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说了一阵话,用了早膳,便往西暖阁中处理奏折。
不出所料,才进西暖阁,胤禛的目光一扫,立刻便皱起了眉。屋里摆设并不多,那七彩大珐琅瓷瓶摆放在东面靠墙的黄花梨长案上,十分显眼。
不等胤禛发问,玉容忙抢先主动认错。她福了福身,轻轻道:“皇上恕罪,那七彩珐琅瓶——被我,被我不小心打碎了”说着垂首低眸,一副等着发落的样。
胤禛愣了一愣脸色微变,眼中显出惋惜之极的神情,叹了口气,到底拉着她的手扶住了她,探究的瞅了瞅她,疑惑道:“当真是你打碎的?”
玉容忙老老实实道:“是,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瞧一瞧,谁知一个失手把它碰倒了,皇上,我不是故意的。”
胤禛不答她,却道:“今儿不该小夏值班吗?人呢?”
“她,她有点不舒服,我让她下去休息了。”玉容忙道。
胤禛一副了然的神色凝视着她,却不点破,不过他相信她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事情真相。拿住了她的把柄,他便毫不客气将她数落了一番,数落她怀着身子还这么毛手毛脚,一点也不知道小心,不知道顾忌,玉容无法,只得听着。胤禛数落够了,又毫不客气的提出在她养胎期间需要遵守的诸多要求,玉容稍有异议,他便以要追查真相的目光瞅着她,玉容无奈,只得全盘接收,老老实实答应什么都听他的。胤禛心头暗笑,总算是舒了口气。
很久以后,二人不知怎么想起这件事,胤禛又将她好好取笑了一番,玉容心中极不服,便笑问他何以知道花瓶不是她打碎的?
胤禛回以一记“你不是吧”的眼神,道:“这有什么难猜朕没回来时,你根本不会到西暖阁去,何况这么一大早,除了打扫的下人,还有谁会在哪?你向来爱护着下人,朕还不知道?再说了,”他笑嘻嘻道:“凭容儿你的武功和手法,这么大一个花瓶怎么可能会失手打破?若真是你打破的,你定会认为丢了面子,怎肯轻易承认?”恨得玉容牙痒痒。
玉容在养心殿养胎的时日过得十分平静安逸,皇后的储秀宫却是暗波汹涌。皇后自打受了刺激下决心与齐妃联盟时,她的心便没有一刻不沉浸在昂扬的斗志中。
细心揣摩几十载,皇后比齐妃更了解胤禛。因此,当齐妃提议拉拢朝臣拥护时皇后立刻拒绝了,并且还以康熙四十七年八阿哥允禩的前车之鉴极其严厉的警告了她,齐妃顿如醍醐灌顶,吓得一身冷汗。不过,皇后又笑着说朝臣的支持还是要争取的,不然就等于一点筹码也没有,哪还能拿什么来争?
齐妃大惑不解,皇后也不解释,只是叫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她早已心里有底了。她想要拉拢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廉亲王允禩,另一个是兵部尚书兼九门提督隆科多。
第四卷 归来 第292章 盛京之行
齐妃大惑不解,皇后也不解释,只是叫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她早已心里有底了。她想要拉拢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廉亲王允禩,另一个是兵部尚书兼九门提督隆科多。
允禩是胤禛的死对头,虽然这两三年办差十分卖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公正廉洁,尽忠职守,或许连胤禛对他都失去了戒心,日加信任倚重。但皇后相信,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问她理由何在?她会毫不犹豫的说“不知道”但是她就是相信她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样,说不出这么相信或不信的理由何在,但往往比任何说得通时更令人相信。
至于隆科多,虽然在拥护胤禛登基上立了大功,但正因如此,胤禛对他十分忌惮,每每见了他,心里总会腾起极不舒服的感觉。偏偏隆科多自诩功臣,狂妄傲慢,倚老卖老,不拘小节,多次惹得胤禛动了怒,只是念他当年立过大功,忌人口舌不便计较,少不得强忍了下来,心底却十分不快,虽然没有革了他的差事,对他却越来越不待见。隆科多犹毫不自知,总觉得皇上忘恩负义,自己受了委屈,心底十分不甘,郁郁不得志之下,倚老卖老的脾气反而越来越厉害。
所以,皇后盘算,只要抓住了这两个人,就足以搏上一搏了。
三人怀着同样的心思,眉来眼去试探几次,很快就秘密联络上,暗中达成了共识。皇后命弘时私下与允禩、隆科多来往,打好关系,获取他们的扶持。皇后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们替弘时暗中布置,让弘时处处压过弘历,以获取胤禛的好感,同时将亲近弘历的朝臣不动声色的暗中打击铲除,等胤禛归西之后,皇位自然是弘时的。
胤禛到底是她的丈夫,谋朝篡位那么决绝,她做不到也不忍做。何况,胤禛的手段和心智她甚为深知,她不觉得自己能算计得了他。若是万一败露了,那个“万一”的结果,她承受不起然而允禩与隆科多对她的想法口头称是,心中却是另一套算盘。
先是隆科多不急不缓笑着问允禩怎么看?允禩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掸了掸衣裳,笑得温润如玉。他淡笑道:“皇后既然想做皇太后,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
