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啊。”
方云云掩嘴而笑,对郭德彰的弟子们道:“你们猜,你们的师伯会把酒藏在什么地方?是床底下还是门背后啊?”
话没说完,于柏的声音从屋里响起来,“我啊,藏在马桶里,你们还想不想喝了啊。”
众弟子忍俊不禁都笑出声来。
连郭德彰也忍不住笑骂:“这个小气鬼,喝他点酒,跟要他命一样。”说着大声向里屋喊去:“别舍不得了,快拿出来吧。”
就这么一小瓶的自酿葡萄酒,在众弟子们贪婪的眼神中被瓜分了,人多酒少,分到每个人嘴里的,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小口。
郭德彰看着众弟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想到:有一段相声叫做《豆腐堂会》,里面的雇主说给每个艺人一坛子酒,可其实,他说的是“一弹子酒”,就是说把酒弹到人嘴里,弹那么一下子,这可就变得少得可怜了。
可现在呢,大家嘴里喝到的,也不会比这“一弹子酒”多多少。
他郭德彰曾发下宏愿,要让所有的兄弟们、弟子们,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呢,曼倩社,名也有了,腕儿也有了,可唯独就是钱没有。
那些有权有势的,什么汉奸、狗腿子、翻译官之类的,你根本就不敢问他要票,你找他要钱,他不打你就算是很仁慈的了。
就算收到了票钱,那又怎样,苛捐杂税,如此沉重,去掉了重税,再去掉曼倩社的开销,其实已经剩不下什么了。这么多台前幕后的人,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啊。
更别说,还要时不时地遭到同行的陷害,还好有方云云罩着,不然麻烦更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多看了方云云两眼,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错。
只见她凤眼含春,眉角眼梢,说不尽万种风流,只是喝了那么一口酒,脸上就微微泛起了红晕,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牡丹,雍容典雅,高贵大方。
他不禁对方云云有了一丝非分之想。
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己打自己耳光,呸呸,郭德彰,你在想什么啊,你怎么能配得上方云云呢,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出身,在长春会里担当这么重要的职位,眼里见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名流巨贾,你郭德彰算什么,说得好听些,是个卖艺的,艺人,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一个说玩意儿的。哼,一个大活人,成了玩意儿了,谁让这个社会,是个轻贱艺人的社会呢。
有时候郭德彰会想,不知到什么时候起,艺人,也能够顶天立地,也能受到世人的尊敬,那该多好啊。
嗨,还是别想这么多了,想点现实的吧,他眼珠一转,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峰,他今天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啊,平常他可是很爱说话的啊。每次方云云来,他就好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郭德彰心念一动,明白了高峰心里所想。
是啊,高峰喜欢方云云,傻子都能看得出。
可是作为文人出生的高峰,在表达爱意方面,却是比谁都木讷。
他没有勇气对方云云说一声“我爱你”,甚至连直视她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他只敢,默默地,躲在角落里,趁方云云没注意的时候,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瞟她一眼。
只有一眼。
酒席撤下,众弟子散去,方云云决定告辞了,郭德彰,马上提出,送方云云一段。迈出曼倩社朱红的大门后,方云云回头道:“就送到这里吧。”
“路上黑,而且不太平,我担心你,再送送吧。”
“不用担心,我的车就停在前面,司机正等我呢。”
是啊,方云云不是普通人,方云云是有钱人,方云云有车,还有司机。所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全,自有大批的人会保护她。
方云云能和这些穷哥们坐在一起,吃你碗饭,喝你碗酒,就是方云云看得起你了,你还想奢求些什么?
