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姑娘那一身白衣裙,已脏得成了泥土色,污迹斑斑,极为狼狈,失神地向前冲,闻声不止步。
白衣姑娘背后隐着一把匕首向前一指,虚脱地道:“我要到光……光州……”
随从闪身让过匕首,擒住了她。
“我好……恨……”白衣姑娘叫,昏厥在随从怀中。
半里外追来的蒙面人,没看清挡路的四人面貌,一面飞奔一面大叫道:“天马行空,八方风雨。不许管纪家堡的闲事。”
青面兽冷哼一声,迎上大吼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蒙面人大骇,倏然止步。
“还不过来?”青面兽大吼。
蒙面人略一迟疑,但仍然举步接近。
青面兽叉腰屹立,须发无风自摇,等对方走近,方大吼道:“还不摘下你脸上的遮羞巾,既然要掩去本来面目,为何又叫出切口亮万,你简直无耻!”
蒙面人终于走近,扯下蒙面巾,赫然是纪少堡主,讪讪地上前行礼道:“岳父万安,小婿先前不知是您老人家……”
“哼!畜生!你连父母都可以不要,还认得我这岳父?”
“岳父请息怒,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畜生,你掳劫了费姑娘,柏青山已杀到纪家堡,两次火焚庄院,堡中高手死伤过半,目下群雄围困纪家堡,内无可斗之人,外无援兵,眼看将烟消火灭,全堡涂炭,你却在此地追逐女人。你还算是人吗?”
“岳父,小婿不知……”
“你不知?上起陈州,下至湖广,江湖上谣言满天飞,连一个江湖小混混也知道这件事,你却说不知?你……气死我也……”
纪少堡主大骇,做梦也没料到纪家堡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他确是不知,离开秦丘槁木老人的住处仅两天一夜,他并未与外人接触。
冤家路窄,不久前在前面的十里亭,追上了星夜亡命南奔的心兰姑娘,为了怕被认出他的身份,因此蒙面追逐心兰,怎知纪家堡的变故?
“小婿确是不知。”他惶然地说。
“你躲到何处去了?”
“秦丘,在槁木老人欧阳前辈处小住。”
“畜生,你倒是躲得够偏僻。费姑娘呢?”
“这……”
“柏青山追索费姑娘,就等你回去。很可能已经晚了,令尊可能已经横尸八尺流血五步,天啊!你这畜孽,跟我走,也许赶得上。”
纪少堡主心胆俱寒,怎敢回去?
他不安地道:“岳父,那女人……就是费心兰。”
费心兰倒在随从怀中,气息将绝。
青面兽大骇,战栗地叫:“她快要死了,赶不到光州,快!你带了她的尸首回去,咱们谁也别想活!”
“小婿不回去。”
“你……”
“小婿去找朋友再找姓柏的……”
“住口,你敢说这种话?快走,咱们回去,听天由命,看咱们的造化了,上马。至少,她可以救我江家的基业。”
“小婿……”
“上马!”青面兽怒吼。
纪少堡主一咬牙,道:“好,上马就上马。”
他一面走近,一面泄出了夺自痴鸾杨彩鸾的歹毒彩雾。
无毒不丈夫,他简直失去了理性。
一名随从首当其冲,剑光一起,心坎被贯穿。
青面兽做梦也没料到祸起肘腋,发觉不对已来不及了,吸了一口彩雾,屏住呼吸身形暴退,狂怒地叫:“屏住呼吸,退!”
纪少堡主已经返手递剑,手下绝情。
青面兽临危不乱,拼全力扭身便倒。
纪少堡主一剑走空,怎肯罢休?旋身反挥,剑虹一闪,快逾电光石火。
“喳!”一声响,青面兽的右臂齐肘而折。
“砰!”青面兽摔倒在地,逐渐失去知觉。
另两名随从扭头便跑,向坐骑奔去。
其中一人仍带着心兰,忘了丢下。
纪少堡主怎肯放手?
他必须杀人灭口,飞跃而上。
蹄声如雷,跟踪的人马到了,健骑前驰,骑士飞跃而下,喝声似沉雷:“纪志刚,你这个畜生!”
纪少堡主大骇,见对方来势如电,剑虹划空而至,剑上风雷大作,势如山崩,想躲闪已力不从心,只好自保封招。
他左手洒出了重重彩雾,骇然惊叫:“柏青山?”
