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简单化的沈云,选择了沉默。
走到一间杂草斑驳的地下室门口,奥罗拉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孩子,带你去见一个人,今天过后,你就忘记威尔赛这个姓氏,只要记住他就可以了。”
如同前世一般,在母亲最后的嘱咐声后,沈云已经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迈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峦。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前世的爬山涉水是远离世俗,希冀揭开某些有趣历史的流浪。而现在这种流浪,却是因为家族的历史,而不得不在现在看来显得太过强大的命运的安排下,做出的无可反驳的姿态。
沈云一点也不怀疑母亲口中的威尔赛家族,是米特族中最强大也最有号召力的军事家族,即使心存疑惑,也在看到母亲所说的那位,可以忘记威尔赛这个姓氏,只要他记住的那个“他”之后,消失殆尽。
哪怕,现在护送他前往一个未知地域的家伙,仅仅是一个看上去呆板而毫无生趣的中年男人。
“凯撒,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一路上已经换过几套服装,并且换一套焚烧一套的中年男人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似乎一点也没把他这个威尔赛家族唯一一位继承人看在眼里。如果不是中年男子解释过沈云的服装并没有那个民族的专属特点,也一定会被焚烧然后换一套,而且是强制执行。
沈云并不难理解这个家伙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母亲的态度会截然相反,毕竟,有些荣耀是继承不了的,所以对母亲奉若神明的中年男人,会有足够的理由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以长辈的身份自居。
他说他是母亲的扈从骑士,没有名字的扈从骑士。
沈云点了点头,坐在马背上,身躯几乎被中年男人完全包裹住的他略带紧张。随后,这种紧张加剧,因为中年男人已经自顾自的跳下了马。中年男人每提及这样一句话,就意味着前方有危险,这样的事情,在两个多月中已经发生整整七次了,而且每次都不是无的放矢。
卸不下的荣耀(9)
这七次中带有一定危险程度的“遭遇”中,前两次是遇上米特族的侦查士兵,他们自然不会对身着米特族服饰,而且佩戴着米特族家族徽章的中年男子发出不礼貌的质问。
中间三次是经过几座连绵的大山,换过了服饰并在胸前挂了几枚勋章的中年男子依旧顺利带着沈云通行了。因为那几帮类似于山贼的家伙,在看清楚那几枚勋章后,恨不得哭爹喊娘,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送给这位扈从骑士当见面礼。
可让沈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人在离开那片大山区域的当天晚上,中年男人便用令沈云咂舌的力量将那几枚想必煊赫无比的勋章,一拳轰碎,而后再掩于土底。以沈云的眼里,确信那几枚勋章,最年轻的也有十来年岁月了,可这样一来,母亲的扈从骑士就再也看不到那几枚勋章了。
当时的沈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被父亲敬如生命般重要的勋章,以及父亲那幅朦朦胧胧已经变得格外抽象的年轻面孔。
如果不是两年来,母亲从未曾改变的安静和优雅,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父亲是否已经血染沙场,仅留下身后些许枯荣。
七次“遭遇中”,令沈云记忆最深刻的是最后两次,虽说当时沈云被蒙上了眼睛。可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味,至今都在他的脑海中游离荡漾,这种感觉,莫名的繁衍成一种快感。他喜欢那种味道,胜过惧怕那种味道。
对数据有着病态追求的他,清晰的记得,那两帮身穿士兵甲胄的落魄家伙们,一共是五十九人。
这一次,他会用什么姿态重新跨上战马呢?
“那是?”没有中年男人包裹,沈云只能用稚嫩的双手牢牢拽紧马铠上附带的绳索,当看到前方森林中一大片似人似兽的物种,以一种堪称冲锋的阵型向自己的方向扑来的时候,沈云的紧张感颓然消失,转换成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惊愕。
中年男人快速将沈云抱下马,随手扯出一根黑丝带蒙住沈云的眼睛,简单利索道:“那是狼人!凯撒,按照我之前所说的去做。”
卸不下的荣耀(10)
沈云明白这是中年男人在重复之前所说的话,他很清晰的记得中年男人要他在这种时刻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不要跑不要动,更不要扯掉蒙住眼睛的黑丝带。
可是这次,他没有对着中年男人的背影点头。
他站起身来,扯掉黑丝带,他看到只存在于《魔兽争霸》中的狼人灵敏的越出丛林,它们龇牙咧嘴,好像正准备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事实就是,它们的眼前确实有食物,但能不能咽下,就得看这位貌似强大的扈从骑士是否有如他前行的脚步般,一往无前了。
沈云双腿颤抖,眼神炙热的等待着一场激战的降临。
狼人的行动很明显的说明了它们的意图,所以当厮杀开始的时候,双方同样以行动来说明一切,没有只言片语来对这场厮杀做一个诠释。
一名严格意义上的正统骑士,除了随身裹在腰部的金马刺,和别在腰部右侧的骑士佩剑,一般都会有一杆作为象征着骑士力量的骑士长枪。
在战场上,象征着骑士身份的骑士佩剑比起象征着力量的骑士长枪,几乎只有碍眼的份。
沈云并没有心思去思考一名骑士为什么不骑马作战,而是单手持枪,嚣张横握,径直向敌群中央方向冲去。他仅仅是在思考,一个人类的力量真的能敌得过近百名狼人吗?