郭德彰警告自己,不要再对方云云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了,可是他又忍不住想,高贤弟可是和我不一样啊,高贤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有才华,又生得仪表堂堂,让他说相声,是糟蹋了他,他有实力、有能耐做更好的工作,挣更多的钱。我得为他想想啊。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说:“方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中不中听,要是说得错了,你就当我是放了个屁。”
“郭大哥但说无妨。”
你听听,你听听,郭德彰不假思索出口就是“放屁”这样粗俗无比的话,方云云却会说“但说无妨”这样的文词儿。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只是因为共同的爱好,相声,才让这两颗不同的星球的轨迹,有了暂时的交点,不过,很快,他们就会擦身而过的。
“高峰,你也看到了,他有本事,有才华,而且,而且,他,他,他喜欢你,你看……”虽然是替别人表白,郭德彰还是说得支支吾吾的。
他看平常说的那些单口相声啊、评书啊,里面一谈到男女之情,无不都是谈不了几句,就相见甚欢,携手入罗帷啊,怎么到了现实生活中,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呢,别说入罗帷了,就是拉个手,说句话,都那么困难。
方云云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很好看,笑得郭德彰不敢去看,怕亵渎了巫山的神女、洛水的仙家。
方云云笑够了,轻轻地说:“郭大哥怎么老是替别人着想呢,你自己,自己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拈衣服的下摆,一副娇嗔可人的样子,看得郭德彰骨头都要酥了。
“我走了,我的问题,你好好想想吧。”
说着一转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左手的指尖正好碰触到郭德彰的手背,一阵触电般酥麻又涌了上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英雄好汉,能敌得过“情”这个字,更何况,郭德彰只是一个普通人,刚才方云云的那番话算不算是表白呢,居然让一个女子首先对自己表白了。
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敢上来再对方云云表白的话,郭德彰相信自己一定是遇佛杀佛的,就算自己的好兄弟高峰这时候出来,他也会和他斗一斗的。
酒色财气,色字头上一把刀,再加上刚才喝了点酒助兴,郭德彰的脑子有些糊里糊涂的,不过他的心里倒是像明镜一样,他知道了,自己是真的喜欢方云云,太喜欢了。
33、驱逐爱徒,商议闭社
走到自己的小轿车旁,方云云回首看了看曼倩社的朱红大门。
夜已深,已经辨不清门的颜色。
门旁,那个叫郭德彰的男人还在张望,好像是在目送着自己,一阵酸楚不禁涌上心头:别怪我,只因为我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方云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上了郭德彰,还是因为没办法,要帮助自己的主人,找到传说中的,那个宝藏。
她心中不忍,不忍伤害这些善良的人们,这些辛辛苦苦,在贫困线上下挣扎的人们,这些为了温饱而奋斗的人们。
夜色阑珊,方云云狠了狠心,关上了车门,对司机道:“虫二会。”
是的,她还要赶场子。
她的工作,是从下半夜开始的。
其实,她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
郭德彰和曼倩社的人,把她看得太高了。
对于她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听的称呼——交际花。
郭德彰满脸喜色,在门口站了很久,回去的时候,见徒弟们都已经回家的回家,睡觉的睡觉了。
他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哼着小曲《探清水河》,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门怎么是虚掩的啊,刚才明明是关上了的啊。
可是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忘了吧,而且,这屋子是在曼倩社里头,难道那些弟子们还会偷偷进去偷东西不成,他们可都知道,自己是没钱的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想起了宝藏的事情,难道是小日本和狗汉奸终于忍不住了,跑来我家翻查?这小鬼子做事怎么这么鬼,其实他们要抢,大可大摇大摆进来搜查啊,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真是搞不懂。
想到这里,他多了个心眼,收拾了心情,小心翼翼地来到窗户根儿那儿,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把窗户纸弄破,把眼睛凑上去,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两个人影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正找着呢,其中一个压低了嗓音说话:“你说,咱师父到底把藏宝图放在哪里了?”
郭德彰一听,立刻火往上撞,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大徒弟,今天拜认仪式的主角之一,曹万两。
真是没想到,外贼好防,家贼难防,这小子居然偷到家里来了。
“轻点儿声音,怕人听不到啊。”说话的是刘大牛。
这两个郭德彰最喜欢的徒弟,他的心尖儿宝贝,居然联合起来偷自己的师父。
曹万两道:“你说师父是不是真的有宝藏啊?”
“我亲眼看见的,死的那人,把一摞纸给了师父,师父一定是藏起来了。”刘大牛道。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啊?”
“会不会藏在身上,随身带着。”
曹万两沉吟道:“回去告诉虫二会的人,让他们找个机会,看师父落单的时候,拿棍子崩他,砸晕了,再搜。”
听到这些的时候,郭德彰的心瓦凉瓦凉的,他的得意门生,偷他的东西不算,还联合了外头人,还是对头,还要打他,什么世道?
这个世道,没有人可以诉说真心话,对所有人,都不能抛出自己的一片心,谁那样做,谁就是最大的傻瓜。郭德彰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最大的傻瓜。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推门而入,道:“好啊,你们这两个混蛋,居然偷到我头上来了。”
屋子里的人显然是吓了一跳。他们站起身来,回转身子,愣愣地看着郭德彰,明明是两个老实孩子,偷不来东西的啊,却偏偏要学人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却连逃跑都不会。
漆黑一片中,郭德彰看不到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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