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是统帅呀,统帅就应该用灭邪剑。”子唯说。
“统帅?两个大陆的联军统帅?但愿这个血淋淋的称呼再也不要从地里长出来……”子成公喃喃着,望着灭邪剑,似乎陷入了往事之中。忽然,他取下灭邪剑,飒飒飒地挥舞起来,最后以一个左手叉腰、右手举剑刺天的姿势结束。
“父王威风不减当年呀。”子唯鼓掌赞道。
“少吹我。”子成公收起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苦笑着摇摇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来,拿着,你耍一耍,看顺不顺手。”
子唯接过剑,正要挥舞,子成公说,到外面去,这里闪不开。
父子俩走到院子里。冬日的阳光真好,暖暖的,像猫咪在你怀里蹭。子唯脱下外套,向父亲鞠了一个躬,唰地挥起灭邪剑,闪跳腾挪,练起剑术来。侍卫和仆人们都欢呼着拥上来看。离忧嚷道:“神剑哪神剑,你们看,单是那剑光就可以杀人。”说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个丫鬟抿嘴笑道:“殿下舞起剑来,真像我们在河里洗布一般,可惜没有这么蓝的锦缎。”水波道:“小珍比错了吧?殿下舞起剑来,就像你洗布的那条河突然波浪滔天,雷声轰轰,吓得你们这帮娘们扔下布就跑。唉,可惜没有这么蓝的河。”大家几乎笑倒。子成公嗔道:“怎么现在男人的嘴比女孩儿的还要乖巧?”唬得众人都不敢做声。子成公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
灭邪剑呼啸声声,如千蛇狂舞,一片蓝光把子唯罩住了。子唯自幼习武,耍弄过各种兵器,但还从未有过这般得心应手、人剑合一的奇妙感觉。灭邪剑是如此的轻盈,像少女的绸缎,像春风中飘举的裙袂,像云丝,像光波,像一缕漂浮在南海上的梦……似乎,他天生就是灭邪剑的继承人。
蓦地,子唯抱剑合十,演练结束了。全场轰然叫好,掌声喧腾。子成公捋着胡须,笑呵呵地点头不止。子唯却嚷道:“离忧,来,咱们比试一下。”“这,这,”离忧掉头去看国王。子成公笑道:“去吧,陪太子玩玩,点到为止就行了。”离忧便跳入场中,抽出利剑,向子唯行过礼,喝一声“小心”,就杀向子唯。只听得一串凄厉的当当声,双剑交击,离忧的剑竟被砍成了两截!大家都惊呆了。离忧更是目瞪口呆。哈哈哈,有人大笑起来,那是子成公。子唯仔细打量灭邪剑,只见灭邪剑完好无损,似乎更加亮丽,不觉跳将起来:“离忧,这下你打不过我了!哈哈哈!”离忧哭丧着脸:“我怎么会打赢自己的主人呢?”说着拣起断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子成公忙道:“离忧不能一刻无剑,水波,快去拿把剑给他。”水波答应一声,跑去了,不一会拿了把剑来,递给离忧。离忧抽出来一看,只见白森森的锋利无比,不觉笑了。
回寝宫路上,子唯碰上南宫门守将巩嗣业带着士兵巡逻。巩嗣业忙趋前施礼道:“恭喜太子殿下。”子唯已经知道巩嗣业是岳母大人的外甥,说来还是自己的姨表亲,因此免不得笑嘻嘻地客气一番:“哪里哪里,我也不知道王上怎么想的。”说着快步而去。
还没进大门,就听见里面歌声笑声响彻云霄,走进一看,子唯和离忧都乐了,只见丫鬟小厮们手拉着手,正转着圈载歌载舞呢。一见子唯回来,呼啦一声都冲上来,抱起子唯,往天上抛,边抛边喊:“国王!陛下!陛下!国王!”子唯大叫:“快放我下来!”仆人们不理,抛够了才把准国王放下来。子唯整整衣襟,板着脸拉着腔调说:“有你们这样玩弄国王的吗?”说完噗的一声,自己先笑了。顿时哄笑一片。新来的五个年轻侍卫看呆了。本来,太子寝宫的小厮大部分都精通武艺,自天虚魔的血逃出灭邪剑之后,子成公又派了几个侍卫来保护太子。
子莲公主尖叫着飞来了,搂着子唯的脖子大叫“国王哥哥”;界远伯像一朵蒲公英悄悄地飘来了,全身都在笑……整整一天,王宫里到处涌动着一股混乱的兴奋。奇怪,三天两头跑来祝福太子大婚的二王子却没来。
下午,子成公正式诏令全国,宣布自己因年老体衰将于祭天大典之后退位由太子即位云云,顿时安京城像炸了锅似的。
晚上,子唯兴奋得难以入睡。既然无法阻拦父王的意志,那就接受吧。噫,当国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呢?要是能宣告年轻人可以“自由恋爱”那该多好呀!这件事不成,叫地方官秘密查找英舟的下落总可以吧?两件事都不成,宣布减免三年赋税总可以吧,以普天同庆为由……
次日
次日,子唯起来,看见离忧和多来躲在树背后窃窃私语。多来瞥见太子,马上跑开了。离忧低着头走向太子,满脸红扑扑的。子唯心中一动,把离忧拉进房里,问他是不是看上了多来。离忧支支吾吾。子唯笑道:“如果你们都真心实意,我即位后马上为你们主婚。”离忧一声哽咽,当即磕头谢恩。