隆科多当即仰天哈哈大笑,抚掌大笑道:“王爷,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相视一笑中,二人极有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允禩深恨胤禛逼走爱妻、羞辱胞弟,他早就暗暗咬牙,绝不肯轻易放过胤禛。这两三年来,他一直低眉顺眼的隐忍,正是在寻找最佳的反击机会。如今皇后主动找上门来,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而隆科多,郁郁不得志,也早就对胤禛失望了。他本是武将出身,深信“富贵险中求”这一套,既然他当初可以拥护胤禛,今天同样可以拥护别人。
有皇后做内应,允禩对胤禛的动静更加了若指掌。他本就是十分睿智冷静之人,如今心中怀着仇恨,又处于劣势,更加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十分仔细的从各个侧面反复推敲、揣摩胤禛的心思,务必要求自己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既合他的心意又不叫他起疑,以获取他更多的信任、得到更大的权力。
当一切暗中布置妥当后,在十一月中旬,允禩便借着盛京醇亲王的一封奏折向胤禛提议前往盛京祭祖。
胤禛自继位以来,先是军务繁忙,后又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整顿,一直忙得人仰马翻,也就是这一年,才得到不少空闲。听了允禩的提议,心头亦不觉一动,盛京是清朝入关之前的旧都,宗庙社稷所在地,好几位铁帽子王爷统帅各旗下军队留守盛京,守卫者清朝皇室尊崇为“圣地”的东三省。这些老王爷们都是德高望重、手握兵权的清朝宗室,天潢贵胄,身份尊贵,虽然不直接参与中央枢机,但对天下事却具有极大的话语权,康熙在时都不敢有所怠慢疏忽,他也的确该去祭祖,顺便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了。
于是,胤禛与允祥等商量之后,便决定十二月初从京城出发,前往盛京祭祖。并且立刻派人前往盛京通知各位亲王宗室和各衙门部署。照例是留下弘历监国,带弘时与弘昼一道前去。
圣旨一下,宫里与内务府、礼部又大忙起来,忙着做各种天子起驾的准备,玉容却有些深思惘然、闷闷不乐起来。
胤禛还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不带她一起前去,少不得揽入怀中温情款款好一番劝慰。盛京那些老古董,他并不愿意与他们起任何争执和冲突,别说玉容怀着身孕,就是她无孕在身,他也不便带她一道走。当然,如今她有孕在身,他劝解抚慰她的理由便变得正当了许多,因此他劝慰的语调虽然温柔,口吻却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谁知玉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劝慰的点上,她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她有些迷惘的望着前方,皱着眉怔了好一会,才轻轻道:“皇上一定要去吗?可不可以不去?”
胤禛一时愣住了,抚着她的脸笑道:“容儿乖乖在宫里等着朕,不过半个多月朕就回来了。”
“可是我担心你我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玉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胤禛神情显然一滞,认认真真的瞅着她,疑惑道:“担心?”他不觉笑道:“朕有大内侍卫和亲兵护驾,容儿不用担心。”
“可是,他们怎么及得上我……”玉容有些蛮不讲理了。
胤禛又好气又好笑,心头却是暖暖,他好脾气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子一样笑道:“好好好,朕的容儿武功高强,冰雪聪明,哪有人及得上朕的容儿呢容儿放心,朕会小心在意的。”
玉容听他分明敷衍,话到嘴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这一二年来,允禩改变了许多,尽职尽责,所作所为无可挑剔,无不对得起“廉亲王”这个封号。他的这些改变胤禛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渐渐去了忌讳和防范,反而不知不觉对他起了几分内疚。平日里与玉容闲谈中,他便常常流露出这种思想,常常感慨着该赏允禩点什么。玉容看在眼中心头暗喜,曾旁敲侧击、半真半假的向胤禛玩笑说既然廉亲王如今转变过来了,不如把微云找回来,让他夫妻团聚,这样,允禩就更不会起二心了。一开始胤禛有些犹豫,毕竟逼他休妻的是他,这么做等于承认自己当初做错了,面子上他有些下不来。后来渐渐的,他便不表态,等于是默许了。玉容大喜,果然派出心腹暗中查探微云的踪迹,为了给允禩一个惊喜,她并没有向他透露半点风声。
她以为,事情就此只会越变越好,谁知道,该来的依然会来。
半年前的一天,她在养心殿里等胤禛等得不耐烦,便带着秀清出了养心殿的院子往乾清宫去,刚到拐角处,恰好见胤禛与允禩在阶上平台说话,玉容不好过去打扰,便隐身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没一会就见到允禩拱手俯身,胤禛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便转头往养心殿方向回了,允禩恭恭敬敬站在他身后微微躬身目送。
可是,就在允禩抬头的一刹那,玉容不经意的瞟见他眼中骤然一亮,闪烁着极怨极毒的恨意,那是深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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