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会标榜“北京到南京,人生活不生”,靠卖艺为生,自称“老合”。
郭德彰也是江湖人,当然知道长春会的厉害,得罪了长春会的人,就再也别想在这行继续干下去了。
“不知道小姐来有何贵干,还请示下。”
“你可有不少仇家啊。”
“大概都是同行吧。”
女子笑了,笑得很好看,不过郭德彰可不敢去看。
“有不少人都说你狂,你无门无派,还不屑于投入别人的门下,自称‘相声第九德’,明明自己就是个没有师承的‘空码儿’,还公开收徒,招了不少学生。”
“在下只是觉得,无论什么东西,如果囿于门户之见,那就必然会走向衰亡。在下喜欢相声,不想看着相声衰败下去,所以……”
“你觉得相声已经衰败了?”
“一个行业,当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开始墨守成规,不敢创新,别人想创新的时候,费尽心思去打压的时候,就是这个行业没落的时候了。就好像我们国家……”
“嘘!”女子做了个手势,道:“莫谈国事。”
郭德彰会心地闭嘴。
“郭班主果然是见识卓绝,经过本小姐这些日子的考量,觉得,你当得起‘相声第九德’这个名号。以后要是还有谁敢来砸场子,就告诉他们,是长春会的方云云允许你在这里开场子的。”
两人相视一笑。
郭小宝猛地从梦境里清醒过来,方云云正微笑地看着他。他迟疑地问道:“太婆婆,那个女子就是您?”
“是啊。”方云云微笑着从一个布包里取出了一支碧玉的簪子,簪子上刻着“长春会”三个字。
“这个就留给你吧,小宝,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泉音堂的前身,其实就是‘长春会’。长春会汇入了七夜后,改名叫泉音堂。”
小宝如梦初醒,难怪太婆婆在泉音堂说一不二呢。
“那宝藏,到底是什么,真的有宝藏吗?”
方云云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藏宝图,一直是德彰保存的。”
郭小宝有些泄气,道:“那人要杀我,他这么厉害,拿不出宝藏,我死定了。”
方云云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慌什么。太婆婆毕竟不是曼倩社的人,如果能找到曼倩社的后人,说不定能打探到宝藏下落。不过,你要答应太婆婆,前辈们誓死保护,没有交给日本人的东西,你也要保护它们。”
她见郭小宝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满意地笑了,又取出一小片真丝手绢,说:“这个也给你。这三分之一条手绢是德彰留给他后人的,另外还有两条,合起来是一整块手帕。其中一条保存在德彰的搭档于柏那里,另一条保存在德彰的好友高峰那里,如果你能找到这两个人的后人,说不定找宝藏还有一丝希望。这三条手帕拼合起来,正好能组成曼倩社的字样。曼倩社,当年就是德彰最早建立起来的。”
“茫茫天下,如何找啊。”突然,小宝眼珠子一转道:“对了,曼倩社,你说郭兴国会不会就是曼倩社的后人啊,他也姓郭,莫非他真是干曾祖的嫡传后代?难怪他会给公司起名叫曼倩社,对了,他还有曼倩社的地契呢?”
听到地契两字,方云云猛地一震。
郭小宝觉察到太婆婆的异样,问:“怎么了,太婆婆?”
“哦,没什么,是不是德彰的后人,我也说不准,不如你深入曼倩社内部调查一下。你对相声感兴趣吗?不如拜郭兴国为师吧,这样就有由头可以进入曼倩社了。”
“拜师,拜师学相声啊?不不不。”郭小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我喜欢过那么多东西,太婆婆,你还别说,我还真没喜欢过相声呢。”
“唉!”
郭小宝并没有听见,太婆婆叹了口气。
“吃饭吧。”方云云道。
祖孙二人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各自想着心事。
第二天,郭小宝一如既往地上班,办公室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恭贺昨晚的《今夜谁倒霉》大获成功,收视率再创新高。
钟神秀手托着红酒杯,左右逢源,和上级们纷纷碰杯,看见郭小宝愣在门口,马上分开人群,来到小宝面前,用一只胳膊勾住小宝的脖子,做出亲热状,道:“其实我有什么功劳,都是幕后工作人员搞得好。尤其是郭小宝。”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道:“是他把郭兴国请来的,如果不是他,这位大明星,哪里肯赏脸来参加我们节目呢,做再好的准备不是都白费了吗?”
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个斟满红酒的杯子,递到小宝手里,道:“来,为我们的小功臣干一杯。”
郭小宝本无心情取乐,可是又不能驳了名主持的面子,勉强笑了笑,和钟神秀一碰杯,一扬脖子,一饮而尽。
红酒,血红的红酒,泛着琥珀的光泽,郭小宝知道,钟神秀是想把部分责任推到他身上,毕竟,“蝈蝈们”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难保里面没有替郭兴国鸣不平的,他想让自己替他分担掉一些。
9、我赋
呆了一会,觉得没趣,扔下狂欢的人群,小宝独自退了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里居然有56条短信,几乎都是骂他的,看来“蝈蝈们”神通广大,不知用什么手段搞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他不知道,其实是钟神秀放出的消息,说本次节目的构想是他郭小宝提出的。
56条短信,够全国每个民族的人民群众,每族骂他一回了,郭小宝刚想选择全部删除的按钮,突然,一个熟悉的号码出现了。
十三个零。
鬼,又来电了。
打开短信,里面还是一首诗:“我辈不解其中味,是非纷纭难体会。高山仰止先生德,峰顶云头显神威。”
看来又是一首藏头诗:“我是高峰”。
谁是高峰?
