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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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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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你叫我,我就回来了。”丹尼尔说。
  “我并没有叫你。”
  “可能你不知道你叫了我,夜里真美,我们的家就像一棵月桂树。妈妈,你说说看,我应该顺着通往山顶的小路一直往上爬吗?山顶的积雪那么刺眼。”
  马丽亚听见儿子的声音在发抖,她想,真是一个激|情洋溢的小伙子啊。
  “妈妈,我今天帮教堂街那边的越南人收拾了园子。在雨后,地里的蚯蚓成千上万地涌出来,那一家人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喝茶。”
  “你找到了工作了啊,孩子。”
  “越南是在什么地方?我一边锄地一边想这个问题,总想不清。可是刚才,你叫我的时候,我一路走来,一下子就想起了越南。我看见那一家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避雨。小姑娘赤着脚,脚上爬了蚂蟥……他们对这种事不动声色。”
  “丹尼尔,你在恋爱吗?”
  “我进入了死胡同。我看见蚯蚓就发狂了。”
  “丹尼尔,让我来摸摸你的脸。”
  马丽亚朝儿子伸出手去,但什么都摸不到。她认识那家越南人,他们开着洗衣连锁店,大人和小孩脸上都有种笃定的表情,那女孩在公立学校上学,走路很小心的样子,同这里的女孩完全不同。
  丹尼尔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屋里走掉了,马丽亚沉浸在完全的寂静之中。后半夜,她曾被冰雹吵醒。那场冰雹下得很怪,鸡蛋大的雹子纷纷朝她的窗户射进来,落在地上。后来她用脸盆将它们装起来,足有满满一盆。乔的房间里的窗子关得好好的,玻璃也没有被砸坏。马丽亚在乔的床上躺下,盖上被子,耳边尽是狂风的锐叫。她脑子里一幕一幕地掠过她和乔的共同生活,她清晰地看见了日常生活如何转入地下,表面浮浅的交流又如何转化成目前这种神秘的关系。她记得乔在早年开玩笑地对她说过:“以你的精力,恨不得把珠宝店搬到你的保险箱里头来。”然而乔也是精力充沛的,这个小个子的男人无意中和她一道共同筑起了抵御日常生活入侵的堡垒。然而在岁月的流逝中,他们的内部生活也渐渐被侵蚀,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躺在乔的床上,这是自他们分房以来他躺了很多个年头的床。偶尔,乔会到她的房里去,但这些年她还从未上过这张床。她睁大眼睛想看见一点什么,但是徒劳。只有闭上眼睛,才会感到这屋里有些影子。乔身上的气息仍然可以令她兴奋,但那气息里头有种毒药,可以灭掉她身上沸腾的欲望。近些年那有限的几次Zuo爱都是不堪回首的,当她想像自己是一头母狮之际,乔却化为了气体……


  
第五章 马丽亚的爱好(5)
只有在此刻,这个冰雹之夜,马丽亚丰满的身体才搂着乔在这张古旧的大床上翻滚。她发出雄狮的吼叫,从遥远的处所传来隐约的应和。这是马丽亚的地狱之夜,身体的煎熬使得灵魂出窍。
  
