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常富波突然将右手握成拳头,然后砸在办公桌上,“砰”的一声炸响,将他的思维炸开了,对,走下去,没有回头路可走,大不了不当这个院长了。
常富波看了一下墙上的挂种,已到下午4点了,他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将放在办公桌上的带子收拾好放在了抽屉里,然后才出门,下楼。
“常院长,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呀。”当常富波走进法院对面一家叫“公正”的快餐店时,店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道。
“给我炒两个菜,一荤一素的,我还没吃中饭哩!”常富波端过老板娘递给他的一杯茶,轻轻啜饮了一口后说。
“哎呀,您还没吃中饭,那快坐,快坐,我马上安排。”老板娘边说边吩咐厨房炒菜。
常富波正在吃饭时,一个拿报纸的老头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坐在常富波旁边的一张小桌旁,他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报纸,一边用眼的余光瞟着常富波。常富波发现老人在看他,便抬头朝老人笑了一下,他觉得老人有点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他的名姓来,也不记得在什么场合见过。
“常院长,要不要跟电视台打一个电话?”老人摘下老花眼镜,放下报纸,终于开口说话了。
“什么意思?”常富波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老人。
“上午不是跟你直播了?现在你一个人坐在这小店里,吃着一荤一素的两个菜,不是做秀?让电视台知道了,不是一条好新闻?”老人直视着常富波。
“我不明白老人家的意思。愿听其详。”常富波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老人,老人摆摆手说不会抽。
“吃饭有学问哩!”老人待常富波点燃烟后说,“上半年,我到县里去看一个老朋友,老朋友的儿子是县里的一位领导。他请我和他父亲吃饭,也是在类似这样的快餐店。那天,我们喝了一点酒,酒过三巡之后,我说到当今公款大吃大喝越来越严重的事,他听了不屑一顾,说他从来不去那些高档的酒店大吃大喝。他说,可不能小看了吃饭的问题,吃饭里面有学问,吃饭里面有道道,吃饭里面有政治呢!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譬如像我这个级别的领导,经常要到农村检查视察工作,看望慰问群众,调查了解情况,到农村吃饭怎么吃,就很有讲究了。有的人下去习惯于吃乡镇,我就不这么做。平时在县里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没吃够?可那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吃。下去了,面对的是基层的同志,面对的是农民,再吃得那么奢侈,这不是明摆着要亮出自己的后背让群众指指戳戳?这就叫得不偿失。所以,我每次下去是一定要到农民家里吃饭的,尽管过去干部下乡都是到农民家里吃饭,可如今毕竟时代不同了,乐意到农民家里吃派饭的人几乎绝迹了,所以这次我一去,农民们都是十二分的激动,十二分的感动,十二分的荣幸,十二分的欢迎。当然,长鼻子的县报县电视台记者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把笔头和镜头一齐对准了我,什么平易近人呀,什么与群众打成一片呀,什么体察民情呀,全是动听的。这样一来,咱这饭就吃出学问来了,吃出味道来了。”老人说到这里,不说了,看着常富波。
常富波已吃饱了,他放下碗筷,笑着说:“老人家,您是在编故事吧?”
“我编这么一个故事给您听有什么用?现在那个领导已经坐到了我们市里的副市长的位子上了。”
老人并未理会常富波继续说道:“我问问你,赵阳是不是被抓了?他是不是贪污、受贿一千多万?”老人见常富波点点头,笑了,“赵阳是谁弄出来的?据我所知,是蒋红兵吧,但你们却作出如此判决?揭露出这么大一个贪官,能不算立功,公正何在?你们是怎么守住这最后的防线的?你还好意思在‘公正’餐馆吃饭。”老人说完,将手中把玩的老花眼镜往口袋里一塞,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桌上的报纸也没有顾得上去拿。老人走出店门后又折转身,拿起桌上的报纸,在经过常富波面前时,又丢下一句话:“常院长,请你记住:法院是法律帝国的首都,而法官则是法律帝国的王侯。”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哎,老人家,您别走。”常富波在后面喊了一声,但老人头也没回地走了。
老板娘告诉常富波,老人原来当过市政协的副主席,住在那边,老板娘说着指指法院北面的高桥新区。
老人早已消逝在茫茫人海之中,但常富波仍痴痴地望着高桥新区的方向出神。
51
昨天晚上因为睡得迟,第二天又正好是星期天,常富波便没有像平时那样按时起床。他醒来时,一摸旁边,妻子叶筱敏早已起床了。他又磨蹭了一会后才起床,正在穿衣服时,电话响了。
“什么?办公室被盗了!”常富波放下电话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办公室被盗一定是为那盒录像带。
常富波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用毛巾抹了一把脸后就奔下楼,打的赶往法院机关。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公安局的技侦人员正在拍照。常富波看到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便不顾正在拍照的警察的阻拦,直奔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录像带果然不见了。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吓呆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身上已有了汗渍的感觉。昨天他在公正快餐店吃饭后,见时间不早了,就没有再上楼来,而是直接坐公交车回了家,一个小小的疏忽却酿成了大祸。
常富波发现办公桌上有一张白纸,上面写有三行字:穷鬼!钱没得,烟没得!穷鬼!穷鬼!!穷鬼!!!为表彰你,在你茶杯里留下了一点东西,请喝掉!
