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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呆在一个荒凉的地点。
早上,雨已经停了,当李佳欣醒来时,在床上,她的身子久久地纹丝不能动弹,因为她醒来便感觉到男人已经不在了。如同上次,没有告别,没有任何预兆,无声无息地再次消失了。上次是相逢而错过,这次却是被遗弃的感觉,因此心更痛!前次没有流出的凄苦的泪水,这次终于在眼眶中打了几转之后,沿着眼角流淌在脑后的枕头上面。
过了一整天,电话也没有打来,李佳欣以身体不舒服推脱了当日所有的活动,独自在酒店房间里徘徊。想打电话去,却又怕对方不接,心里仿佛失落了什么,而又没有东西填补,吃饭也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的,烟也没抽。
到了晚上,她终于下决定亲自去看看。
在酒店地下停车库拿了车出来,驶上街道,四周射来明晃晃的灯光,为车窗里的她镀上了一层恍惚而隐约的光膜。仿佛追寻自身失落的一部分,男人身上有着她曾在过去的人生中被忽视了的被丢失了的耀眼的东西,如今她青春即将不在,她明白了,她想要把它们追回,而每想到男人,或者说看到男人,就痛感自己失去的是何等重要,或者何等轻微。
车开到府南路伊藤洋华堂百货大楼下,从车窗里朝上望,23层临街的那扇窗户灯光还亮着。
整理好心情,走出车子,一袭黑天鹅绒长裙,一种属于宫廷的美,连走路的姿势都优美的无可挑剔,从她踏入大楼,走过大厅,进入电梯,人们无不切实感觉到她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无须由人介绍,亦无须自我表白,纯属瞬间之感。如果说优雅是一种多元的概念,可以是知性本分的,也可以是干练硬朗的,当然最迷人的优雅姿态当属这种低调性感的感觉。
门铃响了两遍之间,她收腹挺胸站立,任何时候都力图给予男人完美的视觉状态。
李佳欣以等待歌剧开幕一般的姿态终于等来开门,门里的男子身腰颀长,非常标致,脸上挂着魔鬼与孩童结合般的笑容。而女人微笑,低头,面颊羞惭与温暖。那些蓄积而来的怨气与矜持此刻消退的无影无踪。
进来之后,男人照例递给她一听啤酒,手指碰触的刹那,依旧残留着昨夜冷雨缠绵的感觉,女人心神一荡,那滋味如蛊物潜入自己的血肉骨骼,使得全身的细胞伸缩不止。
“想不到我会来吧?”她强抑身体四肢的颤抖,让啤酒润湿了一点微干的唇。
“想不到。”男子实话实说。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让一个女人亲自来找你。早上就那么走了,一整天连一个电话也不打来。”女人说到这些,淡然苦笑,脸上的表情不无凄凉,美丽的令人心碎。
“那里,我只是不习惯给人打电话而已,况且你不是来了吗?”
“哈!哈!”女人难以置信地摇头道,“这么说我真是太幸运了,能被允许进的这个屋子,哈!哈!真是太感激了,感激的差点点就掉眼泪了,真是太光荣了,谢谢你楚先生!”李佳欣被男人的态度刺激的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啤酒,”她起身咕嘟嘟地将听装啤酒喝尽,不顾仪态,手指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渍,以无比曼妙的身姿转身要离去。
走到门边,年轻男子赶上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第二十三章
“我是不习惯给人打电话,可是如果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想我以后会习惯的。”女人本还要挣扎,然而男人的话却让她安静下来。
“你不要骗人啦,你以为我会上当?”嘴上还要倔强,可是眼神稍微的瞟了男人一眼,面上表情还是装的冷冷的。柔软无比的黑天鹅绒长裙反射在男人的瞳人里,呈现出光亮与阴暗的神秘交替。
“你以为我在骗你么?”男人的语气颇有些伤感,便是这么一说,竟如黑白片时代打领结穿燕尾服彬彬有礼的男主人公给女孩误解时的口吻,有将含在嘴里的雪融化的魔力。
“你!”女人一时无话可说,郁闷表现在脸上。
“这么着,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那我便认为你没有骗我?”李佳欣脑瓜子一转,突然想到这是一个机会。
“你问吧,”男人松开女人的胳膊,两人重新回到桌前。
“你叫什么名字?”想了想,女人还是决定从这个问题开始。
“楚狂人。”
“家在哪里?”
“四川。”
“我知道是四川,四川哪里?”女人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乐山。”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这是他早已记得烂熟的台词。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父母早亡,独子一个。”
“为什么甘愿当个叫花子,自暴自弃,难道做点什么不好吗?”
“不是什么自暴自弃,一没有生活来源,二没有一技之长,幼年父母双亡,当叫花子是逼不得已。”
“真的?”李佳欣显然不相信男人说的。
“那你现在怎么又不当叫花子了呢?”
