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碎块悬浮起来,像被引力捕捉的小行星一样环绕着他转动,然后,静止了。
幽暗的画面突然定格,飘雪的空间,以师全为圆心的半球形空间,被分解掉的房屋撕裂着狰狞的豁口,砖头、瓦片、石板、水泥、桌椅家具等等等等物体,漂浮了起来,凝立在空中,隐约间还能看到它们骤然停止运动时,在空气里拉出的轨迹。
下一刻,师全猛烈地推出双手。
“呼————”
这停滞的空间陡然沸腾了,无数物体呼啸着破开空气,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巨大洪流向巷子另一边的男子冲击过去。
轰轰
轰然巨响,一击之下,半条巷子都被奔突的洪流摧毁,震动的余波向四面八方扩展,掀起的灰尘一瞬间弥漫了上空,浓烟覆盖,那作为攻击目标的男子,昂起头,看着碾压过来的灰色洪流,没有任何反抗地被吞噬掉,随后,冲锋的阿飞一头撞进浓烟翻滚的地方,接着烟尘里火光一闪,剧烈爆炸
尘埃的幕布收缩了一下,然后猛然膨胀,冲击波带着灼热的风从脸颊扫过,师全微微闭了下眼,眼袋的地方,突然有些液体的湿润冰凉感觉,他颤抖着手,将那点点咸咸的水渍抹掉,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逃逸。
并不是放弃了还是什么,阿飞自从训练营毕业就和他在一起,几年下来,多次出生入死,大家早就培养出了外人难以想像的默契,当阿飞大叫着开枪,并向那个操纵冰雪的男子冲锋的时候,他就立刻明白了阿飞的想法——就像许多次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没有语言或者手势沟通,就明白彼此意图一样——只是这次,阿飞交出的不只是后背
他准备用自杀性的攻击,为他争取逃脱的机会
身后传来又一声更为猛烈的爆炸,师全脚步踉跄,没有回头,无论是否虚伪,阿飞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他不想浪费掉,就像他之前已经知道阿飞的意图,也没阻止,反而帮了一把一样,因为他知道,阿飞在开枪的刹那,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尊重他的选择。
踉跄的身影片刻后消失在巷子深处,不多时,小巷里原本爆炸时掀起的浓浓尘埃,渐渐飘舞的雪花与寒风压下,空间再次清晰,男子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身周稠密的冰雪蠢蠢欲动,犹如无数活跃的昆虫肆意飞扬,而他手里,提着下半身已经不见了的阿飞。
男子望了望被黑暗笼罩的小巷深处,随后抬起手,将阿飞提了起来,凑近那张已经被爆炸灼伤得面目全非的脸:“有勇气,不是谁都可以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仅仅为拖延一点点时间,寻找一个小小的机会,就够毅力自杀的,我很佩服你。”
大量血液哗啦哗啦顺着身下流淌,变身系带来的强大生命力,另失去了下半身的阿飞一时间还没有死,他勉强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无声说出几个字:“去死”
那个男子怔了怔,随后耸耸肩,“硬骨头,我这辈子最讨厌硬骨头,而且”说着话,手上的寒气猛然浓烈起来,丝丝白霜顺着他的手,快速蔓延到阿飞身上,不过眨眼时间,那半个残破的身躯已经被坚冰覆盖,男子松手,冰雕般的半截尸体落下,砰地摔成粉碎,淡红色的碎块哗啦哗啦铺了满地。
这时,后半句才在一片冰块滚动般的声响中,悠然传出:“而且,你还毁了我的衣服,所以,我只能很遗憾地杀掉你了。”
男子很从容,虽然主要目标还是跑掉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这片地区已经被封锁了,无论那家伙跑到哪里,自然有专精搜索的“眼睛”找到他,电子信号也被屏蔽,对方也打不出去电话,在不破坏任务的前提下,趁着难得的好天气,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错。
踢开脚边一只手掌,他抖了抖衣服,随后拿出对讲机:“眼睛,目标逃脱了,搜索一下他在哪里。”
对讲机沙沙了几下,接着就是静默,没有人说话,男子皱了皱眉:“眼睛,眼睛”
连续喊了几声,依旧没人说话,他有点恼火地拍了拍机器,嘟哝着:“难道坏了?”随后,一股浓烈的危机感,蓦地袭上心头,在那股恐怖的危机感涌上来的刹那,身周宛如活物的冰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飞快旋转、收缩,凝结起来,似乎想要形成防御,但冥冥中的攻击,却比它更快。
“轰隆”
脚下废墟狠狠抖动了一下,随即破开,大片的土刺一瞬间窜出地面,将他戳得千疮百孔,同一时间,下方泥土陡然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如同捕捉到猎物的巨兽,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几秒后,空间微微波动,阿尔从虚空探出头,在地上扫了一眼,淡淡的声音回响:“又解决一个,醒狮和特事局的主要人物,都得救了,这下,昆仑偷鸡不成,看他们怎么死嗯,管理员那边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在空间再次泛起涟漪之前,泥土翻滚着,将一切痕迹都吞入地下,破败的巷子里,除了倒塌的房屋,似乎先前的战斗只是极为短暂的幻觉,风声幽幽,失去操纵的雪花缓缓落下
陶金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床头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到深夜,正是睡梦最香甜的时候,不过多年未放松的锻炼,让他清醒的极快,铃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已经捉起话筒。
电话那边的内容很短,不久后就挂断,抓着话筒,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时,床畔美丽的妻子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迷迷糊糊地问着:“谁的电话啊?”
