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观众中有一个貌似有学问的这么应着。
“这位爷说了,徐福。其实啊,不对。这日本人啊,其实是武大郎的后代。”
此话一出,观众中立刻传来了不怀好意的笑,武大郎,那可是中国乌龟王八大爷排行榜永远高居榜首的主儿,绿帽子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说日本人是他的后代,得劲。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个《水浒传》的作者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二,只有我说书人知道。”他故意停了一下,卖了卖关子。
“原来这西门庆和潘金莲正乱搞的时候啊,以武大郎的性格,不可能冲上去拼命,要不他怎么能是王八大爷的榜首啊,这武大郎啊,就偷偷地走了,走到东海边,正好看见一只船,就驾船出海,也不知漂流了多少岁月,就漂流到日本了。”
王行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说着,观众听得津津有味。
“日本人一看见武大郎,那个高兴啊,你想,他们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高的主儿啊。日本人很高兴,一致推举武大郎为他们的王。这回武大郎可得了尾了,日本人,每家每户都把姑娘往他那边送,武大郎把潘金莲那里受的气啊,全都撒出去了。”
观众又响起了意淫的笑声。
王行健在心里苦笑一声,继续说:“为什么日本人要这么做啊,当然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改良品种了,就跟驴子跟马一起,能配出骡子一样啊。这驴子虽然矮小,可是这马大啊,所以配出来的骡子,自然就比驴子大了,这日本人啊,也是这么个想法。”
“好!”有人叫了声好,又是戏谑的笑声。
“大家看小日本的国旗,为啥上头一个太阳啊,那其实啊不是太阳,是武大郎那炊饼的招牌幌子。”
听到这里,连钟神秀也忍不住想笑了,抗日战争过去了那么多年,他对于日本鬼子,只有历史书上的概念,对于日本人,显然是没有他的祖先王行健那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钟神秀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没心没肺啊,不过,他还是要佩服王行健的想象力和口才,这些包袱,钟神秀这个知名主持人,也未必能想得出来。
差不多了吧,到了底了,前面铺垫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底。
“那么,大家就奇怪了吧,既然日本人是咱中国人的种,那么为什么咱中国人还是打仗会输给日本人呢。”
王行健略一停顿,待到观众冷静下来,继续说:“不抵抗。只为这三个字,就毁我国土,戕我国民。”
他一时激愤,险些停不住嘴,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脾气要改改,否则,就真的是没两天活头了,这时连忙停了下来,可是已经迟了。
“让开,让开,让开。”雷鸣领着人吆喝着分开人群,挤了进来。雷鸣手里拿着鞭子,指着王行健的鼻子说:“啊,你这个臭小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让说相声,不让说相声,还是要说相声。”
“嘴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人管不着。”
“哈,你小子还嘴硬啊。你不是自称叫什么‘不一班’吗,好,我就来看看你这骨头,是不是也硬得不一般。”
说罢,雷鸣挥起手里的鞭子,搂头盖脸地就朝王行健身上抽去。
82、遏云社的辛酸
自从最新配备了这鞭子之后,雷鸣早就想找个人试试手了,谁让王行健这家伙,这么不识相呢,正好拿他来练练手。
没有几下,王行健身上单薄的长衫就被打破了,条条血丝从里面渗出来,他倒在了黄土里,滚来滚去,可是鞭子好像毒蛇一样,缠住他的身子不放,他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旁边的观众,一如既往地看着热闹,说着,笑着,就像刚才听单口相声一样,现在,他们看着,这最近新流行的西洋镜。
钟神秀真想冲上去,喊一声:“放下你的鞭子!”
可惜,他也一样,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起了骚动,有两个青年男子,背着乐器,扛着牌匾,挤进了人群,他们把东西放在地上,扑上前去,就拽住了雷鸣的手。钟神秀注意到,牌匾上三个大字“遏云社”。
这,就是遏云社?
“爷,爷,您不要啊,爷。”说话的是云雷,“爷,这个人啊,脑子有毛病,您啊,别跟他置气,您看您这是图什么许的呢?这气大了伤肝,您不为别人着想,您不还得为自己个儿考虑考虑吗?”云雷一边说,一边摩挲雷鸣的胸部。
雷鸣一脚就把他踹开,用力过猛,云雷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贺遏忙上前扶起他,道:“爷,咱们都是作艺的,可怜人,您犯不着跟我们上脸啊。您啊,就当我们是您身边的欢喜虫。我给您吹支曲子,您消消气。”
说着,从怀里抻出一管笛子,这管笛子晶莹剔透,红润光泽,钟神秀一惊,这不就是玛瑙笛吗?
