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看那铺天盖地的酒楼、夜夜笙歌的妓院。还有夺人钱财的赌坊、使人丧志的官途倾轧。世人沾着酒色财气不说,到处是耽于享乐为上的风气,上行下效,而为权的人觉得此乃显示尊贵的方法。便又变本加厉,久而久之,不短命才怪!”百泽一字一顿的结尾,目光似又看到什么厌恶的东西一般,流露出不屑又厌烦的神色。
若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她猛然记起程王府准备的饭菜都是粗茶淡饭,兴许正是因为觉得稀奇,程清和才喜欢跑天福酒楼过瘾。跑得多了,程清肃恐他学坏,总和他起争执。
她眯起眼睛,又想起来那次,程清和点了满桌子的菜。只喊她尽情吃,自己却没怎么动筷。
不仅如此,百泽喜欢金闪闪的挂一身,可偏偏当金银是寻常不过的装饰品,从来没见他沉溺敛财、大肆搜刮过。
夏朱月为人乖张,虽开着妓院,却常年不在京城,忙于奔波。怀轩墨就更简单,完完全全表里如一,对任何浮华都不感兴趣。
这么说来,他们能延长青春和寿命,同这千百年来保持的良好习惯密不可分,而自身的节制也功不可没,寻常国人要做到难,眼前的百泽也好,其他异姓王也好,能出扶苏、行走天颐的只怕是扶苏的皇族……
她这么一想,只觉得鼻尖冒汗,而眼前时而嬉笑,时而认真的于百泽,既不是那个世人口中的鬼神于王,也不是笑嘻嘻的富家公子,而是深藏不露的扶苏国皇族!
只是……他们寿命长于世人……
若芸怔怔的,总觉得这一点很奇特,有哪里觉得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喂,丫头,别发愣啊,是不是我说太快,你一时难以接受?”百泽面露担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若芸猛地回神,舒了口气,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
“怕啊。”百泽眨眼,面上纯净自然,“你这么蠢,连我底细都不知道,就信我了,我怕你在这深宫迟早给人吃了去。”
若芸翻眼,百泽总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那你觉得我可怕么?”百泽歪着头,问道。
“英雄何问出处,我只认得现在我面前、面对面坐着的,是个侠骨柔肠、嘴不饶人的于百泽。”若芸叹了口气,给他添水,又给自己倒了。
“本来先皇不知我等寿命略长,只对那些术法密卷感兴趣,只是那大祭司何渊祁顽固的很,听说我等来自扶苏,硬是查遍卷宗找出我等长寿的事实来,又禀报先皇……”百泽端起杯子,越说,面色越暗淡,似是不堪回首。
若芸点头,终于明白个中因由,叹道:“所以先皇认为,你等定有长生不老的秘诀,不惜封王给权,换取长生秘诀。”
“对,但也不对。”百泽毫不客气的下结论,道,“是我们先要求老皇帝拆除摘星阁,停止大兴土木,允诺出力改善水文、重整江山,这么一来我们隐居地也可保住,天颐也顺便能多撑几年或者几十年。”
“也对,功名权利,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无用之物。”她点头,叹道。
“谁知道老皇帝将信将疑,虽停了建楼,之前的摘星阁却也没拆除,转念想套取长生不老的秘方,又是封王又是委以重任,一边又加紧让大祭司研究牵制我们的办法,好让我们无止境替他办事。我们自然不干,到头来好处都老皇帝一人得去,哪有这么好的事?”百泽一口一个“老皇帝”,早没了先前的尊称。
“那你们如何应对的?”若芸蹙眉细想,这事倒的确不好办妥。
“当然以年限交换,十年为限。”他目光忽然幽森,轻声道,“若他再不拆摘星阁,我等也不会只做个‘异姓王’了。”
若芸猛吸一口气,他的意思分明是,如果先皇违约,他们会凭借天颐取得的权力,谋朝篡位?!
她面色刷白,可转念一想,这或许实属无奈之举,天颐已是天灾丛生,十年若不平复,只怕是要来不及,若不是到那份上,本着避世心态的异姓王怎么都不想走那一步,故而才约了十年。
“你……你小心点,这是深宫……”她环顾四周,紧张的直冒汗。
第九十七章 真相(二)
不料,百泽爽朗一笑,道:“你放心,我方才进来前,你这朝露宫前后三进我都略看过,没什么不妥,即便有人告诉皇上,我倒也不怕。”
若芸瞠目,看着他整了整衣襟、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禁咋舌道:“你胆子倒是真大!”转念一想,忙问,“莫非……皇上是知道此事的?”
“你说的没错。他当太子时便知晓了,否则如今,我等也不会继续在其位、谋其政。”百泽并不打算隐瞒,只是提到荣锦桓时略有不悦之色。
她心惊,道:“你是说,当今圣上也同你们交换过条件?”
