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娜道:“三天前我离开鲁特安旗的时候,尚未见她来到。刚刚我问过一个今日从城中出来的哨兵,他说了几个前来助战的朋友的名字,也没冷姊妹在内。”冷冰儿是罗曼娜的好朋友,要是她已经来到的话,那哨兵一定会对她说的。
杨炎大为失望,再问:“那么齐世杰呢?听说他上个月已从柴达木前往鲁特安旗——”
罗曼娜道:“不错,他是来了鲁特安旗。但亦已走了。我还以为他可能在途中碰上你呢。”
杨炎道:“他是前往天山吗?”
罗曼娜道:“不错,他来到我们这儿,一听说你已经为冷妹妹回转天山的消息,他也就立即赶着去了。咦,你这把剑不就是冷妹妹那把冰魄寒光剑吗?”杨炎说道。“正是冷姊姊托我把剑赠送他的,可惜又碰不上。”心里想道:“世杰表哥对冷妹妹本来也是一片真情,要不是当年他的母亲强加干预,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一对佳偶的。唉,都是我的不好,把什么事情都弄糟了。”蓦地心头一震:“为什么我有后悔不能成全他们的念头,我不是坚信只有我才能给予冷妹妹幸福的吗?难道我的信心动摇了?”抚剑思人,不禁心乱如麻。
罗曼娜忽地问道:“那位龙姑娘呢?”
杨炎茫然说道:“我也不知她去了那儿。”
罗曼娜摇了摇头,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杨炎说道:“是那句把锁匙比喻爱情的哈萨克格言吗?”
罗曼娜道:“不错,那句格言是一把锁匙只能开一把锁!”桑达儿见杨炎神魂不定的样子,不禁也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就快要打大仗了,你们还在谈什么锁匙?依我说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应该是怎样打开清兵对咱们的包围!”
杨炎霍然一省,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么?”桑达儿道:“战争的胜负不是打一两次胜仗就可以决定的,清兵已经从西宁调来援军,只怕不日就要大举进攻。”
罗曼娜道:“你猜我是因何向你问起龙姑娘的?那是因为有一位朋友也在打听她的消息。”
杨炎道:“是谁?”罗曼娜道,“这人你也认识的,他就是柴达木的义军头领邵鹤年。”去年邵鹤年曾受孟华之托将杨炎押往柴达木,中途被龙灵珠所劫。杨炎说道:“他还在恼恨我和龙姑娘吗?”
罗曼娜道:“刚刚相反,他已经知道你们都是帮我们抗清的朋友了。他是义军派来和我们联络的,现在还在我们那儿。听说孟元超大侠即将率领一支义军来援。”
杨炎道:“真的吗?”心情激荡,声音都变了。罗曼娜道:“当然是真的。咦,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忽见四面山头都有浓烟升起,这是山上的了望哨发现敌人的讯号。桑达儿哼了一声,说道:“清兵来得比我们预料还快!”罗曼娜笑道:“对,现在不是长嘘短叹的时候,咱们必须赶回去准备作战了!”
一座座的营帐布满山头,每座营帐前面的空地都竖有一枝旗竿,白天挂着该队的军旗,晚上则挂出风灯。
这是清军主帅所在的“大营”营地。时间正是午夜时分,地点是在鲁特安旗首府正东面的彭古拉山。
军令森严,虽然是有几万大军驻扎的山头,只闻刁斗声声(刁斗是古代行军的用具,夜间用来报时,犹如更鼓。在碰上意外事件时,也可用作警报)和风过处吹得帐篷摇动的沙沙作响声。千万盏风灯好像黑夜繁星,忽明忽灭,把荒山点缀得一片绚灿,好像贫家女突然变成了满身都是珠光宝气的贵妇。遗憾的是却没人欣赏,在营地上穿梭来往的只有轮值守夜的卫兵。
情兵的主帅早已换了人,儿子不行,换了老子。由官拜抚远大将军的陕甘总督丁兆庸亲自挂帅,接替他的儿子,那个名实不相符的儿子——丁显武。
但更大的权力则在监军卫长青手中。卫长青是以御林军副统领的身分,手持上方宝剑,代表皇帝在作监军的。
此时卫长青正在他自己的帐幕里和一个军官说话。这个军官来头也很不小,他有两重身分,一重身分是保定武学世家杨家六阳手的衣钵传人;一重身分是大内一等卫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父亲杨牧。
但这两个显赫的人物,此时正在相对叹气。
清兵围攻鲁特安旗已经有一个月了,虽然占据了四面山头,且业已兵临城下,把这座回疆的名城围困得水泄不通,但兀是未能攻下。
卫长青叹口气道:“这座城池其实不能算是很坚固的,城墙不过三丈高而已。想不到这些哈萨克人不但能攻而且擅守,竟然把它变成好像金城汤池了。
“听说柴达木那股贼人已经倾巢而出,还有几个部落的援军也将来到。要是咱们在这几天未能攻下,恐怕就要背腹受敌了。”
杨牧勉强给他打气,说道:“回疆那几个部落的援军虽然擅于各自为战,但未经兵法部勒,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咱们真正的对手只是柴达木那股匪军,但从柴达木来到此地。要冲破咱们七重防线,谈何容易。而且四面山头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他们想与城中的守军会师,最少也得伤亡一半!”