常富波揭开茶杯,一股臭烘烘的臊味扑鼻而来。他气得差点将茶杯丢出去,正在现场勘查的警察拦住了他。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书和笔记本,在警察一迭声的催促声中,常富波走出了办公室。他站在走廊上,朝他左右的几个办公室望去,这才发现,所有正、副院长的办公室和党组成员的办公室均被盗。他看见陈仁辛正在清理办公室,便走过去问陈仁辛有什么损失,陈仁辛苦笑了一下:“损失倒没有什么,就是几条香烟,你呢?”
常富波双手一摊:“我什么都没有,一没烟,二没钱,小偷不仅没偷走我的东西,还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和一茶杯的尿水。”
“这些可恶的小偷真该千刀万剐,连法院也敢来偷,这几个法警值的啥子班,整层楼都被偷了,他们却死猪一般地睡着。”陈仁辛很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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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富波不便再说什么,他见整层楼都被撬了,小偷显然不是针对他来的,可能是为钱财而来,他原准备跟陈仁辛说说录像带的事的,想到这里他没有说出来。
常富波回到自己办公室时,警察已勘验完毕,待警察出去后,他掩上门,开始清理自己的办公室,最后他在一堆书里面找到了那个录像带。他将录像带紧紧贴在胸口上,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常富波清理完后刚坐下来歇口气,陈仁辛院长便敲门进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
“富波,这张报纸你看没有?”
常富波起身,从陈仁辛手里接过报纸,白纸黑字的标题:《后勤社会化,打造法院改革亮点》。
“你看看,上个星期《人民法院报》才刊登了反映我们法院后勤工作抓得好的大块文章,昨天晚上院党组九名成员的办公室就被盗,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陈仁辛待常富波把文章浏览一遍后说。
“法院机关管理是太松懈了,门卫形同虚设,法院成了菜园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一定要进行严格的登记管理制度,否则,成立什么后勤服务中心,订再多的条条框框也没用。”常富波看完文章,将报纸放在办公桌上后说道。
“今天下午干脆召开院党组会,把近期要做的工作商量一下。下周一召开宣判执行大会、年终总结;再具体讨论一下《法院工作报告》,人大会在下月20号左右召开,还有很多工作没做。我现在是维持会长,维持的时间不足一个月了,你现在应该担负起院长的职责来。”陈仁辛见常富波好像有心事,便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富波,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院长,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觉得秦书记很可疑。”常富波说。
“怎么可疑?”陈仁辛问。
“蒋红兵虽然没有说过秦书记受贿的事,但我们一分析便不难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蒋红兵给秦茂禄送过不少钱,你看,赵阳任旧城改造指挥长,蒋红兵为得到中区改造工程,给赵阳送了不少钱物,因为工程没有弄到手,蒋红兵便激愤之下铤而走险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步行街的工程谁负责的?是秦茂禄!原建设方是谁,是蒋红兵,蒋成功修建了步行街,他受了益自然不会把秦茂禄扯出来,所以在我们法院发现蛛丝马迹后,他交待说有两片钥匙放在瞿佳娟那儿,不想,瞿佳娟交出了蒋红兵存放在那儿的全部钥匙。我们用其中的两把打开了他租用的银行的机械型保管箱,现在我们从他另外租用的一个活体指纹保管箱内取得了这盒录像带。”常富波说着,拿出那盒失而复得的录像带。
“看了内容?是不是秦?”陈仁辛问。
“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我很矛盾,如果真是他怎么办?你知道,秦书记已列入政协主席候选人名单,并且在报纸上都公示了。”
“这件事我们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我还分析了一点,赵阳指使他的弟弟赵彬让郭卫健下毒把蒋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