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粉脸桃腮,有一双令人神魂颠倒想做梦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十分动人啊!
夹缎子鹅黄坎肩,黛绿袄衫百褶裙,坐在锦垫上摆出的优美的姿态,含情一笑居然风情万种,眉挑日语另有一股青春娇艳的气息,撩人心弦。
他忘了放鹤洲冯大爷,忘了脑袋是否已经搬家,一脚跨入舱中间:“咦!这位小娘子眼生得紧,可否请问芳名?”
小桃红不禁摇头,娇声道:“江爷,你怎么啦?请出去好不好?”
“出去?”他含糊地问,一头钻入,目光灼灼死盯着那位小姑娘,眼都直啦!
“江爷,你知道冯大爷今晚……”
“叫他明天晚上再来好了。”他抢着说。
“江爷……”
蓦地,外面传来了粗亮的嗓音说道:“是谁叫大爷明天晚上来?出来说给我冯某人听听好不好?”
小桃红脸色一变,叫道:“江爷,冯大爷来了,快出去吧。”
他的酒又醒了一半,赶忙退出舱外。
舱面上多了三个人,中间那人身材高壮,从舱内射出的灯光,照亮了来人的面貌。那人穿一袭紫团花长袍,狐裘一色白。
身材虽高壮,但却长了一张三角脸吊客肩,一看便知不是善类,四十出头年纪,神色阴森狞笑而立。
身后两人是护院武师打扮,膀阔腰圆,豹头环眼,骠悍之气外露。
他的酒醒了八分,抱拳行礼陪笑道:“在下不知是冯大爷,失礼失礼。”
冯大爷不怀好意地狞笑,回了一礼道:“怎么?江老弟,你明知是我,为何要我明天来?”
“呵呵!岂敢岂敢,在下喝多了,醉糊涂啦!胡说八道,大爷休怪,休怪。”
“小意思,不知无罪,请里面坐,请。”
“冯大爷……”
“昨天春姑娘从杭州请来了一位清倌人,小曲唱得迷人极了。里面坐。”
“在下不敢……”
“小意思,你老弟大驾光临,兄弟深感光荣哩!请勿见外,里面请。”冯大爷狞笑着说,像是黄鼠狼对鸡在寒暄。
他正想推辞,一名护院笑道:“江大爷,要咱们敲锣打鼓促驾么?请啦!”
“里面又没有老虎,怕吃掉你不成?哈哈哈!”另一名护院怪笑着说。
冯大爷脸一沉,向两护院喝道:“少多嘴,给我滚!胡说八道吓坏了客人,打断你们的狗腿。去叫师爷来一趟。”
两护院应喏一声,上岸走了。
“请到里面坐。”冯大爷肃客入舱,神色友好。
江怀忠顺从地重新入舱,终于,他面对这位令他一见销魂的女郎了。
小桃红与两名侍女含笑上前招呼、卸裘、请坐、奉茶,令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但今晚居然感到有点不自然。
小姑娘沉静地颔首向冯大爷为礼,并未离座,安祥地微笑,笑容极为动人。
冯大爷倚着小姑娘坐下,笑道:“绮姑娘,今晚上你就不用回去了。”
小姑娘粉脸酡红,羞态可掬以巾掩面说:“大爷笑话了。”
“哈哈!绮姑娘,请勿误会,今晚我并不在船上过夜,等会儿有几位朋友前来,商量一些买卖上的事务,事毕我得走,那时可能已经半夜了,你怎能回去?放心啦:大爷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桃红姑娘,吩咐厨下治酒。”
接着向江怀忠桀桀笑道:“老弟,见过这位绮秋姑娘么?你这位风月场中的江公子,可能并未见识过杭州佳丽哩!”
“没见过,在下很少到杭州。”江怀忠强笑着说。
“绮秋姑娘不但人美如花,她的歌喉更是珠圆玉润世无其匹,等会儿酒过三巡,保证你耳福不浅。”
不久,酒菜已备,在冯大爷与小桃红的强哄硬骗,与绮秋姑娘的悦耳歌喉下,江怀忠色授魂予,喝了个烂醉如泥。
先后来了五名客人,舱中的残肴已撤走,姑娘们皆已避至后舱,主客围炉而坐,互相低声的交谈。
冯大爷向身侧的粗眉暴眼大汉道:“宋兄,咱们的会址已有眉目了,该办的事可以放胆进行啦!”
“找到了么?”宋兄问,颇感意外地又道:“你不是说附近无法可想么?”
“本来嘛,确是不易找到,既不能距城太远,又不能太近,不能引人注意,也不能太过偏僻,委实难觅如此理想的处所……”
“老大不是说你那放鹤洲的宅院,可以暂时加以利用么?”
“老天!我那儿怎可利用?放鹤洲冯家这一支人丁旺,洲附近有上百户人家,我族中那些不成材子弟,不断往我家中讨口食,人多嘴杂,走漏消息岂不糟了?老大自己不亲自来看看,信口说说当不了准的。”
“你找到的地方……”
“说巧真巧,刚才在码头上碰上了湖对岸的江怀忠。”
“哦!那位花花公子?”
“不错,我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他替咱们解决了难题。”
“怎么回事?”
