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一句:“若是你把心力都花在内宅上头,耽误了科考,将来受苦受气的可不仅仅是你妻子孰轻孰重,你可要分清”
柳东宁讪讪地低下了头,耳根发红,面有愧色。他又犯糊涂了,就象堂兄先前骂他的那样,他的目光就只盯着内宅那点小事上头了,见识太浅
柳东行知道堂弟窘迫,却不肯先开口安抚。他要对方把自己的话牢牢记在心上,不论是谁来劝说,都不能动摇
文怡有些不忍,便扯开了话题:“相公,你方才说起让二弟学些骑射功夫,可武院的师傅不是还没找到么?我们这一走,族里还有谁能找到好师傅呢?”
柳东行眼角弯了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道:“这个不妨事,天儿冷着呢,族里的弟弟们身子骨弱,在这种天气里骑马射箭,没得冻坏了他们。只要明年开春前找到人就行了。我从前在营里时,曾识得一位老把总,因年纪大了,家中又只有一个病弱的老母亲,战事结束后便卸甲归田与老母团聚去了,老家正好在康西一带。等我们到了南边,安顿下来,便派人去请他。他骑射俱佳,又通兵法,性情坚毅,考武举前还参加过乡试,族学武院师傅这个位置最适合他不过了。”
柳东宁大喜:“我这些天都在烦这个事呢,原想着哥哥已经替我请来了两位先生,这一个武师傅就由我自己想办法吧,不料哥哥已经有了腹案,而且还是这般上佳的人选就怕委屈了他,既是一位把总,那就是朝廷命官了呀”
柳东行摆摆手:“这又何妨?东原先生不也是翰林出身么?我们柳家以师礼相待,说什么委屈?倒是我这位同袍家境清贫些,等人来了,你多照应照应,替他好生安家,束修方面也别亏待了。”
柳东宁一口应下:“这是当然”
说话间,舒平已经看着下人装好了行李,套好马车,前来禀报了:“大爷,大*奶,二爷,行李都装好了,什么时候起程?”
柳东行看了看天色:“这就走吧,今儿天公作美,无雪无雨,再迟些恐怕会赶不上宿头了。”
舒平领命而去,文怡便向柳东宁道了声别,叫了丫头上马车去了。柳东行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正色道:“别忘了我的话,你如今只需一心备考,家里的事,无论是你母亲和白姨娘争闲气,还是弟妹跟小妾丫头争风,又或是二叔偏宠几个庶弟,都不需理会若是二叔与二婶起了口角,你可以帮着安抚,却无须插手太多,要记着,只要你有出息了,二婶在柳家就能稳如泰山,任何小人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柳东宁重重点了点头,又红了眼圈:“大哥……一路多保重,你对弟弟的提点与帮助,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傻孩子。”柳东行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哭什么?等你金榜题名,哥哥亲自替你大摆酒席庆贺”
柳东宁便这样红着眼圈忍着泪,与其他族人一道,把柳东行与文怡送出了恒安城。
文怡掀起马车窗帘一角,往回望去,远远看着其他族人纷纷回转,柳东宁仍然站在城门口眺望,便放下窗帘,回头对柳东行道:“瞧你,真真把宁弟给哄住了,只怕如今你对他说一句话,比二叔的话还要管用”
柳东行漫不经心地给手炉添炭,送到她手里握好:“这是当然,若连这样都做不到,我这趟回恒安就白跑一趟了。”
文怡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捧着手炉歪头想想,煞有介事地点头:“此行果然硕果累累。先不说祭祖修坟之事,你还给太婆婆、公公与婆婆正了名,讨得了族田,又在族中建起了威望。我猜想,你这一辈的兄弟里头,就算是宁弟俊弟都考得了功名,也不可能越过你去了。恐怕连二叔都要顾忌你三分。”
柳东行笑了笑:“我既是衣锦还乡,自然要风光一把的。二叔已经是日薄西山,不过是凭着几十年的积威,勉力维持罢了,如今族里又不只是他一个官,他又致仕了,还是因罪致仕的,别看族人们对他还十分敬服,等到东平王府事发,只怕那些依附他的族人便头一个翻脸不过我是个厚道人,自然不会赶尽杀绝。二叔老了,眼下用得着他,便让他先撑着柳家,等宁弟考得功名,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至于东俊东乔他们,这份家业本就不是他们的,自然是靠他们自己博前程去。其他族人有了盼头,日后是有出息也好,继续庸碌终身也罢,我也尽了自己所能,便是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列祖列宗,也有底气说我尽了自己身为长房嫡长孙的责任了,于心无愧。”
“说什么呢?”文怡嗔他一眼,扯开了话题,“我们离开恒安以后,不知族学能不能维持下去?四叔的为人,我始终信不过。族务本是长房的职责,因二叔长年在京城为官,二婶又跟着留京,方才托给四叔照料,如今二叔二婶都回来了,族务居然还在四叔手上,可见其手段。要知道那可是二叔呢他如今将族务与族学都握在手里,就怕生出什么变故来。”
“这点你尽可以放心。”柳东行懒懒地道,“你只见了他多久,就能看出他的性情,更何况是长年共居的族人?四爷爷最热心了,他会盯紧了四叔的,二叔也不会看着四叔坐大。时间一长,不管是为了族务,还是为了族学,族里的明争暗斗必然无法休止,但因为几位族老俱在,二叔又有余威,族学更是关系到全族子弟的前程,闹得再厉害,也不会伤筋动骨。其实这样的乱局对我们更有利些,如果宁弟能够静下心来,独善其身,对他也会有利。我可不愿意在外头做了几十年官,告老回乡了,却有个厉害又有威望的族长压在我头上。”
文怡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抱着手炉望车厢壁板。
柳东行瞥她一眼,凑过去问:“娘子有话说?”