“那是,否则十年期已满,不管清肃什么想法,我才没耐心耗下去。”百泽摇头,旋即重重的叹息,“老皇帝到头一场空,还突遭恶疾而亡,扔下烂摊子给太子。算来他也算不容易,一边内忧外患,一边又想收回实权,同时又对我们忌惮着,却偏偏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还算好,先皇在世时诸多猜忌,我等虽贵为王、在外人眼中显赫,办事却束手束脚,就拿任职官员一事来说,多少还是留到了荣锦桓登基才撤换。”
见他用手指点着桌子一一道来,若芸心下了然:先皇并未拆除摘星阁,天颐又因长年积累的各种陋习而岌岌可危,异姓王虽能替先皇扫除外患、排解国内灾情,又重整户部、周顺资源调度,可到底身为皇上亲信的老臣没那么容易妥协,手下的官吏自然也结成党羽、抵触异姓王的行为,久之,便有了异姓王染指江山、兴风作浪的风评。
只是,荣锦桓身为当今天子,要治内忧、除外患,步步撤换官员、重整超纲,暂时还需要依靠异姓王的能力,又恰恰忌惮他们所拥有的权势。再加上几位亲王的存在、先皇便任重臣的胡博文等一批权臣,他既需要拉拢、又需要算计着。
当皇上。果真是天下最累的。
“我有一事不明白。”若芸寻思着开口,“大祭司既然相助先皇,想要谋取你等卷文秘方,为何会眼睁睁看着新皇不再谋求术法,而不有所动作?”
“你说对了。”百泽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道,“因为他死了。”
“啊?!”若芸惊呼,才想起方才他提起的名字并不是赵无阳,“你是说那个,何……何……?”
“对。前任大祭司是何渊祁。是赵无阳的授业恩师。早在先皇驾崩前一个月就去世了。具体怎么死的我是不知道,据说是被先皇赐死,但就此与赵无阳结了仇。”百泽神色凝重道。
“赵无阳认为,他恩师是被你等所害?”若芸蹙眉深思。心中暗感不妙。
百泽微微颔首,道:“先皇在世时非常宠幸何渊祁,当时的大祭司权倾朝野、与我等针锋相对,明着让皇上威逼利诱套取术法,暗着多次派刺客偷袭,如此僵持了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触怒龙颜,被一纸诏书赐死。赵无阳自然要为恩师报仇,接替大祭司之位后。荣锦桓并不十分买账,只是为了牵制我们才继续委以全职。何渊祁的大部分臂膀在皇权交替之时早被铲除,赵无阳无方,暗中启用摘星阁,又似乎勾结了那清平教。前不久我们一起见过,那摘星阁早成了机关楼,不知又要作何用。”
“难怪……”若芸恍然大悟,旋即心中闷闷。
如果百泽所说属实,那么赵无阳很有可能是挑拨了她与程清璿?可爹爹的事,却是属实无误,且荣锦桓命她入宫似是十分有把握,那赵无阳是荣锦桓派来的?她一时间陷入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她呆了半晌,才缓缓道:“百泽,赵无阳现在可是做了皇上的走狗?”
“是也不是,皇上用着他,他也利用皇上暗做手脚。”百泽说着,忽然狡黠一笑,“但是赵无阳若做的过分,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荣锦桓。”
若芸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知道这些,思绪已经在脑中混成一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最近你也多加小心,在宫中不比在外头,我护不了你多少,也顾及不了这么细。”百泽忽然如此说道。
“怎么说?”
“你还记得霹雳弹么?”
她点头。
“霹雳弹是一种火器,那秘方便是被盗,光有火器还不够,这霹雳弹能横空燃爆需要一种内核机关,那内核机关的名字叫‘淬火令’,只有一枚,原先由夏朱月看管。”
百泽淡淡抛出这句话,无疑又让她震惊不已。
“你是说,秘方被盗、核心机关也被盗?被……”她恐极,下意识竟脱口而出,“内鬼?!”
百泽双目发亮的看她,竟赞许的笑了:“丫头你该聪明时,的确也挺聪明。不错,我们怀疑是内鬼,才能将那重重看护的东西给丢了。夏朱月自认有责,才到处寻访。好在那淬火令只此一枚,现在的霹雳弹不过仿制而成,还不成气候。”
若芸摇头,道:“但是时间越拖,怕是完成的越精细,那清平教是何来路?”
“这一点才是诡异,我等与大祭司一脉再有冲突,也是明着朝政暗着打架,这清平教从新皇登基开始便突然出现、兴风作浪,且短短几年便如此气候,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百泽摇头,大大的不解写在脸上。
若芸这才知晓,她深闺这些年、进楚府三年,天颐竟处于如此混乱之中。
“其实这宫里还算安全,毕竟是荣锦桓眼皮底下,别说赵无阳不敢动,那清平教也不会来,你暂且安心。”百泽朝她一笑,安慰道。
这句话让若芸更为不安起来。
什么安全?她进宫没多久,楚如兰的小丫头便死了,那日水阁花会还有人趁机推她……这要害她的人若是宫中一般人物、争风吃醋还好,若牵扯到其余……
她不敢想,也不敢说,怕这一说,百泽便平添烦恼,她暗自下定决心,定要查出端倪再做定夺。
她细细的看着眼前人。来自扶苏国、拥有过人寿命,揣着人人眼红的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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