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听了,不知怎的惊惶起来,原本清亮的嗓音忽然变得尖利起来,大声咒骂着老孙。金一在一旁却听得呆住了,他虽然不通世务,然而所读的书上,都是说钱财乃身外物,要去利而就义之类,若说人满身铜臭,那就是骂人俗到了极点,不能信任的意思,极鄙夷的话。这位自家祠堂里飞出来的神明,对自己的学道又有莫大好处,怎么会是满身铜臭呢?
老孙笑吟吟地看着金主在那里破口大骂,也不作声,却向金一道:“小一,你莫要不信,看我教他现形。”说着,忽地把嘴一张,一道黄澄澄的雾气直奔金主而去。
金主在那里骂的正欢,忽然见到这股雾气喷出来,陡地住了口,愣了一会,身子却一下子飞了出去,追着那道雾气的尾巴,在半空中上下翻飞,一面飞一面还在那里大叫:“你使了什么法术?为何本神的神体都不能自主了?快快收了法术,本神恕你无罪!”
老孙又是一阵大笑,向金一道:“小一,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这厮的神力不是那么好用的,若是要借着他来助你修道,早晚坏了功行,到那时追悔莫及。”
金一与老孙相处两年,彼此间自然熟识,听他这么说来,大为惶恐,忙问道:“老孙,这金主钱神,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是我家镇宅铜钱,又说因我家香火和祖灵祈愿才生了神识,与我乃是一脉,怎会害我?”
老孙笑道:“他说这话,也不算骗你,只是他神力虽还可观,对于自身的体悟实在太浅,怎能助你修道?依俺老孙看来,世人说钱有神,其事多见,只是钱行于天下,神力微小,单单一枚钱,如何能孕育神识出来?这一枚钱之所以有神识产生,确乎是因为你家的香火和祖灵祈愿,不过这也只是占了一半功劳,另外的一半,却是因为这五指山了。”
他把手一指地下,道:“钱之为神,好的是金气,金能生水,故而其神性象水,动时流转,静时堆积。这座五指山落下之后,方圆百里都在如来老儿的法力笼罩之下,内外不能沟通,本来就算有金气,也是堆积不起来。无如这山里偏偏有你金家这么一户,偏偏还有个祠堂,里面压了一枚久受香火供奉,渐渐有了灵感妙应的镇宅铜钱在。于是,这山石中的金气被如来的法力逼迫,不能存身,便即渐渐向这山中唯一的一枚灵钱积聚,日积月累下,这枚钱的金气越积越多,才能变化成神。”
指了指空中的那道黄雾,老孙笑道:“我这几百年来,每日都饮铜汁,食铁丸,体内的金气也少不了,再经大日真火日日洗练,已是精纯无比,一口喷了出去,这钱神性好金气,如何忍的住?因此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要去追逐了。”
金一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却又问:“老孙,你方才说用他的神力,早晚坏了我的功行,是什么缘故?”心里不由得惴惴,自己可是已经借着钱神的力量,练成了三十六变了呢!这下子可怎么好?第七章完
第一卷 两界山 第八章 有敌
一说到这话题,老孙顿时把脸板了起来,只不过他尖嘴猴腮的,这脸板起来看着并不吓人,倒有几分好笑,金一对着他嬉皮笑脸惯了,乍见这副冷脸,险些笑了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我所传你,乃是正宗道门金丹道法,至于七十二变法门,只是让你成丹之后,用来躲避三灾劫难而已。”老孙瞪着金一,看样子还真有些气性了:“这里面,金丹是本,七十二变是用法而已,根基在于金丹中收藏的精气,这是你立身成道的根本,将来成道飞升,跳出三界之外逍遥,都仰仗在此。你可倒好,借用钱神的金气来运使七十二变,体内窍穴一旦都被金气占据了,待要如何来导引龙虎真气,**性命精神?”
金一一吓,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学道的初衷可不是要变这变那,而是要结成金丹,然后可以跳出这佛祖法力化成的阵法,用七十二变的法门来**,只是一条道路而已。现今借着钱神的神力,这七十二变练起来倒是快了许多,可是金丹大道一无所成,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不由得额头冷汗涔涔,向老孙道:“老孙指点的很是,自今起不敢再借用钱神法力**了,还是要老老实实地作功夫。”
老孙点了点头,却又道:“这也罢了,说起来,这钱神与你竟然是一家,你无需存神祭炼就能借用他的法力,也算是异数了。只不过俺说你用他神力会坏了功行,还不仅仅在于对你的金丹**无补,而是这钱神的神力,来自于金气财泽,其实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铜臭之气。你须知,学道之人讲究的是清心寡欲,笃静无为,炼的是一股清气,与世俗之人大不相同,学道者离世俗远了一分,便是向道又进了一分。”
指了指仍旧在半空中追逐着一股金气飞舞的那位钱神金主,老孙大大摇头道:“可这钱神追逐铜臭,最是世俗之物,与学道的宗旨大异其趣,你用他的神力来**金丹,哪里能够成事?这么练下去,恐怕不是正果,早晚要变得一身铜臭味,坏了功行。”
金一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顿觉今是昨非,正要下定决心和这位本家的神明断绝关系,冷不防听见金主大叫起来:“你这道人,怎可信口雌黄?本神一身都是金光宝气,你从哪里闻到铜臭味了!”
