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机子将羽扇啪地一阖,朗声道:“这般的龙潭虎|穴,倒激起了贫道的除妖伏魔之心。欧阳姑娘莫惧,贫道对机关阵法也略知一二,你们又知晓去路,应是不成问题。你们只需听我号令,莫要轻举妄动,反被阵法所困便是。事态紧急,容贫道为两位压伏下药毒,稍作调整,立时进发!”
芳菲尽(八)
风沙已经小了,借着火把,可以看到这沙漠中的古老城堡群落,犹如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庞然大物,虽然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却依稀可以窥见往昔的辉煌壮观。因年代已经悠远,殿堂、佛塔、碑林上的壁画都已模糊难辨,但分明有个窈窕的少女形象,不断出现其上,虽然面目难以辨认,但这婀娜多姿、充满生命力的身形,却让众人都觉得眼熟。连石康都看了又看,碧落拾起一块壁画的残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个不停,爱不释手,笑道:“这分明就是小姐嘛,难怪她心心念念,都非要来这里不可。大概前世今生,也是有的。”
萧宁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些壁画,欧阳霏却皱眉道:“我记得这些城池中间,本来有堵极长的土墙,入口便在它前端。怎么好端端的,不过须臾工夫,这土墙便到外间去了?难道这城自己有脚,会走不成?”
萧宁远蹙紧了眉头,清源已得忘机子示意,将他的轮椅推了过来。他看了半晌,笑道:“并非是这城池能够移动,而是有人在其中布下了极厉害的障眼法,一旦有人进去,情形便有不同。这也不难,清源,取我的桃弓灵符来。”
清源应了声,捧过香案来。但见忘机子焚香祷毕,口中默念净心神咒,便将手中灵符,钉在桃弓上,依阴阳五行之位飞射出去。香灰洒落之后,本来幽暗的城中,突然自东西南北四方,都齐齐亮起一盏红灯。原本崴嵬的城池,中间突然显现出一大片圆形广场来,但见广场四周都是经幡,地面上雕刻着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姑获鸟,齐头而斩之处,显示出一个深仄的入口来。幽明的鲛灯之光,从中隐隐透出,更添了神秘之感。
欧阳霏失声道:“这里原来竟是这般。什么人如此厉害,竟能布下这般惊人的阵法?”
萧宁远缓缓道:“据我所知,蔷色在这方面绝无这般的造诣,必然身边还有高人。” 辟邪腆颜道:“既然眼下有忘机长老在此,我们却怕什么,还是赶紧进去,将困在其中的兄弟救上来要紧。”抢步便走。
忘机子喝道:“小心!”却已迟了,辟邪一只右脚已迈了出去。只听脚下机括轧轧作响,一道石壁赫然洞开。众人只恐从中射出暗器来,吓得连连向后躲藏。等了半晌,却并无半点异样。正在发愣的当儿,突听啪啪数声,像是有人踏着缓慢的脚步,从洞壁中步出。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辟邪转身欲逃,已听忘机子道:“阵门既为我破,必然无碍。这不像是人声,倒有点像诸葛遗书中的机关之术。”语音刚落,已见得一栩栩如生的石头人,一步步迈了出来,靠着洞壁立定,神态怡然,再不动弹。
辟邪放下心来,好奇心又发作,奇道:“这石头人是干什么用的?简直跟真人一般无二,还能走动,却是什么机巧?”伸手便要去摸。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忘机子一幅长袖,甩在他手背上,犹如藤鞭抽打一般,火辣辣刺痛得厉害。忘机子声色俱厉,喝道:“这不是一般的阵法,竟像是传说中的迷天混沌大阵,只是似乎主阵之人尚未来到,所以让我们得门而入。你没看那石人站立之处,分明是兑宫所在,此人竟然能以机关牵引假人,替他把守阵门,简直匪夷所思。好在眼下我还能对付一二,但一旦阵门合拢,我也无计可施。看来要在顷刻之间破阵,已是不能,只能抓紧眼下的时机,将人救出,速速离了此地,不可迟疑。”指了一块石壁,示意清源去推。
清源将手一阖,石壁徐徐打开,显示出一条曲折的长廊来,阴森逼仄,仅可容三四人并行。众人都不敢作声,跟在忘机子的轮椅后,屏息走了良久,穿过几个耳室后,眼前突然一亮,出现了宽敞的宫道,再往前走,已然可以看到巨大的地下宫城。城门紧逼,说不出的肃穆。
欧阳霏轻声道:“就是这里。”向前一走,突觉脚下虚浮,低头一看,宫道明明在地上,却难以踩踏,差点摔了一跤,不觉惊呼了声。忘机子眉宇紧锁,道:“此人确是鬼才,城池外面,都被他布了障阵,所视之物,真假难辨。可恨贫道身子尚未康复,解起来恐怕要费些功夫。大家切毋轻举妄动,纵然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亦不可当真。”
此话刚落,只听脚步声声,从另一边传来,步声纷沓,听在耳边嗡嗡的,似幻似真。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轻俏声音蓦地响起,带着极明显的嘲讽之意,冷冷道:“魏王陛下,你已将我押到此处,应相信我不过是来接我的家人而已。既然眼下都看明白了,是否应可以停止监视我了?你日理万机,怎么这般有空,要亲自监督一个废人?”