“没话说。”文怡继续看车厢壁板,“我只是想知道,若那些见了你就没口子夸奖的长辈,还有对你毕恭毕敬感恩戴德的兄弟们听到你这番话,不知心里会怎么想?”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柳东行笑眯眯地搂过她的腰:“好娘子,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明明你与我配合默契,若我是奸人,难道你就很忠厚老实?咱们原是一对儿香喷喷的芝麻包子”
文怡不解:“这是何意?”
“白面儿心黑呀”
文怡扑哧一声,笑着反手拍过去:“胡说”
柳东行大笑着搂住她不放,夫妻俩在车厢里嬉闹起来,车厢外随侍的众人听了,都会心一笑。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世上难事
柳东行与文怡赶了几天路,虽然天冷又时有风雪,但夫妻俩坐在马车中,有火盆暖炉,又有滚烫的果酒助兴,时而闲谈说笑,时而下棋游戏,即便是静静地靠在一起坐着不动,也别有一番情趣,反倒比在恒安时还要快活几分。
有时候柳东行兴致来了,也会骑马领几个护卫的士兵到附近的山林边上转一圈,打些野味回来加菜。他出手大方,在士兵面前没有架子,骑射功夫好,又不爱生事,护送的将士们都乐意与他结交亲近,就连他喜欢留在马车里陪妻子,而不是骑了马赶路,或与众将士饮酒,也只觉得他是夫妻情深,而不是深陷温柔乡的小白脸。
柳东行私下把士兵们的议论告诉文怡,还得意地挤眉弄眼:“娘子从前教我的法子果然有用,我先做足了功夫,拿出将军气派来,让底下人看到我是多么阳刚正气,过后就算再温柔小意,他们也不会笑话我了。”
文怡又好气又好笑:“我何曾教过你这样的法子?我那次明明是劝你在礼数上做足了功夫,省得二叔二婶在外人面前中伤你罢了。你倒好,居然用到这种地方……”她很想啐他一口,但想一想,又觉得他镇日与自己厮缠,自己也欢喜得紧,心中原有纵容之意,若说他心思不正,自己也不清白,脸不由得一红,嗔他一眼,便靠到角落的引枕上去了,随手拿起一件衣裳,借着窗外映进来的雪光做起了针线。
柳东行大笑两声,又拉了拉她的袖子:“我的衣裳还有很多呢,你又忙着做什么?仔细累坏了眼睛。若是实在闲得慌,就陪我说说话吧。”
文怡红着脸背过身去:“我不要,说着说着,你必定又会动手动脚了。”
柳东行笑着挨过去,把头靠在她肩上:“你明明也很高兴……哎,别别生气,我再不说了”他直起上身,双手高举,一脸无辜状。
文怡手捏银针,抿抿嘴,又再往他脸上晃了两晃:“不许再闹我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的”
柳东行摸了摸鼻子,心想:你再生气,我也有办法哄回来。不过文怡已经生了几回气,再闹下去,说不定到了宿头,就有被赶下床去的危险。他决定暂时缓一缓,便笑嘻嘻地道:“再走半个时辰,估计就到长渚县城了,那里的县太爷原是二叔故交的门生,咱们带了二叔的信过去,说不定也能得一番款待呢。正好咱们带着取暖的柴炭不够了,马吃的草料也有些不足,就请他们帮着置办些吧。”
文怡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他:“这也要找二叔的熟人帮忙么?都是小事而已。先前在那四个地方,明明咱们可以去驿馆住宿,歇上一晚,补给食水草料,安安静静走了就是,你却偏要拿着二叔的信上门拜访那些陌生人,又接受他们的宴席款待,原本只过一夜就能离开,被你拖得非要过上两夜弄得一路行来大张旗鼓,大违你平日行事之道。相公,你是不是想做些什么?我用不着知道细节,只要知道个大概就好,遇到事心里也有数。”
柳东行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我何曾想做些什么?不过是觉得时间很充裕,走慢些也不要紧。等咱们到了康南,必有无数的公事要忙活,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过上这样安逸的日子,我才想趁着眼下无事,多陪你散散心罢了。你若不喜欢这些官场上的应酬,我们就不去拜访那些人了,听说长渚的金银饰做得好,到了地方,我就陪你去街上逛逛,买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儿,好不好?”
文怡不为所动,两眼直盯住他:“你休想糊弄我若康南驻军所的公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