柏青山早有提防,屏住呼吸冲进,剑出“乱洒星罗”无畏地长驱直入。
剑影乍合,风雷骤发,“铮铮”两声暴震,人剑俱分,双方全力相搏,要在刹那间拼个你死我活。
一接触便优劣立判,强存弱亡。
纪少堡主向侧飞退,脚下大乱。
退势未止,辟邪剑已如影附形而到,排空直入,“铮”一声暴响,纪少堡主的剑脱手飞出三丈外。
剑虹再闪,“嗤”一声响,纪少堡主的右臂大筋齐肩被挑断了。
剑虹再进,急如电闪。
“在下认栽!”纪少堡主狂叫,“砰”一声坐倒。
剑尖顶在他的咽喉上,柏青山叱声似沉雷:“把解药拿出来,你这恶毒的狗。”
纪少堡主绝望地道:“在——在百宝囊中。”
柏青山拉脱了他右手关节,一脚将他踢翻,解腰带将他绑上,方取出解药丢给呆立一旁的两个随从叫:“把那位姑娘放下,用解药救你们的主人。”
柏青山先前飞驰解围,并不知昏倒的白衣姑娘是心兰,等他走近一看,不由大骇,慌忙收剑将心兰扶起。
看见她那副样子,心中悲痛,大叫:“心兰……心兰……你是怎么了……啊……心兰……我……是青山……”
他的叫声,像是暮鼓晨钟,令心兰一惊而醒,浑身一震,竭力大叫道:“快……快到秦丘,救……救……”
“心兰……你……”
“快……快去救绮玉妹……若华妹……”
“你说什么?心兰……”柏青山大叫。
“小心槁木死……死灰……”心兰全力大叫,再度昏厥。
这次昏厥声息全无,出气多入气少,生机绝望。
柏青山大惊,火速掏出救伤保元的丹药,度入心兰口中。他知道,心兰已到了生死关头,可能已嫌晚了。
放下心兰,他凶狠地向纪少堡主走去。
青面兽已被救醒,随从正替他裹伤,他急叫道:“柏老弟,请将人交给在下处治!”
柏青山不加理睬,在腰带上拔出了一支小铁翎箭。
纪少堡主一震,知道完了。
眼珠子一转,毒念骤生,忖道:“这小子绝禁不起槁木死灰与涂山双邪的乾坤大法一击,我何不引他去送死?”
看到柏青山脸上凶狠的表情,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直打冷战,叫道:“不要将在下交给家岳……”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岳父存在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青面兽凶狠愤怒地骂着,踉跄走近。
“我要寸裂了你。”柏青山咬牙切齿地说。
纪少堡主心胆俱寒,叫道:“放我一马,我指引你去救令妹。”
柏青山心中一震,知道刚才心兰的话,他并未听错,乃妹绮玉确是到了中原,为何若华姑娘也来了。
他不假思索地向青面兽说:“江天龙,在下要借你两位随从办事。”
青面兽苦笑道:“这六亲不认的畜生,所说的话你还相信?”
“他如果骗人,我要剥他的皮传示天下。”
“老弟……”
“你借不借?”
“好。”
“那我这就走了……”
“等等,他两人跟你办事,江某也跟随前往。”
“你如果跟来,这小畜生便可借故推诿了。”
“小畜生即使不领我们前往,在下已知在何处。”
“在下也知道,秦丘在项城……”
“但你不知槁木老人住处。”
柏青山略一沉吟道:“好,你如果支持得了,可一同前往。”
“老弟,你如前往,必须找一个人同行。”
“找谁?”
“天下间能克制槁木老人的人,只有一个天南隐叟,如果经常在一起的死灰婆婆也在,更是麻烦。”
“到何处去找天南隐叟?”
“得到粤东一带……”
“远水救不了近火,在下……”
“但那槁木老人……”
“即使他是十殿阎王,在下也要前往一行。走!”
两个随从一个在前领路,一个带了纪少堡主。
柏青山抱了心兰。
青面兽只有一条左臂可用,但乘坐骑仍可应付裕如。
一阵急赶,过了新蔡,便抄捷径沿洪河西北行,马不停蹄急如星火,顾不了牲口,全速地赶路。
槁木老人栽得不甘心,知道解药留置处,发狠要将若华等人置于死地,准备出手,涂山双邪拨风煽火,也随声附和。
死灰婆婆对若华颇有好感,因此阻止槁木老人行凶。
但槁木老人已横定了心,一意孤行,向死灰婆婆冷笑道:“陶大嫂,多年来,老夫一直就听你的,唯你马首是瞻,这次,你得听我的。”
死灰婆婆木杖徐伸,沉声道:“欧阳雄,你未免太输不起了,你不是第一次言而无信,但这次我坚持要求你守一次信诺。”
“老夫坚持己见。”
“哼!你必须通过我这一关。”
“三比一,陶大嫂,你要以身试你所创的乾坤大法?希望你不要试。”
大邪巫龙接口道:“陶大嫂,死几个小辈你就心软了,何苦?这几个小辈不死,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咱们有何面目在江湖鬼混?你就让开吧!何苦……”
“咦!蹄声已止,有人来了!”二邪巫虎说。
“去看看是谁?”槁木老人叫。
大门倏开,滚进被绑住的纪少堡主。
随着现身的是柏青山,沉声道:“我,柏青山,不必问了。哪一位是槁木老人欧阳雄?到外面来说话,在下要看看你这宇内魔头,到底有何惊世绝学。”
若华正想出声呼叫,却被绮玉及时阻止,低声道:“不是时候,我们尚未脱险。”
槁木老人大怒,这种指名叫阵的挑衅手段,不要说是名震天下的高手名宿,连初出道的年轻后辈也受不了。
老魔阴沉沉地向门口走,厉声道:“你,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吹牛没有用,出来试试看!”柏青山一面说,一面向外面退出,冷然撇撇嘴,意在激怒老魔。
二邪巫虎最见不得比自己狂傲的人,一声怒啸,突然一跃而出,抢在门外叫道:“好狂的小辈,老夫毙了你。”
声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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