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自己又明不明白,它一直就在那里,从来不曾离开?”不知何时,四阿哥却已站在了不远处,他一手习惯的拈着拇指上的黄玉扳指,另一手背于身后,整个人立在一片艳阳之下。
我忙转过身子,扶着凝雪的胳膊快步走入近在咫尺的园门,仿佛只要跨过了那道门槛,就可以永远躲开身后的纷纷扰扰。
“你能明白吗?”他又问道。
我立住脚步沉吟片刻,淡淡道,“我不愿意明白!”强忍住回头看他的冲动,提步匆匆往自己的小楼而去。
◇◇◇◇◇◇◇◇
莺歌燕舞的季节再一次到来,园子里的景致越发的灿烂多娇,康熙又带着他的众皇子北行热河,进行一年一度的塞外围猎。八阿哥依例同行,爱兰珠本不欲前往,想留下来陪我,可被我左赶右赶的,带着一肚子的不放心,还是启行了。
她临别前竟特地下帖子给惠心,请她到府里小聚,再三央告惠心照顾八月将要临产的我。于是,虽离着八月还有四个来月,惠心便撇下了府里的一众事务和十三阿哥,专心来陪我小住。
惠心的古筝弹得是炉火纯青,因而我们常常会合凑一曲《夕阳箫鼓》,此曲乃是传世之作,后世亦称——《春江花月夜》。
该曲雅致优美,意境悠长,更呈现出一片盛世景象。曲子正凑到紧要处,忽而却听门外起了争执声,我压住银弦,又示意惠心也停下,站起来身来,往外边走去。
“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只见竟是春妮与几个仆妇扭打在一起,“福晋……福晋……”春妮一个人怎的会是她们的对手,但还是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进来。
“放开她。”我说道。
仆妇们这才住了手,一个个满面惊惧,十分的不愿意但却又不好不放。
“春姑娘,你原本也是有脸面的丫头,应该懂得规矩,福晋身子重,有些事儿不宜回禀。”一个管事的婆子抢白道。
春妮不理她,双眼只是直勾勾盯着我,煞那间已是满脸是泪,半爬着过来,边爬边哽咽道,“福晋……福晋……云姑娘……云姑娘她……”
耳边一阵轰鸣,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我抑制住颤抖的声音问道,“说,墨云怎么啦?”
春妮捂嘴嚎哭道,“云姑娘没了!府里都瞒着您,她明日便要入殓,若您不去,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你说什么?”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应该说是不敢相信,那个活蹦乱跳的墨云,冬日里在冰面上嬉戏的墨云,那个扭着身子跟我要碧玺络子的墨云,她娇艳地就像是一朵宝石雕成的花朵,似是永远不会凋谢,那个墨云,她——死了?
“云姑娘没了!”春妮哭声穿透我的耳膜直达心尖,我蹒跚着往角门的方向而去,但脚上就像灌了沉铅,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让我使出全身的气力,身子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刹那栽入无底的黑暗。
待再恢复神智时,我已被安置在云溪堂的大床上,傍晚斜阳的余晖撒进屋里,投射在窗前高大孤寂的身影上,我模糊中看了眼他的背影,强支着坐起来。
“映荷,你可吓死我们了。”惠心侧坐在床边,见我醒了,忙起身帮我靠好,又看了眼窗前的四阿哥。
他也不回身,声音冷若冰霜,“我早就劝过你,两情相悦,何乐而不为?你偏不听,还要乱点鸳鸯谱,现在呢?搞得天人永隔,百年佳话成百年遗恨,你踏实了吧?彻底踏实了吧?”
我一瞥中扫见春妮跪在床前,强抑住心痛问她,“云姑娘怎么没的?”
春妮抬起已经哭肿了的脸来,泪眼婆娑,嘴角不停地打着颤,说道,“云姑娘不愿出嫁,吞了金子,自尽了……”说着又忍不住嚎哭起来。
我的眼泪也汩汩而下,死死地抓住一边的惠心,万般悔恨道,“竟是我逼死了墨云!我逼死了她!”
惠心拥我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道,“这都是命,都是命……”
我五内俱焚,哭着向惠心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十七阿哥,我只道她小小年纪便是要强,一心想要指婚给宗室阿哥,我真的是为了她好!我不知道……”
惠心强拥住拼命挣脱的我,说道,“是那丫头太过倔强,不怨你!不怨你!”
