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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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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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握起:“母后欠下的,我会偿还。”

叶皓昱见到叶君镆和谢澜冰的时候,原本活泼好动的小人消瘦闷滞了不少,让人看着心疼。也难怪,偌大的一个英王府就这么倒了,只剩下一个他。父亲当着他的面谋逆,甚至那一日用剑指着他;母亲、弟弟都被流放,就连祖母也被打入冷宫再不让相见。原本众星捧月享尽了娇惯疼宠的世子,如今不尴不尬地住在宫中,宫人们摸不清时局唯恐惹祸上身,对他只是恭敬却没有真正用心的。这两个月来所受的委屈都在见到谢澜冰的一刹爆发了出来,唯唯诺诺地向叶君镆唤了声“三叔”后,直扑到谢澜冰怀中:“姑姑……”

小小的肩膀不停地耸动,小家伙哭得伤心至极,怎么都停不住。一旁的嬷嬷担心谢澜冰不耐烦,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妃,不然老奴……”

“不必。由他哭完便好了。”谢澜冰抱着叶皓昱柔声哄劝:“皓昱,姑姑接你回府,以后跟姑姑住在一起,乖。”

叶君镆面无表情地登上了车辇,回身向谢澜冰道:“孩子怪沉的,你身子弱,让嬷嬷抱着他上来罢。”

叶皓昱听他声音冷硬吓得止住了抽泣,抹了抹眼泪紧拉着谢澜冰的衣袖:“姑姑,我要和姑姑一起。”

“好,姑姑牵着你。”谢澜冰打发了那嬷嬷,牵着叶皓昱上了车辇坐在叶君镆身侧。

“你不该叫她姑姑。” 叶君镆侧了脸扫了叶皓昱一眼,声音平淡:“男孩子该坚强些,这样哭哭啼啼的难成气候。”

叶皓昱只觉得他目光如剜直叫自己不敢迎视,垂了小脸有些瑟缩:“是。”

“皓昱,以后唤我婶娘便可。”谢澜冰取了丝绢为他擦了擦哭花的小脸,有些不满地瞪了叶君镆一眼:“殿下,皓昱不过是九岁的孩子,莫太苛责。”

“九岁已经不小了。” 叶君镆皱了眉看着叶皓昱:“你瞧他都不敢看我,从小被惯坏了。”

“谁说的。” 叶皓昱猛地抬起头,固执地迎着叶君镆挑剔的目光:“三叔,我敢看你。我也不哭。”

叶君镆别了脸,谢澜冰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目光中有一抹了然和微诧。

“我也曾有过九岁。”感受到她的注视,叶君镆合了目,低沉的声音轻轻、似有些疲倦地丢下这叶皓昱很多年之后才明白的话。

叶皓昱被安排住在了倾云院旁的怡和轩。谢澜冰晚上过去哄着他睡下,再回倾云院时才发现叶君镆搬了公文来,正在挑灯批阅。太子既立,昭帝便以太子须更熟悉国事为由将这些奏章全交与叶君镆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卷宗让谢澜冰微皱了眉:“怎么有这么多?”

“底下的官员都知如今奏章由我处理,自然想在我跟前表表态,留下个好印象。”叶君镆一边动笔一边随口答道:“澜冰若是看得不落忍愿意代劳一部分,也算替为……合作者的我分忧了。”

“既是公务便该在书房处理,搬到我这来做什么?天也不早了,一会去雅柔姐姐或者明瑟、曼音随便哪处歇下罢。”

叶君镆这才停笔抬了头,玩味地浅笑:“过了新婚之夜,澜冰就不肯多留我一宿?”

“殿下!”谢澜冰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寒冰:“说话注意分寸。”

“分寸?”叶君镆目光冷了下来,面容平静:“你多心了。我不过是不想外间传言太子妃新婚失宠而已。人言可畏,既装便装像了,多叨扰你一个月罢了。”

见谢澜冰从书架上拉出本书倚在床上翻开,叶君镆重低了头勾划:“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妨碍你。天不早了,歇下罢,免得夜里又睡不安生。横竖这些奏章我要看到明早,wωw奇Qìsuu書còm网你也不必对我不放心。”

“殿下做殿下的,与我有什么相干?”谢澜冰淡淡答道,没见着叶君镆笔尖一滞,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团浓重的墨点。他们之间前缘不净、如今更是虚情算计,还妄求什么无瑕?一摞厚厚的公文将叶君镆的脸挡在后面,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得笔在纸张上游走的沙沙声。

寒漏一点点滴洒,不知过了多久,叶君镆微微觉得有些颈酸,停了笔仰了仰头——目光越过矮了好些的卷宗正能看见幔帐里的情形:谢澜冰侧身向里已经睡下了,如昨夜般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然而,在她外侧,分明整整齐齐铺着另一床锦被。微微掀起的一角正对着他,让他幽黑的眸光忽然翻涌上了太多的情绪。他的唇角不知不觉中向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不是讽刺的,不是自嘲的,不是习惯性的虚假的——柔和的弧度。

第四十七章:维叶归宁

太子新婚,日日留宿太子妃处,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妃隆宠殊甚。丞相父子本就位高权重,此时更添缘由,一时间朝臣们竞相过府拜访。谢轩祈不胜其烦,干脆称病道需要静养,谢绝一切访客。