第六章 丽莎的秘密(1)
来自赌城的丽莎如同夏日的阳光,晒干了文森特的隐秘生活中那一层层的霉菌。双亲丧生于老虎机的她目光炯炯,声音嘹亮,粗硬的红发向四面张扬,就像爆炸的炸弹。她是一名身怀绝技的管理人员,很少有人能具有她头脑中的那种条理与敏锐,她能够像闪电般迅速地做出决定。多年以前,这个赌徒的女儿流浪到这座小城,同文森特一拍即合,两人一道创办了这个服装公司。
  她在公司业务蓬勃发展之际退出了管理层,因为害怕在商业社会的激流中搏斗,这种搏斗里回响着她那去世的父母的余音。从那天起,她便生活在文森特内心世界那巨大的阴影之中了。还在年轻的时候,丽莎就认为自己是一个粗俗的女孩,她并不想改变这一点。她穿色彩艳俗的衣服,说粗话,偶尔还醉酒。同文森特结合之后,这些方面稍稍有点收敛,但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她知道文森特对她是很欣赏的。
  他们的家是桔红色的外墙,坐落在小山坡的树林后面,屋前有巨大的花园和草坪,浅蓝色的游泳池像天空下的一块美玉。这座象征财富的住宅是文森特年轻时在冲动之中设计的。房子一共有四层,装饰虽相对俭朴,挂在墙上的那些油画却颇为名贵。然而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年之后,两个人都变得疏于管理这座房子。为了隐私的缘故他们辞退了几乎所有的仆人,只留下一个厨师。这个身强力壮的厨师还要兼管游泳池和室内的卫生,幸好主人们不把客人领到家里来。花园很快成了荒芜之地,各种鸟儿都喜欢来到疯长的花草树木之间做巢,这又使得他们的住宅凭添一种异样的风味。文森特夫妇究竟有些什么样的隐私呢?在丽莎看来,她和文森特两人的所谓“隐私”其实是一个谜,是一种说不明白,却又始终埋藏在心底的渴望。他们俩都想培养这种隐私,尤其在业务繁忙,与外界交流频繁的时期。
  当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非常熟悉,疯狂Zuo爱的激|情早就消退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开始了那种黑夜中的搜寻活动。那是一个夏天的夜里,丽莎从焦虑的梦中醒来,开开灯,发现才刚刚凌晨一点钟。为了不影响睡在身边的文森特,她连忙又关了灯,赤脚走到门外。台阶上坐着她儿时的玩伴,一个小名叫“哑巴”的侏儒。见到他,丽莎惊喜异常。
  “哑巴,你从哪里来?”她抓住他的手,那手掌像锉刀一样粗糙。
  “我走的是一条歧路,从这里通到你的家乡,只要半小时。”他似乎开玩笑地说出这些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声音洪亮,胸腔共鸣很好。
  “告诉我,我也想回去。”
  丽莎明明知道这就像梦话,可她就是愿意说。
  “我是从那里走来的。不过你如果要让我从原路走回去又不可能了,一切都时过境迁了。我又得重新找。你也得找,在你的这个家里,有一条路通往赌城,你看不见那条路,因为那条路一到白天就消失了。我的确只用半小时就从那里走来了,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有一条路……”他像绕口令似的还要说下去,丽莎打断了他……
  哑巴说他只是路过,现在他要走了。他口里咕哝着什么走下台阶,丽莎看见他小小的身体消失在那一丛桃树的黑影里。
  不知什么时候文森特也坐在台阶上了。文森特说:“丽莎,你不去找一找么?我可要去了。”
  他也走下台阶,消失在那些桃树的黑影里。开始丽莎还听见碰响树枝的声音,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到上午才回来。丽莎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他说不上来,只说越走越没有把握,只好回家了。
  白天里,丽莎在树丛里转来转去的,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段时间是她最为迷惑的时候,因为她发现文森特业务上越忙,夜里越不睡觉了。他总是翻滚一阵就下了床,然后就钻进密不透风的、荒芜了的花园里不出来了。而丽莎自己,则在花园的外围走来走去。直到有一次,她得知丈夫半夜出现在街心花园里,她才生出了疑心。
   
第六章 丽莎的秘密(2)
“我走累了,就去花园里歇歇。”他含糊地又说:“在我看来,她就是你,这种地方啊,无奇不有。”
  “你找到新伴侣了啊。”
  “胡说,我找的是你。丽莎,要是没有你,我夜里就会睡得像死人。”
  他们在葡萄藤下喝酒,两人都喝得醉了过去,倒在地上。
  “文森特,文森特,你是从草丛里长出来的吗?”丽莎醉眼地问,她看到天上的火球正在往下坠,而自己这条深红色的裙子已经着火了。
  “丽莎,我看见你在深渊里放火呢。”文森特四肢摊得很开,绿眼睛失去了光芒,视线固定在某一串葡萄上面。“啊,多么热啊,你的赌城里尽是石头山吗?我知道你是不怕火的,亲爱的……”
  丽莎醒酒后,看见文森特躺在小小的水沟里,山泉冲洗着他的短发,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叫了又叫,文森特还是睡得死死的。后来还是厨师出来了,将昏睡不醒的主人扛回了家。
  丽莎厌倦了工作回到家中之后,便开始了她的冥想生活。或者说,将从前的冥想生活继续下去。
  丽莎年轻的时候,没有人料到这个双颊绯红、冲劲十足的姑娘还会冥想。她在流浪期间什么工作都干过:保姆,女招待,洗车员,导游,公司秘书,打字员,百货店的会计,仓库的保管,广播员,甚至还做了一段时间的气象员。她多才多艺,无忧无虑,性情随和,看上去是个相貌出色,有点俗气的普通女子。然而她真的有属于自己的冥想,那是每天半夜定时发生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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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午夜过后,万籁俱寂之时,便会有一些怪人聚集在她卧房的墙角那里讨论关于长征的事。她从床上稍稍抬起身子便可以看到那几个黑影,他们谈话的声音也总是传到她的耳朵里。长征是他们的永久性的话题,这项活动里头所包含的焦虑、艰苦、绝望,以及那种挫败感和拼死的反弹,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在窒息人的沉默之中,丽莎往往会在黑暗中喊话,于是就有细高个的人影窜过来扼住她的喉咙,使她一动也不能动,并且真切地感到死亡的降临。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丽莎就因为害怕而放弃了。她宁愿忍受那种沉默的窒息,那种尚未达到极限的悲哀。那些年头,她辗转了多少地方,但每到一地,夜半时分关于长征的讨论仍然是不变的课题。长征是什么呢?观察着聚集在墙角的那几条影子始终不变的密谋姿态,倾听着那些冗长、焦灼的对话,想像着那无尽头的地狱里的行军,年复一年,丽莎渐渐地明白了,长征不是别的,是一种只同她自己有关的生活,一种她应该极力忘却,但又注定铭刻心底的冥思。有一个悲惨的夜晚,黑影中的一名老妪提到了长征队伍中濒死的伤员。那女孩躺在简易担架上,请求同伴高抬贵手将她扔进河里,血从她口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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