“因为叫花子总不能当一辈子,况且自从跟你们拍电影,觉得自己还能有点用,所以暂时不当了。“
“暂时不当了?”男人的话让李佳欣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听释念大师说你颇懂禅机,这又是从那里学来的?”
“他这么说我吗?”男人显然有些吃惊,不过转而辩解道,“这不奇怪,出生微贱,识得人世艰辛,自然能悟出点道理来,都是从生活中来。”
“照你说的,这样就能悟透禅机,那些叫花子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人咯?”李佳欣道。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也要因人而异,可能我还是有那么点天赋吧?”男人的瞎扯一点也不含糊。
“没有一句正经的!”李佳欣终于笑了,嘴角两侧微微朝上一弯,漾出淡淡的笑意,犹如无风的日子里静静升起的一小缕烟。
男人也笑了,用手里的易拉罐遮住脸上绽开的笑意,两只如野兽般明亮的眼睛却从易拉罐后面观察着对面的美人面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李佳欣本想在这里问男人与梁孝琪的事情,然而最终却及时止住了,她怕,她怕得到一个尴尬的回答,怕得到一个让两人无法如现在这般难得自如相处的结局。
“什么?”男人有些奇怪。
“没什么,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盘问你,今天就放过你啦!”
“哦?”男人吐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词,这个词如同漫画书中感叹词,似乎被一个代表语言的专用圈圈,包含着从男人的唇中吐出,并在空气中悬浮着飘到对面女人的面前。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李佳欣恍惚觉得自己眼花了,她以手挥去这个想象中出现在面前的词,“我说,我有点饿了,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你这儿可有什么吃的?”她站起身四处打量道。
“有面条,不过要自己下。”
“好吧,你给找件穿的,穿这身裙子下厨房可不怎么地道,哦,给你也下一晚?”,她说。
“恩,衣服你就自己到卧室里去找吧,她的衣服都在衣柜里。”男人口中的她当然指的是梁孝琪。
片刻之后,李佳欣从卧室出来,走向厨房时,朝桌子边的男人笑了笑,她穿了一件可以清楚看见乳房形状的薄薄的衬衣,下摆系在腰间,而腰间穿一件宽松的布短裤,从后面看,她的腰格外苗条,格外的窈窕,那长长裸露的双腿,以亭亭玉立之势从男人的视线中走过奇書网。与其他女性相比,她身上有一种永远的少女特质,即便岁月流逝。
说实话,她做的面条相当有水平,远远超出男人的想象,切片的番茄,精心撒放的虾皮,还有表面炸的金黄的煎蛋,以及蒜沫葱花,味道淡香可口。
“好吃,”男人由衷地钦佩道。
“没想到我做菜还有两手吧?”
“恩——,”男人老实地回答,嘴里塞着面条,连汤带水的。
“呵呵,其实说实话,我能拿得手的就是面条了,经常在外面拍戏,吃腻了盒饭,有时就不得不想办法自己解决,而既简单又方便的就是面条,”被男人夸奖,女人脸颊一红,不由得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当然,这顿饭的时间虽不长,可是女人的脸却红了不下十次。席间,两人光着的脚丫在不大的桌子下面不知相碰了多少次——从无意到有意,每当这时,女人的脸便不由的一红。
吃罢面,她将两只细嫩的胳膊支在桌面上,以手托腮,很是惬意地盯着男人的眼睛,这竟使男人莫名地感到一丝慌乱,时而端起水杯喝一小口水,时而装出张望窗外的夜景移开眼睛,但每次她反倒更加好笑似的盯住不放。第一次看到男人有这样的表情,这让她觉得心情舒畅。
“嗨,我在这里莫不是在给你添麻烦吧?”
“无所谓。”男人避开她的眼睛。
“真的无所谓?”她扑哧一笑,“那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哦?”
“还不快去洗碗!”感觉到她的调戏,男人醒悟过来,喝道。
“切!我做饭你洗碗!”女人毫不示弱。
* * *
当人都已经成为失去之所以为人的东西,成了在历史长河中茫然四顾的傀儡物种,成了附在疯狂运转的巨大的社会机器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时,我还这么的渴望成为人么?
女人在厨房洗碗,客厅里,男人斜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的夜色,看城市中孤独耸立的摩天大楼,如同初登上一座刚发生过一场星球大战后的废墟城市,漫无边际的无奈和空虚充盈着他的全身。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所怀念着的那个世界,四百年的时间,连人这个物种都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虽然人类社会更发达,也更文明。
便在这么长久盯盯注视窗外的时间,连什么时候李佳欣洗完碗出来也不曾察觉。发觉时,女人依偎过来的腰身,温软香甜。男人将她搂过,吻住她的嘴,女人的肩头只是微微抖动一下,旋即软绵绵地闭上眼睛,约有四五秒钟,两人悄无声息地对着嘴唇,那是一个温柔而安然的吻,也是一个不知其归宿的吻。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李佳欣,她从男人的怀里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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