我强推开她,挣扎着下地,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去看墨云,我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惠心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解劝道,“映荷,你身子都六个月了,那种地方不吉利,去不得!心到就行了,墨云会明白的。”
“不,我要去!”我倔强地嚷道,“我一定要去。”
四阿哥淡淡吩咐道,“让角门上备车,送福晋去。”
因是王爷亲自吩咐,奴才们皆是不敢怠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备好了马车,连着一对侍卫,一行人赶着城门未关,急急往年府而去。
虽说是我自己一再坚持着要见墨云最后一面,可真的当她冰凉的身体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尽然连仔细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墨云孤零零的一个人躺着,年羹尧不在,嫂子也不在,连年富都不在,她是未嫁的姑娘,夜里为她守灵的,只有一个原来伺候她的丫头。知道我去了,年府的人才渐渐聚拢到灵堂前。
“云姑娘什么时候没的?”我含泪问着守灵的丫头。
“回福晋,是昨日晚半晌奴才发现的。”丫头早已泣不成声。
我终于鼓起勇气仔细打量墨云,她穿着墨绿的竹节缎底旗装,发髻梳得纹丝不乱,发髻上还缀着那支她最喜欢的碧玺络子。
我伸出手来捋了捋那络子,心中越发的悔恨,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悲伤,恸哭出声,“墨云啊,姑妈对不起你!是我逼死了你!”
守灵的丫头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福晋,姑娘昨儿早起说,若有机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王爷心里有您,您别怕苦,紧紧相随。姑娘为了十七爷,连命都豁得出去,您难道还不如她?”
我心中愈发的悲痛,心头上仿佛有一簇针在扎着,不疾不徐,一下,一下,慢慢的狠狠的深深的,刺入我的心窝。
作者有话要说:——墨云是我除了爱兰珠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了,就那么没了。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偶再也不在提纲里乱加的东西了,下次再乱加,直接就剁手。
亲们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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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多情情寄阿谁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神马的,最有爱了,对吧?所以,霸王们,现身吧!——早春芳华
我几乎天天可以梦见墨云,有些是往事,有些却是不曾经历的。
墨云穿着墨绿的小袄欢快地在山林间喂着松鼠,抓起一把花生给我;她冰凉的小手从后面一把捂住我的眼睛,然后吓我一跳;她如山泉般叮咚的笑声回荡在园子的角角落落;她执着折下的红梅拿出祭红梅瓶来挑剔地给我插在屋里。
她便如同若天边灿烂之极的晚霞,转瞬即逝,除了记忆里绝美的景象,别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越是清楚地知道她死时不曾怨我怪我,我心中的愧意和悔意愈是强烈,是我小看了她,以为她与我一般贪生怕死,可她却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爱着十七阿哥,把自己的生命也给了出去。
我每每从梦中惊醒,总发现泪水已经完全浸透了枕面,鬓发潮露露地贴着脸颊。
那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春妮,为了确定她仍旧安好,时隔半个多月,我再次走进这条狭窄的穿廊,放轻脚步靠近那座溢满幸福的小院。
院门依旧是半开半闭,可这次开得更小些,我探了探身子仍是看不清楚院中的景象,只得又往前凑近了一步,轻轻推开门扉。依旧是那颗桂花树下,高大黝黑的察哈林坐在小到不能再小的木板凳上,可这次洗得却是一些大件的衣物,春妮则笑靥如旧,立在树下吃着手中黄纸包里的蜜枣。
听见门开的吱呀声,他们齐齐向门边看来,待看清来人是我,忙搁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请安。
“都起来吧!”我微微一笑。
春妮忙转身到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扯起袖子擦了又擦,才道,“福晋坐吧。”
凝雪扶着我慢步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大腹便便的我安顿下来,月份越深身子便也越沉,我吃力地靠在椅背上,笑问察哈林,“你每日都来给春妮干活?”
“王爷现天天在府里,奴才是侍卫,王爷不出门,奴才也就闲着,过来看看春妮有什么要干的,她力气小,奴才顺手就给干了。”察哈林憨憨地答道。
我看了眼一边脸色微晕的春妮,又问,“察哈林,你娶亲没有?”
“嘿嘿嘿嘿……”察哈林傻笑着挠挠脑袋,答道,“奴才虽是上三旗旗下,可家道中落了,要不是混了这个差事,恐是要饿死,哪里有人给奴才张罗亲事?!”
“我做主,把春妮嫁给你可好?”我收了笑意,郑重问道。
察哈林倏然跪倒,向我磕了个头,道,“多谢福晋。”
我冷冷道,“先别忙谢,我可是有条件的。”
他一怔,答道,“有违臣子、父子之道的事情,察哈林不做,其他皆可。”
“好。”我正了正身子,接着说,“我要你对天起誓,若是娶春妮为妻,日后不得纳妾,不得蓄养外宅,不得寻花问柳,不得打骂妻儿,不得休妻另取,不论富贵贫贱,执手偕老,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行。我察哈林对天起誓……”
“慢着,”我伸出手来,止住他,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当知道,若你有违誓言,我可当真的能够叫你不得好死!”
察哈林朗声答道,“奴才知道,谢福晋!察哈林对天起誓若娶春妮为妻,日后不得纳妾,不得蓄养外宅,不得寻花问柳,不得打骂妻儿,不得休妻另取,不论富贵贫贱,执手偕老,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我满意地一笑,这才看向一边的春妮,“你呢?愿不愿意嫁于他?”
春妮羞红了脸,低头只是不语。
“那就是不愿意啦?”我问道,“也罢,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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