答案很快揭晓。
没有名字的骑士,快如疾风般奔跑着,当双方相隔不到一米时,无名骑士持枪的右手横向一扫,而后身体继续前行,中间并无半点停顿。
正当沈云疑惑之时,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前排的五名狼人竟拦腰折断,而倒地的位置居然是它们原来拼命奔跑的方向,两截身体都是向前,上半身更是被狠狠甩出数丈之外。
沈云惊叹,需要多么霸道的力量和速度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就好比那种长到半米高的老竹笋,用菜刀轻轻砍去,不会断;加重些许力道,也许就断了,但上半截绝对会以一种没有丝毫规律的状态马上跌落在地上;只有当速度和力道达到一种难以企及的程度的时候,上半截才会慢摇摇的跌下来,如果断了之后,上半截却没有跌落下来,那么,那名用刀者就不是牛叉,而是恐怖了。
卸不下的荣耀(11)
沈云丝毫不怀疑,如果狼人是纯粹的固定固体,在被无名骑士斩断之后,一定会无限接近于纹丝不动。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吗?此刻,在沈云眼中三十米开外的那个背影,突兀的变得庞大起来,这比他看到一种新奇的生物来得更具冲击力。他自认为自己不残忍,但看到那些有着一部分像人类的狼人步入死亡的时候,他没有半分怜悯。这和那些狼人是否会威胁到他的生命无关,仅仅是作为一名旁观者的潜意识,甚至和道德无关。
在极度混乱的思维中,沈云很没有缘由的找到了一个停靠点,他想到了母亲奥罗拉说过的一句话:“孩子,如果可以,请向整个大陆发出邀请,告诉他们,你准许他们见证威尔赛家族的不朽,你的不朽。”
哪个男儿没有英雄梦,哪个男儿不向往一骑所指,万军所向?
一个将军的称谓就足以令天下男儿以死相搏,更何况不朽?
战场上,一枪直接洞穿狼人首领的无名骑士平缓走来,一场屠杀在结束时总是有一种逼人肃穆的静谧。沈云炯炯有神的盯着那杆原本以为只是用来当做摆设的长枪,内心莫名的兴奋着。
“谁叫你睁开眼睛的?”无名骑士声音洪亮道,一句话便把沈云拉回了现实。
“存在的,自然要睁开眼给予其正视的目光。”沈云暗自想到,可他知道自己并不合适说出这种文青化言论,而是憨声道:“我想成为一名骑士。”
无名骑士目光一滞,显然讶异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动声色的脱去外衣,蹲坐在草地上轻轻擦拭着长枪上的血液和内脏杂物,问道:“凯撒…威尔赛,你知道骑士是什么吗?”
这是无名骑士第一次称呼他的全名,所以沈云坚信,这个实力不赖的无名骑士并没有忽略他这个小屁孩的真实感想。母亲把自己交给他,那他的信用程度肯定不至于沦落到需要自己去揣测怀疑的地步。对于无敌于天下,沈云没有底气去实践,但成为一名骑士,而后辗转战场悬挂上一个实实在在的将军头衔的想法,却在瞬间根深蒂固。犹如当年,他发誓一步一步,看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寺庙荒野,直至后来他才发现,行走在每一个陌生的地域,已经成为他的信仰。
沈云在准备措辞,而无名骑士则以为他无法回答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极少有人能给他一个满意答案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放弃了某个自认为荒诞的想法。
偶然瞥见无名骑士那个消极的动作后,沈云内心暗自一慌,紧张之下说了一句不知是福还是祸的歪论
“战争的号角不是骑士拔剑的理由,铁蹄的狰狞不是骑士无畏的借口。骑士就是不朽,不朽即对生命的忠诚,对命运的反抗!”
卸不下的荣耀(12)
听完沈云的回答,无名骑士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对沈云不符年龄的言论作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有询问这句话是不是从哪本骑士类小说中引用而来的。或许在他眼中,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能够记住并且运用这样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这一天,无名骑士第一次带着沈云走进了附近小镇上的一间酒馆,喝得格外尽兴,沈云嘴馋,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酒坛,无名骑士倒也不反对他沾点小酒,叫住小厮送了一个小酒杯过来。
可稚嫩的沈云如何扛得住白酒的猛烈啊,稍稍沾了点,便感觉喉咙被割裂了一般,赶紧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塞。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沈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沉甸甸了,于是放下酒杯,老老实实的捏着花生米当晚餐。
在很多方面,奥罗拉都按照古老的贵族教条来规范沈云的一言一行,可吃饭时例外,并不是说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