“没事,有个临时会议。”看着妻子睡眼朦胧的可爱样子,他温柔地笑着,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哦”妻子点点头,懵懂了下,方才像是想起什么,“急么?不急的话,我给你做点饭,你吃了再去。”
床前昏暗的灯光下,对话的夫妻两人看着都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但事实上,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最终结合到一起,因为普通人与进化者之间的差距,也委实算得上情路坎坷,为了结合,两人也做过一些错事,也因此,陶金当初由一个颇有前途的后备官员,成为枯守一个几乎快要废弃的研究设施的看守者,若不是最近郁宏突然出现问题,再加上后备官员紧缺,局里也不会启用档案里还留着污点的他成为联络官。
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位子并不稳,局里觊觎联络官位置的并不是没有,代入高层的角度分析的话,他目前做到这个位子,颇有些过渡的意思。
作为妻子,她是知道自己丈夫这些年的苦闷以及抱负的,也知道丈夫自从上任以来,就努力的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扭转高层对他的看法,能够借这个机会一举走出颓势。
虽然她并不喜欢丈夫参与政事,不过男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身为妻子,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阻碍他渴望进步的思想,能做的,只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努力照顾好他,至少照顾他的身体,让他有更健康的体魄,更多的精力去追求理想。
“不用。”陶金拉住要下床做饭的妻子,笑道:“是一线战斗人员的会议,没我的事,局里通知我只是让我留守这里,一会儿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哦。”
被丈夫拉进被窝,她点点头,便不再坚持了,温暖的被窝不一会儿就让她眼皮重新沉重起来,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精力自然是没有进化者好的,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陶金为妻子掖好被角,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出了门。
门外,深夜寂静的小镇此时已经喧闹起来,不少房屋里的灯早已打开,那些都是暂时被安排在这边守卫的一线战斗人员,刚刚的电话,是地下研究所那边打来的,据说城市中局里和醒狮的一部分领导以及巡逻队,全都遭到了昆仑的闪电式突袭,所幸因为醒狮的黄萌和局里的师全及时逃脱,将遇袭消息传出,使大部分人在落入昆仑埋伏圈之前脱离掉,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不过,依旧有不少巡逻小队联系不上了,初步统计失去联络的已经超过16人,这是近几年来,局里遭到的最大伤亡,总部那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因为局势的关系,高层并不希望与昆仑开战,但既然对方已经打上门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城市里,恢复通讯的各个领导,已经开始和醒狮配合着组织反攻,不过因为不少人手,一时还被昆仑的人缠住抽不出身,现在正在地下研究所坐镇的李副局,刚刚发命令抽调了这处军工厂的守卫人员,赶赴市区支援。
一个个进化者从家门奔出,镇口方向,军工厂那边已经派来了几辆吉普等候在那里,短暂的集合清点之后,几辆车便载着那些进化者呼啸向西南方向移动,还有一些人,则留下来跟随陶金一起向镇子旁的工业园区走去。
陶金并没有骗自己妻子,地下研究所的调令,指示他在军工厂守卫人员离开之后,带领剩余力量严加警戒,毕竟他在接任联络官时,军工厂负责人的职务也没卸去,再加之那边也不需要多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指挥力量,于是就被留了下来,守住军工厂的地下设施,避免守卫空虚被人趁虚而入。
另外几个进化者,也是接到同样的命令。
到达工业园区的时候,园区内一些厂房依旧黑漆漆的,只有中心一座灯火通明,在这黑夜里,像灯塔一样清晰明亮,几人向那边走去的时候,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从那间厂房里出来,步履匆匆地抬着各种武器装备,冲到园区四周的围墙那边搭建工事,不多时,探照灯就亮起了,交叉的光柱扫过外界漆黑的旷野,风声里有一阵阵枪械上膛的声音。
几人那间厂房的时候,一个军官正指挥人手对厂房加固改造,见到他们过来,那个军官笑着向陶金打了个招呼,看样子两人比较熟,随后他就把指挥的任务交给副官,拉着陶金一起站在门口抽烟。
“这样是不是太紧张了些?”点了烟,陶金看着四处忙碌的工兵,“市里昆仑场面铺的很大,我不觉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