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坚持不报官,村主也不愿打官司。
青年人只好不加过问,给了村主一百两银子,请村主派人挖坟。六名忠心耿耿的义仆分别掩埋,托村主准备墓碑。另五具凶手的尸体做了一坑埋了。
李光中的尸体,则请村主加以暂时照顾,以便日后李家的人前来收尸。直忙至半夜,方回房歇息。
青年人在外面露宿,替她们护法。
次日一早,打发一乘山轿回头。村主送来了早膳,席间双方总算找到机会交谈。
青年在一旁的矮几进食,向神色萎顿的禹嫂问:“大嫂,昨天的事,在下能问问其中详情么?”
禹嫂凄然涕下,语不成声。
姑娘脸色苍白,拭泪道:“恩公,一言难尽。贱妾姓禹,家父是杭州的名医……”
“哎呀!令尊是不是安国坊济世堂的禹郎中鸣远公?”
姑娘大惊,站起戒备地问:“你……你知道我们?”
“知道,在下从杭州来。是外乡人,在杭州听说过令尊的事。”
“恩公是……”
“但不知道追杀你们的人,是何来路?”
“是家父的师兄幻剑池琦派来的爪牙。”
青年人冷笑一声,道:“我不该问你们的恩怨是非,但池琦派人追杀孤儿寡妇,太不像话,哼!”
“月来我们东藏西躲,满以为风声已过,没想到……”
“禹大嫂,你们准备到何处安身?”青年人问。
“贱妾准备到江西南昌,或者到福建延平府,去投奔亲友容身。”禹嫂垂泪说道。
“路可不近呢。”
“先夫只有这两地有朋友,只怕逃不出浙江地境。”
青年人略一沉吟,慨然地说:“好,在下愿送你们一程。”
姑娘拜倒在地,叩首再三,泣道:“恩公仗义援手,义薄云天,贱妾愿来生犬马以报,今天为奴为婢以报万一。”
他避在一旁,正色道:“姑娘请起。扶危济贫,乃是我辈分内事,不敢望报。”
禹嫂也拜倒在地,泣道:“恩公救贱妾孤儿寡妇于锋镝之下,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大嫂请起。如果你们再如此多礼,在下只好告退了。”他不安地说。
禹嫂拜罢而起,含泪道:“恩公的大名,能否见告?贱妾禹张氏,这是小女绿珠,小儿中江。”
“在下柏青山,大嫂伤势不轻,等会儿先到县城安顿,在下出去招呼。”
进了桐庐,柏青山立即至江边雇船,渡口出了人命,不久定会走漏消息,必须立即远走高飞以免被官府查问,同时,也希望扔脱追兵。
禹大嫂伤甚重,不能行走,唯一的办法是雇船。秋冬水浅,但船仍可通行。他花百两银子雇了一艘小舟,言定驶往衙州府。预计水程是十天至半月。
雇好小船,他回到街口的候舟街亭。糟!山轿不见了,绿珠姑娘一家三口失了踪,大事不妙了。这儿是浙河驿右面街口,客商甚多,人轿怎会失踪的?
他的包裹也不见啦!那还了得?包裹中有黄金三百两,银子百余两,还有价值巨万的金珠,与换洗的衣物。他的百宝囊中虽有金银珠宝,但大包裹被人取走那还了得?显然禹嫂一家已被掳走,凶手连他的包裹也一并掳去,真正的掳人劫货,大街之上,未免太过无法无天啦!
他无名火起,立即找到右邻一家店铺,沉静地向掌柜伙计抱拳一礼问:“掌柜先生早。刚才街亭的那乘山轿,不知到何去了,请问有哪一位大哥看到山轿的去向么?务请见告,感激不尽的。”
掌柜的召来两名店伙询问,一名小店伙笑道:“哦!是不是还有一位好美的姑娘?”
“正是,姑娘还佩了剑。”
“那就对了。”
“小兄弟,她们到何处去了?”
“他们随青溪庄的富大爷走了。”
另一名店伙接口道:“富大爷不久前带了六名从人,偕同圆通寺的法云大师经过此地,与那位姑娘交谈片刻,便随他们走了。”
“青溪庄在何处?富大爷又是谁?”他急问。
“青溪庄在西门外三四里牛山下,过圆通寺还有两里地,站在寺门向西望,青溪庄距江三四里,那座高有三层的聚星楼耸立在树影中,那就是富大爷的青溪庄。富大爷名叫文星,是本县的乡绅。”
小店伙撇嘴冷笑,说:“其实他是私盐贩子头,与江边水关的官兵勾结……”
“你要死了?滚!”掌柜的变色怒叱。
小店伙一面走,一面冷笑道:“这又不是奇闻,我们桐庐的人谁不知道这件事?这是公开的秘密嘛!”