卫长青苦笑道:“你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谁?”
杨牧说道:“大概不是冷铁樵就是萧志远吧?”冷萧二人是柴达木义军的正副首领,他这一猜自是合乎常理的猜测。但其实他却是明知猜错,故意装作不知的。
卫长青摇头说道:“你猜错了,不是冷铁樵,也不是萧志远,是你的对头孟元超!”
杨牧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失声叫道:“哦,是他?”
卫长青郑重说道:“不错,是他!他在柴达木虽然只是第五号人物,但说到用兵打仗,比冷铁樵和萧志远都强。冷萧二人,年纪已老,在匪军中名位虽高,实权则早已交付与盂元超与宋腾霄这一辈较为年轻的人了。宋腾霄是秀才出身,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当然是个扎手人物;但盂元超善用奇兵,有勇有谋,他的兵法简直是无师自通,出神入化,比宋腾霄更难对付。咱们的七重防线,只怕也未必拦得住他。”
杨牧唯有苦笑道:“大人未免太过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孟元超纵然厉害,也未必就有这么厉害。何况他劳师千里,兵力也远比咱们薄弱,即使他能够抵达鲁特安旗,咱们以逸待劳,以众敌寡,也无须惧怕他们。”
卫长青道:“咱们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怕当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添多这股强敌,总是麻烦。”
说至此处,他看了看杨牧,忽地冷冷说道:“你可有令郎的消息?”
杨牧正是怕他提起此事,讷讷说道:“没,没有。”杨炎回转天山的消息,他确实不知,这话倒并非说谎。
卫长青冷冷说道:“你不是差遣令郎去行刺孟元超的吗?看来你这个宝贝儿子恐怕是非但不听你的话,反而认贼作父了!”
杨牧自知他目前之所以仍然受到重用,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上司还在希望能够通过他而利用他的儿子杨炎之故,只好为儿子分辨:“我这不肖子虽然行为乖谬,认贼作父那是绝不至于的。他曾在我的面前失誓要杀孟元超,或许是因时机未到之故。”
卫长青面色稍微缓和,问道:“他是否还在柴达木,你知不知道?”
杨牧说道:“他一去柴达木,我就无法与他再通音讯了。不敢胡猜。”
卫长青道:“好,待我派人打听,要是令郎这次是和孟元超一起而来,今后恐怕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杨牧抹了冷汗,说道:“大人只要有用得着卑职之处,卑职敢不遵命。”
卫长青道:“你对我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牧道:“多谢大人栽培。”
卫长青笑道:“我知道你有乌总管做靠山,但他的亲情也多,有好差事只怕未必会轮到你。”原来卫长青本是大内总管乌苏台的副手,几个月前才调任御林军副统领的。此人野心颇大,一直以屈居副手而心中不忿。故此他想多笼络些人为他所用,杨牧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杨牧老于官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笑道:“乌苏管的差事我可不敢领教,我倒巴不得他忘记了我这个人。如今他最看重的是白驼山主,上个月派出八名大内侍卫去帮白驼山主,听说是要帮白驼山主消灭天山派的。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回来,我说句不利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像这佯的差事是不是宁可没有的好。”
卫长青道:“你知道你是怎样才能免掉这趟苦差事的么?你本来己列上名单的,是我把你要来,我说我要你来对付孟元超。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才不能不放人的。”
杨牧装作更加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大人恩重如山,杨某赴汤蹈火,不足为报。”心里则在想道,“要是炎儿当真已经‘认贼作父’,只怕我这次是求荣反辱,帮白驼山主去和天山派为敌固然危险,这个差事也不见就会好些!”
他正在患得患失之际,有个卫士进来向卫长青禀报:“丁大帅请统领大人过去有事相商。”这个卫士是统帅丁兆庸的亲信,名叫骆宏,在军中是兼任替统帅传达命令的旗牌官的。
卫长青道:“好,杨兄,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今晚你可以在我这帐篷过夜。”原来杨牧的驻地是在前山,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甚是不便,故此卫长青留客。
监军和统帅的地位平行,帅帐和监军帐都是刁备森严,防备周密。统帅的旗牌官来到监军的营帐,也须经过审查通报等等手续,出去也是一样。
卫长青先起,骆宏按照手续到监军营帐的签押处取回腰牌。签押处那个值夜官不是别人,正是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卫长青因为要笼络杨牧,特别提拔他作自己的亲信卫士的。
闵成龙很会奉承,当然不会留难骆宏,笑道:“你的差事已了,咱们哥儿俩喝一钟酒如何?我叫他们烤两只山鸡下酒。”
骆宏道:“闵兄盛傅,我心领了。我的差事虽了,也还要回去伺候大帅的,改日咱们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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