雷鸣才不管这些呢,“妈的,老子天天巡街,要不是你们这帮闲散之人,我哪里会忙到腿都跑断啊。”他毫不犹豫地又给了贺遏一脚。
雷鸣道:“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你们是那个逆贼郭德彰的徒弟,本来,也应该把你们都抓起来,太君有好生之德,说放你们一马,你们才能活到今天的。所以啊,你们每天早上,起来摸着自己的头颅还在脑袋上,真要感谢太君的恩典。”
他对手下人一挥手道:“把王行健给我带走。”
王行健已经被抽得几乎昏厥,早就没有反抗的能力,此时只能像死狗一样,任凭人拽来拽去。
贺遏一看不好,连忙拉住了雷鸣道:“爷,您就饶了他吧,我敢保证,他以后不敢了。”
雷鸣道:“你保证,你保证有个屁用啊。你自己还没人保证呢。”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和太君一起出来,正好遇见云雷和贺遏,两人一通吹牛,把太君唬得一愣一愣的,说什么唱赚啊、遏云社的,太君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自己回答不上来,回去,挨了太君好一顿骂。
这些,可都是拜这两个臭小子所赐啊,好好好,此仇不报非君子,此时雷鸣的气涌上来,顿时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小人,不是什么君子。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遏云社的招牌,就是一脚,这一脚,又准、又猛、又狠。遏云社的招牌顿时断成了两半。
“不。”云雷一见,大叫一声,“你,你,这是干什么?”
雷鸣冷冷一笑道:“没错,老子干了,你怎么样?”
云雷和贺遏对视了一眼,惨然一笑。钟神秀以为他们要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两人走到雷鸣跟前,扑通两声,双双跪倒,齐声说:“爷,求您了,放王行健一条生路吧,您要怎样都行。”
雷鸣也是一愣,这两个小子,平常油嘴滑舌的,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为了王行健这个人,这个和曼倩社本没有什么瓜葛的外人,屈膝跪倒,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好,这两个人,我雷鸣,服了。
话虽如此,可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们,不然,在兄弟面前怎么交代,雷鸣手一挥,手下人又把王行健带了回来。
雷鸣眼珠一转,看见了贺遏手里的笛子,心想:这笛子,恐怕价格不菲吧,想不到,这穷小子,居然会有这样值钱的东西。便道:“小子,你手里的笛子是什么做的?”
“小的也不知道啊,是祖上传下的。”
嗯,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值钱。“这样吧,把你的笛子孝敬给太君,就放了他。”
这一句话,对于贺遏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他的心顿时凉了,“不亚如万把钢刀攒于肺腑,扬子江心缆断舟崩,万丈高楼失脚,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杜十娘也不过如此。
云雷忙道:“爷,这是师哥家里留下的,虽然不值钱,可这是个念想,太君那儿,也不缺这一样两样的东西。”说罢,磕头如捣蒜。
王行健这时刚刚缓了过来,对贺遏道:“兄弟,你的情义,我心领了,不必为我费心思了。今天,有你们两位,为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我王行健,就是死了,也值得。”
“怎么,舍不得啊?你舍不得笛子,我也舍不得放王行健了。”雷鸣道。
云雷也不说话,只是磕头如鸡奔碎米一般。
贺遏此时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突然,他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道:“如果我把笛子献上,你当真能放了王行健吗?”
“当然,这儿这么多人看着,我能食言吗?”
“好。”贺遏又看了笛子一眼,一个大男人,此时眼中居然带着无限深情,他一咬牙,双手将笛子献上,道:“给!”
钟神秀知道,这一个“给”字,包含着多少无奈、多少不舍、多少屈辱!
但是,为了救王行健,他心甘情愿地,承受这种无奈、这种不舍、这种屈辱!
直到这时,钟神秀才知道,他错了,错得很离谱。自从知道了章鑫背叛王行健之后,他就以为,天下人都是坏人,天下人都对不起王行健,却万万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对王行健有恩。
从长相上,钟神秀认出,这贺遏多半就是贺文的祖先,而云雷,很可能就是云阳的祖先,可是,他却……
王行健,用自己的生命,说着相声,可是他呢,他那所谓辛辣、诙谐的主持风格,说白了,只是为了收视率报告上那几个微不足道的点数。为了点数而活着,是可悲的。
人都散了,大街上又恢复了凄凉和阴森。三个人相互搀扶着,蹒跚地回去,回到一个低矮的草房里,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好像是一声叹息。
云雷拿着两块断裂的牌匾,问贺遏:“还拾掇不?”
“拾掇啥啊,我看啊,以后,我们真的是干不成了。”贺遏无奈地说,是啊,他的笛子,他最心爱之物都没了,还说哪门子相声啊。
王行健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何至于如此。”
“瞧您这话说的,按辈分来说,您还算是我们师叔呢,师叔有难,我们义不容辞啊。”
“可是要你们付出的,太多了。”王行健叹口气道:“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放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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