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横飞,大家纷纷哀叹人不如虫。而吉勇大星则不停地带来意外的惊喜,其长臂往树上一伸,就能给大家带来一窝鹌鹑蛋改善生活;长臂闪电般地一击,就能逮住窜过眼前的野兔;长臂往湖里一游,就能抓一条大鱼上来;当然也有倒霉的时候,有一次他好奇地把手伸进远处的灌木丛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差点被一只狗獾咬断了无名指。不过有了吉勇大星,肉食基本上是可以保证的,即使白天逮不到任何猎物,也能在晚上从树梢上捉下两只梦中鸟来。有他在,乐苏父子就不必浪费箭了。乐苏一有空就用匕首削小竹箭,还从沿途的猎户手里搞了不少箭,在吉勇大星“手猎”失败的时候,他就大展绝艺,射些小家伙给大家解解馋。万秀那个官家小姐说到做到,拾柴生火烧烤打水,干得比谁都热情,不过最笨拙的也是她,一烧火就弄得满脸黑污。她似乎对子唯特别照顾,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子莲也乐得让她去照料哥哥。不过英舟对万秀似乎冷冰冰的,大概不愿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冲走妹妹在子唯心中的印痕吧。子唯也感到了从万秀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情愫。大战在即,他怎会去考虑那些花花事,何况他心中只有英华!当万秀在马背上若有若无地瞥他的时候,他总是飞快地移开目光。倒是求安那大昆虫在主人耳边不停地鼓噪:“战争加爱情,不亦悲怆缠绵刺激加催魂乎?好好珍惜吧。”子唯给他一拳道:“你就是想看人类的笑话。”求安正色道:“不,我在逗人类发笑,难道不是吗?”气得子唯哭笑不得,不觉想起格罗的名言:“怪异的种族总是天真的。”
童蛮雾女(4)
四天后进入始鸠山。此时子唯已从当地官员那里要了马匹,大家骑着马在狭窄的驿道上前行。翻过始鸠山就是始鸠国王都大鸠城。在山道里穿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忽听得空中传来一声怪叫:“找到啦!找到啦!没错,就是他!”众人急忙抬头,乐苏首先欢叫起来:“三头鸟!是三头鸟!”
一只三头六尾的黑色大鸟在空中盘旋着,叫喊着,欢笑着。
子唯顿时落下泪来:“奇余鸟啊奇余鸟,父王已死,国家已灭,天下已经颠倒,没想到你还在把我寻找!”
“南——华——国——太——子——接——旨——”那怪鸟瞪着子唯,向子唯滑翔而来。
子唯长叹一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其他人也急忙下马。格罗、求安、万秀、吉勇大星等人都惊疑不止。那怪鸟落在子唯面前,三个头齐声问道:“你就是离家出走的南华国太子子唯,对吗?”
“是,是我。”
“哈哈,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陪你流浪。”中间那个鸟头道,“你父王叫你快回去,喏,信在这儿。”说着展开一只翅膀,腋窝下露出一团布帛来。
子唯解下布帛,尽管信件内容可以倒背如流,但他还是颤抖着摊开布帛。这,是一封三年多前的信,白色的布帛已经发黄了,字迹也模糊不清:
“唯儿,为何离家出走,两年音讯全无?为父思悔成疾,卧床不起,恐不久魂入九天。今派八只奇余神鸟,飞赴八方,接你归来。你心性善良,仁爱宽厚,国人心系于你。愿上天护佑,唯儿还活着,幸遇神鸟,急速回归,则吾国幸甚。否则,为父死不瞑目也!”
“父王!父王!孩儿对不起你呀!”想起父亲惨死,国家毁亡,两个大陆相继沦陷,自己东征西讨,还是前途渺茫,子唯禁不住失声痛哭。
“当然对不起啦,老爸的话怎能不听呢?”奇余鸟的左头道,“太子快回去吧,不要在外面东飘西荡了,你是天生做国王的人,回去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他日继承王位,再大展宏图。”
子唯站起身,折好布帛,揣进怀里:“我已经回过家了,可是又出走了,这一次不是负气,而是因为战争。”
“啊?什么?我们送迟了!”三个鸟头目瞪口呆。
“南华国已经不在了,”子唯轻轻道,“新天虚魔波波颜勾结子泰,杀死我父王,把青年男子变成闪幻兵,吞噬了南华国,又吞并了中央大陆,我逃往南方大陆,组织抗战,可又失败了,南方大陆也失陷了。我又飘到了东方大陆,准备继续抗击。再过几天,闪幻军就要攻打东方大陆了。”
一瞬间,奇余鸟的三个头都凝固了,但只“死寂”了一刹那,三个鸟头就疯狂地尖叫起来:“兰兰!兰兰呢?我的女儿!她有没有出事?还有致寻大师?”
“你叫珠珠,是兰兰的妈妈?”子唯大吃一惊。
“是呀,我老公叫成成,他到南方找你去了。快说,我女儿还好吗?”
子唯转头看了一眼乐苏,乐苏立即醒悟,在羽民国海滨被他射死的那只奇余鸟就是这只三头鸟的丈夫,顿时脸色转白,光辉锐减。
“你老公,我没看见。”子唯缓缓道,“不过,致寻大师死了,被子泰的猎狗赶下了悬崖。兰兰,你女儿,也被他杀死了。”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三个鸟嘴向天空大张着同时发出的撕天裂地的凄叫声,那凄叫声就像一条鲜血的鞭子打向苍天。“复——仇——”飓风乍起,珠珠利剑般地腾上天空,往西方一头扑去!
