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走海路可不光是只会知道哪些东西能高价卖,哪些能低价买这么简单,光陈知隆和王家和黑龙帮之间的交往就够自己学一阵子,学这些各国之间的话,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岛上的过年和旁的地方也差不多,一样的团年饭,散压岁钱,只是在家时候的祭祖变成了赛神,赛神就在除日,桃姑听的除了本岛的人外,别人也可去看赛神,这难得的事情就去看看热闹。
海神庙在出了林家大宅往西边走去数百步远,桃姑从来没有来过,自然要好好看看,这庙并不大,小小一座屋子,已经被粉刷一新,进到里面,金身塑就的神像端坐在椅上,这神像不是龙王更不是观音,而是桃姑从没见过的一员战将,身穿金色盔甲,颌下一部美须,幸好不是面如重枣,不然桃姑还以为这是关公老爷。
林大爷面色肃穆,四个男人已经把三牲供品抬到神像跟前,林大爷跪下行香,口里喃喃祝告不止,身后的人跟在他身后跪倒一片,桃姑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跪的时候,看见陈知隆也站在那里,他着一件新做的玉色锦袍,腰上系了金带,负手站在那里一脸的轻松。
见他不跪,桃姑依旧站在那里。一时林大爷祝告完,站起身把手里的香插到神像前的香炉里面,剩下的人也依次把香□香炉,香炉不过霎时就满,插不下的连柱子的缝隙都纷纷插满。
顿时海神庙内外烟雾腾腾,桃姑有些受不得烟气,往后退了一步,被陈知隆扶了一把,桃姑面上不由一红,就见有人抬了一大坛酒上来,还拿来一摞粗瓷大碗,把酒都斟满,林大爷接起一碗,往天上,地上,神像前各弹了一点才大声的道:“来年定有无尽财气。”
顿时那些人也跟着喊:“财气,财气,出海必有财气。”各自拿了一碗酒,林大爷一口喝干,把碗往地上一摔,众人喝完酒之后也把碗往地上一摔,林大爷这才拱了拱手。
看来赛神就这样结束,桃姑只觉得有些无聊,这赛神除了喝酒那截,和祭祖也没什么区别,早晓得不来看了。
抬头见陈知隆看着自己,唇边有促狭的笑意,桃姑不由小声问道:“陈爷知道这赛神就是这样?”陈知隆点头,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此时林大爷已走了出来,对陈知隆笑道:“还望明岁,陈兄能和我们一起赛神。”陈知隆手微一拱:“弟不过是个商人,怎能和林兄一起赛神?”
这话说的蹊跷,难道说要海盗伙里的才能一起赛这神?桃姑又细细的看了看那尊神像,此时就觉得杀气腾腾起来,没有半点别的神的慈悲之意,桃姑忙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这动作被林大爷瞧见,笑问道:“陈兄不肯入伙,难道楚爷有意?”这话让桃姑的汗都下来了,自己拜一拜,不过求的心安而已,哪是要入伙的意思?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陈知隆已经笑了:“林兄你说什么玩笑话,楚爷是有名的逢庙必进,逢神必拜的,她又不知道这的规矩,林兄又何必笑他?”林大爷的眼珠转了转:“陈兄此话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回去,拙荆已备好了酒席,今日岁除,自当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说着就和陈知隆在前面走了,桃姑的心这才放下,规矩,也怪自己大意,以为有了陈知隆的庇护就没问清岛上有什么规矩,回到宅中,桃姑借口换衣服先回房,幸好春花还在那里。
听到桃姑问规矩,春花差点笑出来:“楚爷是说笑话呢,谁不知道这岛上林家就是规矩。”这还用你说,桃姑忙道:“不是这个,今日去那海神庙,我在外面拜了拜,大爷就问我要不要入伙,陈爷就说我不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才来问问。”
春花了然点头:“原来是这个,楚爷,陈爷定没和你说过,除每年年夜赛神之外,每次有新人入伙,定要到海神庙祭海神,发血誓,此生无论何事都不得背弃兄弟,不然就要三刀六洞,砍断手脚。”
桃姑听了打个冷战,还好有陈知隆,不然自己就闯祸了,自鸣钟当当响了三下,也是宴会时候,桃姑忙胡乱换了件外袍就往酒席的地方走。
刚走到一半就见陈知隆走过来,见到桃姑他停下脚步:“我刚要说去寻你,你就过来了。”桃姑忙低头:“怎敢有劳陈爷。”陈知隆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面走,走过一个路口才道:“今日这事你要记得,这岛里别的地方都好去,就是海神庙不要轻易前去。”
春花的话再加上他现在所说,桃姑的脸不由热辣辣烫起来:“陈爷教训的是,这确是在下不小心。”
陈知隆停下脚步:“这也怪我,只当你性子耐静,不会轻易出这宅门忘了叮嘱你了,谁知你今日竟跑去看什么赛海神。”
桃姑的头更低了,今日的确是自己不应该,自己不过是没想到海盗也会去祭神,还以为海盗可是什么都不信的,既能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什么因果轮回报应都不相信。
陈知隆回过头来看见她这样,笑了一下:“他们也是知道神佛不会保佑自己,自然就不信神佛,自己找个海神出来,说只有海神才会保佑这些海上人家。”
原来如此,桃姑紧走两步跟上陈知隆的脚步:“陈爷怎么什么都知道,日后在下还要多多向陈爷讨教。”陈知隆看她一眼:“要在这海上行走,自然要明白这海上的形势,难道说只知道这些货物价格就能做好生意吗?”