“你回去禀知老大,会址已找到,只须花上三两天工夫,便可迁来了。”
“你是说,那位花花公子替你找到了?”
“不错,湖南岸江家,不是很理想么?既近水滨,宅院附近一箭之地没有邻居,水陆两途接近皆不虑被人看见,宅中庭院深广,即使住进三两百人,不显得局促,太好了,我早该想到江家的。”
“哦!他愿将宅院借给你?”
“借?笑话,他将双手奉送……”
“咦!你可不能闹出事来……”
“放心啦!兄弟办事,一向稳健得很。”
“你打算如何进行?”
“兄弟自有妙计,先给他吃点甜头。”
江怀忠醉得人事不省,醒来时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感到头重身沉,天旋地转喉间发苦本能地叫:“水,水,我要冷的水。”
他想挺身爬起,手一掀棉被,只感到寒气侵骨,情不自禁打一冷战,又往被里钻,被子里暖和多了。
他嗅到了熟悉的脂粉香,手触到身旁一个温暖腻滑的胴体。再一摸,咦!触手处竟然是女人的胸膛,不用多想,一摸便知是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接着,他发觉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他记起自己是在冯大爷的船上喝酒,男男女女一而再与他干杯。一想起冯大爷,他打了一个冷战,酒醒了一半。
冯大爷,这位嘉兴府的土混头地头蛇,巧取豪夺无恶不作的恶棍,拥有众多打手横行乡里的毒蛇,结交官府心狠手辣的豺狼。
嘉兴府的本分人家,谁不把这畜生看成毒蛇猛兽?
但他,却在冯大爷船上作客,而这艘荡湖船的粉头小桃红,是冯大爷的相好。
“糟了!”他想。
作客有作客的道义,他竟做了入幕之宾,反客为主睡在女人的床上,大事不妙。
“咦!你……你是……”他推动着裸女问。
裸女醒了,用鼻音嗯了一声,软绵绵地说:“睡吧,外面好冷。”
裸女像一条蛇,缠住他了,肉体一接触,他气血浮动,又忘了身外事啦!也成了一条蛇,发出了兽性的呻吟。
天亮了,他头脑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看床上的同床人不见了,他自己仍然是赤条条地睡在床上。
当然睡处没有床,而是睡在舱板上铺设的锦衾绣被中。
进来了两名侍女,端来了盥洗用具,漫声笑道:“江爷,日上三竿啦!该起来了。”
他仍在迷糊中,手伸出被外问:“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侍女拉开窗,日光透入。
她看了看天色,说:“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快到清明了吧。嘻嘻!江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家是桃红姨的丫头小芝兰哪!记不得了么?”
他从窗口向外望,船不在码头上,而是泊在干枯了的芦苇中。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鸳鸯湖南岸嘛,西面距江爷的宅第不足一里地。”
“咦!冯大爷呢?”
“冯大爷五更天已进城了。”
“哦!昨晚谁在此地陪我?”
小芝兰羞郝地一笑,说:“江爷怎就忘了,昨晚冯大爷十分大方,他将绮秋姑娘留在船上伴你……”
“什么?”他吃惊地叫,挺身坐起。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绮秋姑娘刚从杭州来,而且是清倌人,身价甚高,冯大爷竟大方得将人让给他,岂不是太阳从西山升起来一般奇迹?
“绮秋姑娘呢?”他追问。
“一早就回城去了,要不要奴家去找桃红姨来伺候江爷洗漱?”
他心事重重地找衣,惑然地自语:“怪事,我与冯大爷无亲无故,平时难得一见,素无交情他……”
“你们是意气相投的赌友与寻芳客,怎说素无交情?”小芝兰问。
“他……”
“他大概在午牌左右可以带人到尊府清点接收。江爷不必急于前往,早着呢。”
“什么?他带人到我家?这……”
“嘻嘻!江爷,不是我说你,你这种赌法,即使有金山银山,你也赌不了几天的,醉了的人怎能如此狂赌?”
“什么?你说我昨晚上……”
“你把尊府押银子五千两,骰子投下去,可怜,说摆嘛,也摆不了那么巧。”
“什么?”
“么二三,豹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将宅院输掉了,立下了契约,盖了手模脚印,三天内不还五千两银子,宅院押断。中人是冯大爷的五位赌友。”
江怀忠如遭雷劈,惊得赤条条地一蹦而起,骇然地狂叫道:“胡说!我……”
“咦!江爷是忘了不成?”
“天哪!这……这事从何说起?”他软倒在地叫。
小芝兰出舱,带门时说:“冯大爷说你够朋友,他也够情义,所以将绮秋姑娘陪你一宵。你这一宵嘛!整整五千金。”
“不!不!天哪,送我上岸。”他发疯般狂叫。
船回到码头,他像个丧家之犬,奔向街尾的一间木屋,那是冯大爷的磕头爪牙坐镇处。
不久,两名泼皮伴送他上船。
东湖与南湖有水道相连,放鹤洲在东湖的西岸,据说是唐朝的大儒裴休放鹤处,也就是陆宣公放鹤处,不知是真是假。
冯大爷的宅院并不宏伟,是一座三进的大厦而已。一进门,厅上高坐着满脸春风的冯大爷,堂下是八名青衣大汉抱肘而立。
冯大爷哈哈狂笑,向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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