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满是红光,可惜只是一梦,推开被子起身,怕露出破绽,忙的重新穿好衣服,挽了个角儿,刚停当就听到有人敲门。
门外站着的是张大叔,见她已然停当,张大叔把手里的一个包裹递过来:“这是大爷吩咐支于你的一百两银子,你先收好。”桃姑忙行礼谢过对张大叔道:“昨夜已有些晚了,却不知大爷在那里,小可再去致谢。”
张大叔也不进屋,只是笑道:“楚二哥何必如此着急,等到了船上时,再怎么谢也不迟,开船之期就在三日后,你还是作速去买了货物,好早些上船。”
桃姑又谢过了,把这一百两银子和自己那三十两银子包裹好,本打算去寻朱三一起去,却想着朱三总是陈家伙计,老是麻烦他不好,径自出了陈家想去瞧瞧可有什么货好买。
虽说是邻县,桃姑当日是闺中女子,嫁人后又侍奉公婆,最远不过就是去县城理论时候去的县城,这边从没来过,信步出了庄,见两边茶园桑园不少,略问了问,知道这些茶园桑园都是陈家的,还有那边的稻田,这等豪富,桃姑不由觉得自己当日确是什么都不知道,虽读了几本书,不过是读死书罢了,这次上船,也不知能有什么奇遇。
问过农人,往县城的方向走,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到县城城门,走进去只觉得路两边的商户多的不成,丝行,茶叶行,绸布庄,杂货铺,酒楼客栈,让桃姑目不暇接,她虽没做过生意,却也知道货比数家的道理,问过几家,心里却越发没有底起来,这茶叶所分等数也太多了,从五十两一担的上好茶叶直到二两一担的粗茶,自己到底该买什么好?
正在似无头苍蝇的时候,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却是小四站在那里,小四笑嘻嘻道:“楚二哥恭喜了。”桃姑忙还礼问道:“你进城来是为的?”小四叹了口气:“大爷还是不许我上船,说我年纪太小,等过几年罢,这是陪三哥进来采买生丝。”
果然朱三从一家丝行出来,见了桃姑打过招呼问道:“二哥可买了货了?”桃姑把方才所想的一说,朱三只皱一皱眉就笑道:“既如此,二哥不如买些稍好些的粗茶。”桃姑细一思索,这也是个法子,谢过朱三就继续往前走。
主意虽定下来,桃姑问过数家,还是没定下该买什么茶,拐过一条小巷,见一户人家门口堆了许多的茶叶,有人愁眉苦脸坐在那里,桃姑心里一动,上前行礼问道:“老丈这茶叶可要卖?”那人正砸着嘴在算什么,听到桃姑问话,抬头见她一身衣裳虽则干净,却不像个有钱的,不由重又坐下来,手一挥:“我把银子借了给人,谁知那人跑了,只留的这许多茶叶,我要的是现银子,要这些东西做甚?”
看来果真是卖的,桃姑又问一句:“却不知这些要卖多少?”那人料到桃姑是个没银子的,眼都不捎她一下:“我借于那人两百两银子,利息却不要了,只要本就成。”
两百两?自己不过带了一百三十两,桃姑上前看一下,这茶叶闻起来也不差,大概和外面那些五两一担的差不多,笑着问道:“老丈这里却有多少担?”见桃姑说话可成,那人站起身,把门一推,手一指:“不过就是这些,数十担总有。”
桃姑略数一数,那些茶叶差不多有三十担,心里有了底:“这些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茶叶,既这样,一百两银子我全包了,老丈也省得再去寻主顾。”
一百两?那人的眉头皱了皱,他是个放贷为生的人,难道真要守着这些茶叶卖了不成,若去找茶行,能收回八十两就不错了,但他怎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只皱眉摇头:“不成,我怎能折了一半,这样吧,我再亏二十两,一百八十两。”
桃姑不由暗地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依旧,两人来回磨了一阵,一直磨到一百二十两,这人还是不松口,桃姑起身道:“既如此,还是走了吧。”这人这才拍下大腿:“罢了,这八十两就当我丢到水里去了。”桃姑松一口气,说好这人雇人把茶叶送到陈家,这才交了银子,那人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借据,桃姑又去买了些旁的东西。
等回到陈家,那些茶叶早被张大叔收好,问过桃姑买了这些茶叶的缘由,只是皱下眉不说话,桃姑心里揣着个小老鼠问道:“是不是买的贵了?”张大叔摇头:“若是平时这个价钱也不算贵,只是他是抵货的,八十两就够了。”
桃姑顿时觉得一张脸红了起来,半天才道:“他借了给人家银子,自然不好让他亏的太多。”张大叔不由愣了愣,随即道:“楚二哥你为人着实忠厚了些,难怪会,”随即张大叔就住了口,摇头道:“忠厚也好,我瞧你定有后福的。”忠厚?桃姑只是一笑:“但愿如此。”
陈大爷吩咐伙计把货物送到船上,见到桃姑这三十担茶叶,也没说什么,见陈大爷如此,桃姑的心这才放下,转眼三日就到,桃姑收拾好了东西,随着陈家的人上了海船。
横财