“三头鸟,别走呀,别走呀!”乐苏伸出手,嘶哑地叫着。
童蛮雾女(5)
“复——仇——复——仇——”珠珠厉叫着,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乐苏哭了。子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了,这就是奇余鸟的命运。”
“要是珠珠知道我杀了她老公,肯定会把我吃掉的。”乐苏说,“我好担心她,她一个人报得了仇吗?”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鸟,一只怪鸟!”子唯脸色一沉,口气十分严厉,“没时间管那些怪鸟,还是去考虑人类的命运吧!”
大家上马,继续前行。子唯苦笑着向格罗讲了一下自己当年离家出走又被奇余鸟找回的事。格罗赞道:“把三年多的时间都拿去找一个人,天下还有这样忠于职守的鸟类。”子唯道:“它们都是有企图的,成成想当副丞相,珠珠想当专管珠宝的宫廷女官,其他六只也是这官那官的。唉,但愿剩下那六只永远找不到我。”大家都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万秀突然问道:“陛下当年为什么不答应宝通国的亲事呢?”子唯冷冷道:“因为我不想变成父王的政治工具,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太子。”万秀笑了:“我去王宫玩过,见过你说的那个公主,她很漂亮,也很可爱。老百姓都说,她非常喜欢你。这门亲事告吹后,她伤心得大病一场,差点死掉。病好后,国王就想把她早点嫁了算了,可她死活不干,发誓一辈子不嫁人,啧,国王拿她真没办法。呀,真可怜,听说波波颜把她拿去喂了诸怀兽。”众人连声叹息,子唯一时默然。
当晚,大家在一深潭边歇宿,虽然有些冷,男人们还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篝火生起来了,子莲、万秀烤着洗好的衣服。子莲烤的是英舟的衣服,万秀烤的是子唯的衣服(是子莲强行塞到她手里的),被暂时遗忘的巴王格罗和其他男人们只好自己动手。子唯看着这群烤衣图,不觉生起一种滑稽而悲凉的感慨来:“战争改变了多少事物的命运啊!战争毁了我的家庭,改变了我的国家,改变了中央、南方大陆的命运。战争使两个千金小姐长途跋涉,不拘小节,吃苦耐劳,皮肤变黑变粗;战争使格罗骨肉分离,踏上漫漫征途;战争使吉勇大星和乐陶远离故土;战争使乐苏走向成熟;战争使离忧寡言少语,使英舟更加沉默,使路天星更加忧心忡忡;战争更在我的心性中增添了残酷和冷漠的成分。啊,只有求安丝毫没变,两个头还是那样快活,但他是一只大昆虫,不属于人类。”
“要是有个餍火国人在这里就好了,”求安举起一块燃烧的木柴,右头嚷道,“这就是他的晚餐。”
“他会把这堆火都吃掉的,”左头立即回敬道,“大伙就烤不成肉了。”
“我认为,”右头煞有介事地说道,“餍火国人永远也煮不熟饭,因为他们会随时把火吃掉。各位同意我的观点吗?”
大家都笑了。乐陶道:“求安先生错了,我就有很多餍火国朋友,他们烧的饭香喷喷的,因为他们吃的并不是火,而是火炭,火炭是他们的饭后点心。当然,有些贪嘴的孩子会趁大人不注意,烧火的时候偷吃火炭,这时家长就会制止他们,因为火炭吃多了就不会好好吃饭,导致营养不良。”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万秀惊讶道:“还有这样的民族,真是好玩,早知道我该逃到南方大陆去呢。”
“幸亏没去,否则被波波颜捉去喂诸怀兽。”子莲取笑说。
万秀笑了,她是瞥着子唯笑的;她飞快地低下头,把手上的衣服往火堆凑近些。她依然微笑着,似乎有些羞涩,火光照着她修长的脖颈和端庄美丽的脸,在那里跳荡着未来的梦幻。子唯在悄悄的叹息中禁不住生出一丝感动来,不管怎样,爱慕一个人总是美好的。
三天后,他们走出了始鸠山,又经过两天的疾驰,终于抵达始鸠国王都大鸠城。始鸠王力力赳不冷不热地接待了南华王一行,在他眼里,南华王不过是败军之将。
始鸠王向子唯简要介绍了东方大陆攻打波波颜后方的概况。原来平沙公接到子唯急信后,即召集东方大陆诸国商议。国王们吵闹了两天,总算达成一致。先是六个国家派兵度过火焰沟,进攻中央大陆,谁料那里遍地闪幻军,恶鸟恶兽麇集如云。六国联军大败,被迫退回东方大陆。失败使国王们吵得更凶了,从郁水对岸漂过来的黑色信息更增添了他们的绝望,到后来,他们干脆互不往来,各自麻木地、盲目地备战。
“怪不得郁水沿岸空荡荡的。”子唯喃喃着,仿佛跌入冰窖之中。
“你们为什么不团结起来,组建一支强大的联军?”格罗的声音尽管平静,但也透着难言的愤怒,“南方大陆虽然失败了,可那是一个团结奋战的大陆,坚持了半年之久。你们东方大陆一盘散沙,只会比中央大陆陷落得更快。”
“如果命运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