萧宁远浑身都剧烈颤抖了下,红娘大喜,叫道:“小姐!”扑出身去,猛觉身体一阵眩晕,犹如失重般跌了出去。心惊胆颤之间,突觉足踝处绕上一物,猛力将她拽了回来。她魂都差点掉了出去,回头一看,怯怯道:“六姑爷。”
萧宁远将天蚕丝收回袖中,手还在那里颤动不已,痴痴望着城门,低声道:“是楚楚,只是,我们过不去,而她也分明听不到,看不见。”
只见宫门之外,已然出现了数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压九龙冠的少年,眉目精致,可惜面色蜡黄,红娘点头道:“正是那乌戈的楼闰,原是他们的魏王子,为了复仇,隐姓埋名了多年。此人倒是守信,果然将小姐送到。却不知小姐为何这么大火气?”
宫道上已转出了一个婷婷的身形,头上简单挽了个乌鬓,身上亦是极普通的细纱长裙,不着半点装饰,步履轻盈,飘一般走了过来。众人都呆了一呆,萧宁远手关节喀喀作响,忘忧惊呼了声,忘机子在轮椅上亦重重晃了晃。碧落已经泣道:“小姐却怎么了,不过几日工夫,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消瘦得只剩下副骨架了,仿佛要被风吹去般。脸色惨白成这样,谁欺负她了?”
那男子正要开口,跟在后面的几个头戴帷幕的黑衣人中,有人冷笑了声,道:“慕容姑娘,你这就准备带你的家人离开此处,永不回返吗?”
男子紧紧咬了咬下唇,只听楚楚的声音响起,傲然道:“慕容府从来言出必行,我既然应承了你们,自然立即离开。只要家人平安,其它何足挂齿,你们要,都拿去好了。”
男子定定望着她,她却犹如看到毒蛇般立即转开头去,冷冷道:“现下说得够明白了吧,我的家人在哪里?总不必再推拖了吧。”
男子面上露出痛楚的神色来,看向方才说话的黑衣人。那人哈哈笑道:“慕容姑娘请看,这不就是他们?”手往城门上一推,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滚动了开去。但见一尊真人大小的玉像,笑意嫣然,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两者简直有如临水照影,若非雕像的眼睛乃是用湛蓝的蓝宝石镶嵌而成,几乎分辨不出两者间的区别。
楚楚亦忍不住定睛看了看,微微太息了声,转开头道:“你给我看这个作甚,人呢?”
黑衣人手在墙上不知哪里按了下,雕像下的地面,突然徐徐向两边分了开去,露出就中碧澄的一潭水来。水边立着一面巨大的水晶镜,镜中影影绰绰,显示出几人的身形来。一个声音从镜旁的一个铜盒中传来,如带磁性,说不出的动听,懒懒道:“黄毛小儿,|乳臭未干,又有什么好玩的?你想知道这风月间的妙处,放着现成的先生不找,偏偏去找这等幼齿,也难怪你总是不上道。难道我不比他好上千万倍?”
楚楚失声道:“天行!”蓦地抬起头来,目中满是恨意,死死盯着楼闰。后者面色亦是一阵惨白,神情绝望,扫了扫那黑衣人,紧紧闭上眼睛。
盒中已传来衣衫的悉悉之声,杜少华的声音带着哭腔,传了出来,急道:“楚大哥,不要……………………你会死的…………………”
只闻楚天行笑声不绝,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涵真,你哭什么,还要矗在这里,不怕眼睛里长了偷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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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手指了楼闰,浑身气得发颤,半晌才道:“好,你好毒的心。说罢,你究竟打算如何,才肯放过他们?”
楼闰面上抽搐了半晌,已经变成死灰之色。那黑衣人笑道:“我们魏王子舍不得神女,想请神女留在这姑获城中,不过,主上也不愿逼迫神女,总要两厢情愿,才够意思。”
楚楚点头道:“我明白了…………………是否只要我留下来,你们便会放他们走?”
欧阳霏惊呼声:“不可。”想迈开步去,见忘机头上都是汗珠,还在那里掐指计算。她是知道厉害的,只得缩回脚去。萧宁远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只是不语。
那黑衣人笑道:“慕容姑娘自然不太信得过我们。但底下刻不容缓,就算有些风险,想必慕容姑娘也愿意冒一冒。”
忘忧子嘴唇都在抖动,突听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从里面冲将出来,衣衫不整,几乎是扑到楚楚身上,急急道:“去不得!他们布好了罗网,等着你去钻,怎可叫他们如愿?”
红娘喜道:“二姑爷!”萧宁远和欧阳霏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有点悻悻的。已听得楚楚喜道:“君逸!”刚拥上了其背,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便是一沉,反用力将他一推,面带疑惑道:“怎么你没有事?”语气陡然一冷,淡淡道:“你唇上的胭脂倒是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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