看来还得去找婴宁儿。
来到资料组办公室,婴宁正噼里啪啦地打字呢,看见郭小宝,立刻露出笑容可掬的样子,郭小宝早有准备,怕她又笑个不停,立刻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迅速剥掉糖纸,塞在她嘴里,好悬,终于止住了她的爆笑。
“婴宁儿,我的好婴宁,又要找你帮忙了。”
“神秘短信又来了吗?”
“嗯嗯嗯。”郭小宝做出一副苦脸,嘟起嘴,想趁便亲婴宁一口,却被婴宁识破,用食指戳着他的额头,道:“你啊,鬼缠身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着她打开了手机查看短信。刚看了一眼,又哈哈大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强忍着说:“这么多短信都是骂你的啊,好样的,小宝,你终于出人头地了。放心吧,即使被鬼抓去也不用怕了,虽然不能名垂千古,也总算能遗臭万年了。”
“好了,笑够了没有,说点正题吧。”
“哼,不是‘我在地狱’,就是‘我是高峰’。看来这个名叫高峰的人正在地狱里召唤你呢。”
“高峰是谁啊?为什么发短信给我,发就发吧,干吗还整个四六八句的,他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要我救他出地狱?”
“高峰是谁呢,我不知道,但是‘醉高峰’这个名字呢,我还是听说过的。”
“醉高峰,人名吗?”
“哎呀,前两天还叫人打印东西的,忘了吗?那篇《我赋》啊,作者就叫醉高峰啊,你忘了?”她看着郭小宝一片茫然的样子,道:“看来你是根本就没看,哼,白白被你差使。”
郭小宝恍然大悟地从口袋里找出那张皱巴巴的打印纸,这几天忙着郭兴国的事情,他把这茬儿给忘了。
打开细看,发现,所谓的《我赋》,其实是一篇散文,发表于1938年元月1日的《十三陵》晚报上,一个叫“醉高峰随笔”的专栏中。
文章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是谁?
“我是一片臭豆腐,名虽俗气,外陋内秀。活着的时候,我外黄内白,投入油锅,舍生取义之后,芳香松脆,外焦里嫩,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朱元璋、王致和为争抢我的名头而斗得不可开交。我也曾玉碗金瓯相盛,入主龙楼凤阁,慈禧太后夸我的美味;我也曾出入巍峨的火宫殿,神佛驾前的香火随便享受;但是我更喜欢,坐在喧闹的菜市街头,买菜的大娘大婶夸我便宜,有了我,今天一家吃顿欢喜的饭。
“我不是一桌满汉全席,扒炸炒熘,无一不全,鸡鸭鱼肉,无一不有。每顿一百零八道菜码,每日耗费民脂民膏无数,刮地三尺,为的也不过是三餐。吃吃吃,吃瘦了百姓,吃穷了江山,吃肥了贪官,吃得帝王早死。
“果腹永远比享乐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块臭豆腐,不愿是一桌满汉全席。
“我是谁?
“我是一块煤炭,常压地下,暗无天日,我的躯体变得黢黑。但是始终掩盖不了我向往光明的心,只要一有机会,哪怕燃烧自己的生命,我也要看一次,生命中唯一的光芒。火焰做我的外衣,我看见穷苦百姓一边烤火,一边露出冻僵的笑脸,他们因为我而活下去了,我死也乐意。
“我不是一颗钻石,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就算能镶在金环银镯上,和大家闺秀的玉体纤指亲密接触,那又怎样;哪怕有机会爬上国王的头顶,至尊的权杖,也不稀罕。因为身份再尊贵,也摆脱不了被世人争来抢去的命运,身不由己,还可能突然害了几条性命,我死也不乐意。
“生存永远比装饰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块煤炭,不愿是一颗砖石。
“我是谁?
“我是一把匕首,短小精悍,吹毛利刃。一生都在等待一位图穷匕见的勇士,把我磨得锃光瓦亮,武艺练得纯熟,弹指一挥间,就将日本鬼子的喉咙割破。我一生都在等待,这一瞬间的嗜血。
“我不是一枚炮弹,威力虽强,笨重硕大。没有庞大的炮筒,没有精妙地计算,我就只是一个巨大的废物,想稍微表达一下抗议,还容易自爆,伤了自己人。更何况,为了造我这样的庞然大物,已经肥实了好几个贪官的腰包。
“杀敌比炫耀更重要,所以我宁愿是一把匕首,不愿是一枚炮弹。
“我是谁?
“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能把日本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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