桃姑此时红到了耳后,若没有遇到陈大爷,自己只怕也是两眼一摸黑,她行礼下去:“陈爷对在下的提携,在下没齿难忘。”陈知隆虚扶她一把:“若不是你着实聪明,我的提携又算什么。”
桃姑少有的得到他的赞扬,脸上不由露出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笑容。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共过患难,这时候饭也不吃,酒也不喝的在这里谈天,我可饿的都前心贴后背。”说话的林二爷笑嘻嘻的站在那里,还故意用手摸了摸肚子,陈知隆走上前去:“让林兄挨饿,倒是我的不是,今日定要痛快饮了几杯。”
两人说着进去,桃姑长舒一口气,自己定要学陈知隆一般,在这海里闯出一番天地。
家乡
过了年,就算再舍不得,该散的还是要散,先是王老爷全家择了正月十二启程,桃姑先还当他们是要回转中国,谁知听的竟是先去爪哇,等吕宋那边局势平定,再回吕宋,桃姑不由愣住:“王老爷,不是说吕宋那里局势尚不明朗,怎么还要前去?”
王老爷只是淡淡一笑:“佛朗机人只是怕中国人去占了他们的地方,这才下令赶逐中国人,其实他们也是离不得中国人带去的货物,况且当地土人只可驱使,做那些事情还是非要中国人不可,只恨朝廷此时式微,不然也不会。”
朝廷式微,想起陈知隆曾说过的此时朝廷早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并不是自己当日在乡间时候以为的太平盛世,桃姑不由深深叹息,刘夫人缓步上前:“楚爷有甚可叹气的,若生在太平年间,平顺安康的过这一辈子也是了,只是总觉得少了些别的,现在虽逢乱世,却也能四处走动,多些见识也好。”
这番话却和平时能听到的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的话不一样,桃姑不由一揖到底:“夫人此话见识果然和旁人不一样,倒是在下多虑。”
刘夫人一笑:“这算什么见识,不过是聊以□,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当日若不是经了这样的异变,你也不会出海经了这么一番。”这样的话是桃姑从没想过的,她对裘家只有无尽的怨忏,从没想过还有因祸得福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桃姑嗯了一声:“要照这样说,还该谢了那人?”刘夫人轻轻摇头:“不是这话,仇是该报的,抛弃发妻,进而还污蔑发妻,只为自己攀龙附凤,这样的男子本就要万人不耻才对,今日若换了别个,只怕早已一根索子吊死,那有今日这番遭际?”
这话说的桃姑豁然开朗,连连揖下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夫人受了:“你的遭际,虽是异变所致,却也要你有这口气才成,不然你看这世间的女子,冤死的又少吗?”
想起当日大嫂口口声声只让自己去寻死,桃姑叹气,世间冤死的女子不少,她们大都赌了一口气,只愿死后化成厉鬼,搅的那负心人家宅不宁,日日不得安睡,但死后之事,虚无缥缈Qī。shū。ωǎng。,谁能知道真有厉鬼吗?
瞧见桃姑又在那里深思,刘夫人一笑:“这些事,多的是时日去想,你的遭际,只怕比我还要好些。”桃姑后退一步:“夫人的遭际已是世间难得,况且伉俪情深,更是让人羡慕,在下怎能有如此遭际?”
是吗?刘夫人的眼微微向上一挑,话里意有所指:“伉俪情深,只怕你的红绳已系到别人脚上了。”是吗?桃姑一愣,系到谁人脚上?王老爷已走了上前:“话也该叙完了,我们还要去和林大爷告辞。”
说着就是一揖,桃姑还了一礼,起身时候他们夫妻已经相携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那红绳已系,总不会是系到陈知隆脚上吧?
桃姑有些想笑,他是什么人?陈家的家主,能在这条海路上行走十多年安然无恙,甚至连海盗都想拉他入伙不敢得罪的人,简直就是神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红绳和自己栓在一起,再说这样人家,侍妾是少不了的,自己可没有月娘那样的胆色,敢说出他若纳妾,就要纳十个面首这样的话。
可是,哪个女子会想把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分享呢?就像那个佛朗机女子所说,她只是林大爷的情人,到时情分散了,就自然离去那是何等潇洒,而不要在别人眼里十分羡慕的名分和宠爱。
只是那样的潇洒从容自己是学不来的,等回转家乡报了仇,就依旧男装行走,走到哪个地方,走不动了葬在那里,姻缘一事,还是由它去罢。
王家全家刚离开不久,正月还没过完就有一艘船停靠在岛边,这是林家设在漳州的商行派出来的船,下来的人竟是张大叔。
当张大叔被人引进陈知隆的屋子,见陈知隆坐在那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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