连三少,有着很深很深的,绝对无法化解的敌意。
唐佩的身体僵了僵。
妈妈已经去世了。
如果真的会伤害到子泰,那么对连三少的报复……
“我不知道……”她喃喃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子泰……”
如果子泰想要这个父亲,想要享受从未享受过的天伦之乐,想要来自父亲的爱和照顾,那她难道真的要亲手毁掉弟弟好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没关系没关系……”欧阳洛懊恼自己的唐突,连忙安抚她道:“一切都等子泰好起来再说。”
“嗯……”隔了很久,唐佩才低低应了一声。
报复唐家和孙家,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下手,哪怕唐丰言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可是当牵扯到了子泰的幸福……
她又想起了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弟弟,想起从小就乖巧懂事,努力不让妈妈担心的弟弟。
他是如此安静,也是如此寂寞。
哪怕他的世界从来就只有那么一方小小的天空。
现在好不容易,连家找到了他。
他真正的父亲,能够提供一片足够他翱翔的广阔天地,并且让他展翅飞翔。
如果她一意孤行地去报复连三少,那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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