只有谢澜冰和叶君镆本人知道那传言“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恩爱非常”的具体情形——白日里人前他们确是举案齐眉,到了晚上倾云院中的场景却委实诡异:太子修长的指节拥着成堆的卷宗“如胶似漆”,太子妃潋滟的明目流连着史册“痴缠难分”……他们那“恩爱非常”的对象全然不是彼此。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如是十多日,案头的卷宗终于一点点消减下去。到了五月上,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因怕室内气闷,故而到了晚间也不曾关窗。不知何处飞来的小虫轻盈盈落到了叶君镆笔前,他微一分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将笔搁置在一边抬头看向神态宁和如水的谢澜冰:“澜冰,不如我们来下盘棋吧。”

谢澜冰手执书卷的侧影本安谧如画,听他出声恋恋不舍地从书卷上移开眼,转过脸来淡淡扫了一眼案头的卷宗:“殿下还有公文不曾阅完,难不成想偷懒了?”

叶君镆早习惯了她的疏离淡漠,也不计较,微勾了唇道:“但凡相对的是猫儿狗儿的也能解个闷,你我成日里连个话都没有,难道你就不闷?”

他才提到“猫儿”,忽然从窗口飞入一道白影,直扑入谢澜冰怀中蹭了蹭“喵”了一声。谢澜冰低头抚着那猫儿浅笑起来:“絮团,乖。”正是那在谢澜钰口中唤作“小冰”,谢澜冰口中唤作“小钰”,实则大名“絮团”的白猫。大约是因它这一蹭谢澜冰心情大好,抬了头向叶君镆淡淡笑道:“殿下说的对,有它和殿下伴着我,我又岂会烦闷?”

叶君镆面色一僵嘴角微抽了抽,闷声道:“早知如此,归宁之日就不让你将它抱回来。”

谢澜冰闻言轻笑,将猫儿抱到膝上,一边逗弄着一边道:“以你的身手倒被它抓了一下,真是稀奇。所幸没伤在脸上,否则……”

“否则我就当是你抓的。将太子妃这‘悍妇’的名号坐实了,省得总有人要往府中送些个歌伶舞女。”叶君镆音声低沉,有些谐谑地看着谢澜冰:“别说,你和它还真有几分相像。”

谢澜冰一撇嘴,瞥见他腕上那道淡了不少的抓痕,拍了拍絮团的头。絮团受用地又叫了一声,它不知道主人的这个动作是对它的嗔怪还是赞许,但作为普天下唯一一只敢于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尾上拔毛、太子腕上挠一爪子的猫,它的勇气显是相当可嘉。

新婚三日,嫁女归宁。

谢澜冰心中记挂着家人,故而夜间也不曾安睡,醒得极早。睁了眼却发现叶君镆躺在外侧,头发仍束着不曾拆散,想必是批阅奏章到快天明,实在倦了故而来靠一会儿。她轻轻坐起身,许是有些响动,叶君镆的浓眉无意识地微微皱起。生于帝王家,有谁能真正安寝无忧呢?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源于对外界根本的不信任。她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眼角下淡淡的青痕——这个人,其实也是那样的辛苦。她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将他的脸在脑中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她想,如果是他,她必会轻轻伸手去抹平他皱起的眉、她必会温柔地抚过他青了的眼圈、她必会带着满心的甜蜜与安和贪恋地凝视着他的睡颜——如何看都不会厌。少庄……你能否告诉我命运与我开了个怎样残酷的玩笑?如今躺在我身边的竟是这样陌生的一个人,我与他不过彼此算计相互合作,我们对彼此都是满心的不信任,甚至睡去了也不能放松对彼此的戒备。多么可笑的夫妻?少庄……少庄……你在哪里?

她的明眸浸润了凄迷的痛色和伤感,然而……终是不忍打扰身侧人难得的休息,撤回定在他面上的目光,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推开窗静静伫立着合了眼,感受着清晨微凉的风拂过面颊,风中似有淡淡的梨花香。那一院的梨花过了花期已然凋零了,倒是窗外几丛翠竹长势喜人。朴质的木桥,淙淙的流水,清幽素雅很是符合她的喜好。建这院落的人确是为她动了一番心思的。可那个人却不懂,若是能与相爱的人相伴,哪怕是竹屋茅舍也只觉脉脉温情;若是……

“你又醒得这样早。”身后传来叶君镆轻低的声音,那话中似含着他微薄的叹息。

“今日归宁,可以见到爹娘他们,故而有些欣喜。”谢澜冰回身浅笑:“我们早些走罢。”

叶君镆点了点头:“好。丞相、子澈他们必也是一早便在府中候着了。”

吩咐丫鬟们入内服侍着梳洗、换好衣装,命府丁先去给丞相府送了信,二人携手登上车辇。霜袖、扶扇、小涅跟在他们身后。扶扇面色最是欣喜,她自幼长在相府,对相府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得了太子府的信,谢轩祈、柳氏以及谢澜钰、沈玉淑穿戴整齐在前厅坐等,命谢安在府门相迎。沈玉淑与谢澜冰一向感情要好,频频探身向门口望去,柳氏忙道:“玉淑,如今你可更要注意……”

“娘,不碍的,玉淑现在多动动有好处。”谢澜钰温柔地看着娇妻,笑道:“一会告诉冰儿给她个惊喜。”

“夫君……”沈玉淑面色一红,平添娇媚,垂了头细气唤了声。

谢轩祈亦微笑地看着爱子、儿媳,似想到什么似的,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清儿和湘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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