柏青山行礼告辞,含笑道谢,取道西街。
西街口便是像征性的城门楼,其实没有城墙。沿小径西行,这条小径也就是驿道,经过牛山的险道要冲。驿道内倚山崖,外临河壁,绵延十余里,洼凸屈曲,步步生险。
原来此地建有七百座石扶栏防险,后来张士诚盘据浙江,拆除石栏用来筑桐庐的城墙,城未建成,朱元璋已率大兵压境,石栏便草草筑成四座城门楼,城墙仍然没有下落,石栏没有了,这条驿道经常出人命。
圆通寺在望,这座本城第一大寺香火鼎盛,位于路左半里左右,面临江,有一条小径岔入绕至寺门。
他冷哼一声,忖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圆通寺的和尚算上一份,且先找他们评评理。”
圆通寺有三重大殿,寺前花树成荫,翠竹幽篁摇曳生姿,面临碧水,风景颇为绮丽。一进寺门,他冲四大金刚冷冷一笑,自语道:“快叫你们的菩萨出来保佑,你这四位四金刚护不了法。”
殿廊下迎出一名僧人,合掌含笑相迎,道:“阿弥陀佛!施主万安。贫僧释法生,请施主移玉知客院待茶。”
他客气地回礼,沉着地说:“大和尚客气了,在下不是来随喜的。请问贵寺的法云大师可在吗?”
“哦!那是贫僧的师兄,请问施主……”
“相烦通报一声,说是故人柏青山前来向他请安来了。”
“施主来得真不巧,敝师兄昨晚便离寺他往。”
“到何处去了,何时返寺?”
“这个……贫僧不知,敝师兄并未留话。”
谈说间,已进入大殿,迎面是一个坐全身韦陀像,高有丈二,威风凛凛倒也传神,心中有鬼的朋友,见到后可能心中发虚。
他一手扳住降魔杵,脸色一沉,问:“大和尚口才不差,是不是知客?”
“贫僧职司监院。”
“很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在下再问你一次。”
“施主之意……”
“法云大师目下在何处?”
法生脸色一变,转首四顾。
大殿左右偏殿口,出现了十余名僧侣。
青山冷笑一声,冷冷地道:“大和尚,柏某既然敢来,当然不怕贵县的人捣鬼,如果你有心敷衍柏某,在下就拆了你这个圆通寺,或者干脆放上一把野火,烧个精光大吉。叫那些僧侣回避不然便会出人命!我等你一句话。”
法生向后退,脸色一变。
“首先,这座韦陀菩萨金身要垮台。”他阴森森地说,手上一紧。
韦陀像有抖动之像,抓住的降魔杵徐徐下沉,佛手的泥金发现了裂纹。
“施主手下留情。”后殿有人叫。
出来了一本寺的方丈,披着大红袈裟,手扣念珠,急步而至。
“你是方丈么?”他问,看衣袍便可猜出身分。
“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本寺住持。施主为何大发雷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贵寺的法云和尚,勾结江洋大盗,不久前在江边街口,掳劫在下的内眷男女三口与两名轿夫,劫去十万金珠。”
方丈大吓,骇得倒退三步,脸色大变,骇然道:“施主不可乱说,这可是杀头凌迟的罪名,这……”
“人证俱在,贵寺难逃窝藏罪犯的罪名。说,法云和尚现在何处?僧侣的寺内寺外行止,惟方丈是问。”
方丈打了一个冷战,急向法生道:“监院执事何在?快去找来。”
法生转身便走,去意匆匆。
青山举步便走,向方丈说:“你推搪得干干净净,等在下查明实据,一把火烧光你这贼窝。”
“施主请……”
他已经走了,闪入一处院角。
法生一面走,一面不住回头察看身后的动静,并未发现青山跟来,急急从寺后脱身,溜之大吉。
两里外便是青溪庄,和尚急急奔至庄门,向迎出的一名庄丁急问:“施主,法云大师在么?”
“刚来不久。大师父有事么?”
“庄主回来了没有?”
“一起回来的。”
“是不是带了几个人来?”
“是的。咦!大师父怎知道的?”
“不好,有人跟来了……”
庄门右侧五六丈的树林中,闪出柏青山高大的身影,举步走来冷笑道:“已经跟来了,当然不好。”
庄丁大叫一声,火速退入庄门内。
法生溜得更快,抢先而入。
庄门迅速闭上,里面有人大叫:“快禀报庄主,有人找上门来了。”
院墙高仅一丈六,庄门楼也不过三丈高,但青山不越墙而入,在附近找到一根海碗粗的丈余长树干,“砰嘭”两声大震,院门被捣破了。一不做二不休,他抡起树干,见物就打,在一连串暴震声中,整座院门楼全部被捣毁。
接着,是从院门至聚星楼前三十丈左右的花径旁花木,遭了浩劫,被打得一塌湖涂。一直打到阶下,第一名带了花枪的庄丁方奔到阻拦,大喝道:“谁敢到青溪庄来撒野?看枪!”
枪出“灵蛇出洞”,吐出一朵枪花扎向胸腹要害。柏青山不用树干接招,抽出左手闪电似的一抄,便抓住了枪尖,右手的树干猛地向下劈。
庄丁大骇,夺不回枪便知不妙,火速丢枪扭身倒地滚出丈外,狼狈而遁。
柏青山调转枪头,奋神力向上掷出,“笃”一声刺入三楼飞檐下的大匾额上,正中星字的正中央。
他根本就不理会呐喊冲来的庄丁们,大踏步上阶,大喝一声,树干砸向聚星楼的朱漆大门,“嘭”一声大震,门闩折断楼门大开,他又疯狂地抢入,树干一抡,迎面的巨型书屏四分五裂。
一声虎吼,他回身疾逾狂风,来一记“横扫千军”,再来一记“狂风扫叶”,涌进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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