金一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那金主已经下到老孙的面前,上下乱晃着叫嚷:“你说了本神这许多坏话,眼见得都是你一人的意想而已,可有什么凭据?你说我要坏了他的功行,可是如今三十六变也练成了,也不见有什么坏处。”一会儿不见,这金主的身上金光又亮了一分,想来是刚刚吸了老孙吐出来的那口金气,精神见长。
如果是寻常人,听到钱神这般叫嚣,都要反唇相讥,辨一个青红皂白出来,最好是让对方哑口无言才好。可这老孙不比常人,本身就是通灵了性的石猴,又修道有成,他的灵台紫府中当真是妄念不起,无明不生,否则的话,怎么能在这五指山下压上几百年,却还是道行不散?
当下只是笑道:“你这厮虽是一身铜臭,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自来学道者,虽有存神借力之法,却都是以体内的修为感应外物,意会神明,功法自成,俺老孙也从未听说,有钱神法力能助人成道,说你的铜臭好坏了小一的功行,亦不过是依理猜想而已。你若要什么凭据,莫说俺老孙压在这里不得出来,就是身得自由,也无法寻来给你。”
金主听了,得意非常,正要再接再厉,却听老孙续道:“话虽如此说,理却还是这个理,毕竟人身与金铁不同,善藏本身精气,修养性命,才是正道。倘若一味用你的神力,到头来最多是练的一身金气,变做一个金人,如何能成道。我只这般说,是金玉良言,还是空口妄说,全凭你的造化罢了。”后一句,却是对着金一说的。
金一听了,心意已决,便向金主行了一个礼,依足了对本家长辈的礼数,道:“感激前辈的出力相助,只是我要学道出山,却不能图一时的痛快,前辈神力与我道途不相合,想来是无缘了,晚辈这厢谢过。”
金主听了,气得乱晃,金光四处放射,倏地飞去祠堂里,想来是回到了本体铜钱之中,不见出来了。
金一见状,也没什么办法,看看午时又将到了,便即取了一枚菩提子给老孙含在嘴里,又请教了一些金丹道法的诀要,便又回到自家后山上去,打算要按部就班,再从头去**了。他照着从前的练法,将菩提子在口中用**压碎了,运用心火和肾水相济,调养精神,而后把这股精气引到丹田之中温养,再运起七十二变的道诀,依法引导本性真灵出了灵台。
哪里知道,今日的情形与往日大异,一点真灵所到之处,昨日已经练成的那些窍穴依旧畅游无碍,而原先被留在这些窍穴中的钱神金气,却随着金一本身精气的降临,自行从各处窍穴中泄了出来。
金一见状,乍喜乍忧,喜的是这些金气能被本身的精气驱逐出窍穴,看来自己不用费多少功夫,就能重新练习金丹道法;忧的是这些金气已经存在本身,自己又没有钱神金主相助,要怎样才能把他们导引出外?
有心要再去请金主现身相助,想想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这么再去请的话,恐怕要吃闭门羹,金一只得先立足本身,运用老孙所传的导引之法,想要将这金气一一收拢,看看能否引出体外。
结果,这些金气全不受金一的指挥,幸好也不乱窜,只是好象流水一样,在金一的经络脏腑中流动,直到肺脉之中,好象找到了归宿一样,便即沉积下来,而后越积越多,渐渐凝成了一颗金色的丸子。
金一试了几次,这金丸也不动窝,看来人身五脏之中,肺性属金,这些来自钱神的金气算是找到了本家,乐不思归了。
虽然无奈,好在暂时也看不出这些金气有什么坏处,想想老孙也说,并无凭据说这些金气对于修道真有多大的危害,看来从古到今,还没有象金一这般的**法,因此这利弊一时也难断言。修道之人,首重因缘,既是一时看不清,金一也就不去管他,依旧还循着自己的法门,**七十二变之法,好在有了先前练成前四变的经验打底,此时虽然感觉不象钱神在时那么得心应手,却也是进展顺利。
如此过了几个月,仗着有了一回经验,又有菩提子源源不断地补充精气,金一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次第将走兽变、飞禽变这两重变化又再练成,这些窍穴中的金气也随之转移到了肺脉之中,与先前的那个金丸合在一处。金一用了内视法去查看,结果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金丸子大了一些,形状可以辨的清楚,居然又是一枚金钱,依稀正是当日那位钱神金主的模样,果然俗话说“物肖主人形”,说得一点也不错。
到**第四变木石变时,金一的进度便缓慢下来,看来这精气的增长有其限度,哪怕是有菩提子灵果赞助,也不能一蹴而就,有时想起来,金一倒觉得钱神的金气财力还真是用起来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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