这是一个无风的冬夜,子成公宣布即将退位的第三天晚上,子唯迷迷糊糊地刚睡下,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要杀太子!有人要杀太子!”一串惊叫声。咚咚咚,有人跑来了,疯狂地捶门。是值班侍卫的声音:“太子快起来!太子快起来!”子唯翻身下床:“出什么事了?”侍卫惊慌道:“南宫门出事了!巩嗣业被杀了!”“什么?”子唯大惊失色,急忙套上衣服,提着剑冲了出去,只见丫鬟小厮侍卫们都站在院子里,打着火把,围了一圈。子唯走上去一看,只见离忧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士兵,士兵呼呼哧哧地呻吟着,离悲正为他包扎伤口。子唯蹲下身一瞧,果然是巩嗣业的手下。子唯道:“我是太子,到底出什么事了?”那士兵艰难地侧过头,看着子唯,气若游丝地说道:“二爷的,侍卫,铁,铁威,把手,放在,炉火上,烤,烤成了老,老虎爪子,抓,抓住了,巩副统领的脖子,把他,扔进了,墙壁……”说着,头一歪,死了。
子唯伸出手,为死去的士兵合上眼睛。“天虚魔的血,果然钻进了铁威的血管。”他喃喃着站起身来。“铁威怎么啦?”离忧跳将起来。子唯猛地一醒,急忙下令:“大家快操家伙,跟我到南宫门去!离怨,你去禀告国王!离伤,你去叫庄强派兵前往国王寝宫和剑书阁!离恨,你去二爷寝宫叫他务必小心!多来,你带姐妹们进屋去,把门闩死,不要出来!”离怨离伤离恨三个小厮飞一般地去了。其他人都操起刀枪,拥着子唯,向大门口走去。忽然外面传来三声惨叫,砰砰砰,三个黑影横空飞来,落在子唯脚下。啊,是离怨离伤离恨,胸口喷血,已然气绝身亡。众人大惊失色。“一个都不能跑!”只听得一串哈哈大笑声,一群黑衣人操着兵刃幽灵般地飘进了院子,为首的竟是子泰和庄强,身后站着二十几个身材剽悍的蒙面人,个个刀剑在手。“圈起来!”只听得庄强一声喊,密密麻麻的禁军士兵潮水般地涌进来,把子唯等人围得水泄不通。“呀——”还没来得及进屋的丫鬟们吓得尖叫起来。
“庄强,你想造反吗?”子唯厉声喝道。
“不,是我想改造秩序!”子泰纵声大笑,“这世界不公平,偏偏要嫡长子来继承王位,如果嫡长子是个白痴呢,那国家岂不完蛋?我今天就要打破这个烂规矩,让强力者称王!子唯,我比你更适合当国王。为了南华国的将来,我不得不宰掉你这个手足。列祖列宗已经答应我了,哈哈哈。我本来打算在你大婚之夜动手的,可没想到老头子急着要你登基,我只好提前下手了!”
“原来是这样。”子唯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兰兰是你杀的吗?”
“兰兰?哪个兰兰?”
“小三头鸟兰兰。”
“是呀,是我杀的。”子泰笑嘻嘻地答道,“谁叫它老爸把你找回来呢?要是你不回来,死在外面,国王就是我的,那该多好呀!可有些怪鸟总爱无事找事,破人好梦,当然该杀。”
“子泰,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我,我好痛心。”子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弟弟,你想当国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可以让给你呀。要是父王不答应,我可以再次出走,即使葬身鱼腹,也比让父亲看见两个儿子骨肉相残好啊。子泰,你叫他们退下,我马上离开王宫,国王就由你来当,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
“你想感动我吗?再杀我一个回马枪?哈哈哈,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哦,我要最后叫你一声,亲爱的大哥,永别了。庄强,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啦,我去看波波颜拿到灭邪剑没有。”说完,子泰转过身,在一队禁军士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各位兄弟,”子唯扫视着四周的禁军士兵,大声说道:“国王待你们不薄——”但他的策反立即被庄强的拔剑声打断了。
“上!”庄强一扬手,那群蒙面人倏地扑上前来。四周的禁军士兵倒是没动,似乎只起着篱笆墙的作用。离忧离悲离苦离愁和五个新来的侍卫团团护住太子,互为犄角,面朝敌人。离忧喝道:“弟兄们听着,就是死也要保护殿下冲出去!”八个弟兄一齐吼:“冲出去!”“变鬼去吧!”蒙面杀手哈哈大笑。眨眼间,刀剑交击,一场恶战开始了。
蒙面杀手
这是怎样悬殊怎样惨烈的战斗!二十五个武艺惊人的蒙面杀手围攻十个单薄的人。九个年轻人瞪着血红的眼,满怀信心,拼死护着太子,一点一滴地向大门口杀去。子唯也挥舞利剑,奋力格斗,每一次迫在眉睫的危险都被侍卫们挡了回去。但蒙面杀手像滔天恶浪般的排排涌来,包围圈越缩越小。离悲倒下了,离苦倒下了,离愁也倒下了,他的剑也同时刺进了敌人的心脏。新来的侍卫也倒下了三个。子唯已经悲痛得发不出声音了。“救太子去呀——”突然一片尖叫声,一群丫鬟手持菜刀木棒冲了进来,不要命地杀向蒙面人。“多来,回去!”离忧嘶哑地怒吼,拼命地冲上去。“回去!回去!”子唯的心都碎了。“不要手软,格杀勿论!”庄强蚱蜢般地纵身一跳,也杀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