桃姑不是陈家伙计,住的是间单独的小房,虽然屋子来回不过七步,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不用去和那些伙计挤通铺就够好的,这下桃姑方明白了朱三的用意,仔细想来,虽则遇到那样的夫家,但离开裘家之后接连的遭遇却又全不一样,那日若真是一根绳子吊死了,这不过就是称了旁人的心。
一安定下来,桃姑也就有心情赏下周围的景,虽说生在水乡,但出门所坐的不过是小舟,那曾见过这样大的海船,等船出了码头,径自往海里去时,桃姑更觉得眼前所见更为新奇,那一眼望不到的边的茫茫大海,那不时跃出海面的从没见过的海鱼,还有上下飞舞的从没见过的水鸟,这一切不要说见,桃姑连听都没听过。
水手们平日是忙碌的,反是这些附船的商户变了个无所事事,除了陈家的伙计,还有十来个附船的商户,个个都是家资豪富,里面有个姓王的,算是这个地方上除了陈家之外最富的人家,和陈家也是姻亲,算来还是陈大爷的表弟。
排行第三,人都称他王三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要星星不敢摘月亮的,因嫌王老爷分家时候分给自己的家私不多,吵着要王老爷拿了银子给自己备货出海,王老爷被他磨的没法,这才来寻了陈大爷,让他带了这个表弟上船,陈大爷本不许的,无奈这是亲眷面上,只得允了。
王三爷纨绔之子,动用的家伙都极精致,除了四个小厮伺候,还带了两个丫鬟,上船之时,看见他的行李,就人人咂舌了,等到再见到两个美貌丫鬟从轿中出来,更是让人瞪目结舌。
这样的人哪有半点去做生意的自觉?开头几日还有些老实,只是关在屋里和那两个丫鬟厮混,等混了几日,纨绔的性子又上来了,拉了其他那几个商户要赌钱,说海路茫茫,总要寻些事做,那些商户虽都囊中有钞,哪个肯去和他胡混?个个都找了理由推脱。
急得王三爷抓耳挠腮,连寻几个都不成,见桃姑平日不言不语,当她是个好欺负的,况且又是个从没见过的人,磨着她只说要和桃姑赌上几把,桃姑没料到这人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自然要推辞,王三爷的少爷脾气发起来,在那里敲桌子拍板凳的只道桃姑瞧不上她,定要和她赌几把。
那些旁的商户巴不得王三爷把矛头转向桃姑,一味的在旁边撺掇,桃姑到了此时,只觉得自己被人架在火上烤,不答应也不好,答应更是不好,自己囊中此时不过数两银子,还不够这纨绔推一把牌九的。
王三爷见了桃姑脸上的表情,手一拍桌子,只指着她的鼻子:“姓楚的,你看不上我王三爷是不是,今日这话就撩在这里,你不玩的话,立时就叫表哥把你推下海去。”
这话说的极无理,商户们的脸上都露出不赞成的神情,王三爷反倒以为他们怕了,一只脚踏到椅子上,手敲着桌子:“楚老二,爷找你玩,是看得起你,若不是在这茫茫大海上,谁会找个穷酸玩?”
桃姑被他激住,想了想,开口道:“既如此,在下就陪三爷,只是先要说好,三把定输赢,谁输了,谁就跳入这大海之中,三爷如何?”
这个?王三爷的神色变了变,随即又想到,自己在家时候,赌钱少有人能赢了自己,难道这貌不惊人,听说还是头次出来做生意的老实人能赢的过自己不成,点头道:“好,这下爽快,不过三把太多,一把定输赢如何。”
说着就换小厮拿来牌九,见总算有人应了,那些商户也围在桌边看了起来,桃姑虽答应了,心里却是没底,手心里已开始出汗,洗牌,摸牌,只有两人,也无需做庄。
王三爷把手里的两张牌看了一眼,对着桃姑笑道:“楚老二,你若现时告饶,三爷我还可以饶了你,收你在王家做个下人,三爷我也不嫌你长的丑,等你年纪大了,还赏你一房媳妇。”
桃姑本就只是赌一把,况且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听了这话只是一笑:“还请三爷出牌,我虽穷,说出的话也从来算数的。”
王三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牌摊在桌上,两个六点,天牌,王三爷跷起脚:“难道你还能摸出一把至尊宝不成?”桃姑觉得手心里的汗都快把牌浸湿了,这可和平时年节时候,偶尔和周围邻居们玩牌耍子不同,她把手里的牌先看了一张,心就开始往下沉,一张幺二,那张除了是二四,凑成至尊宝外就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桃姑的眼往王三爷的脸上扫去,他一脸的得意洋洋,桃姑感到有血往自己的脑上面冲,无路可走就无路可走,裘家当时也没给自己路走,难道还能有比那时更糟的路吗?
桃姑看都没看,就把手里的牌放下,眼开始闭上,却没听到众人的声音,更没听到王三爷得意的笑声,难道说自己的手气竟然这么好,桃姑睁开眼,另一张竟然真的就是二四,桃姑唇边露出笑容,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王三爷:“三爷,承让了。”
王三爷张大的嘴在桃姑说出这句话之后总算合上了,方才说的话还在耳边,难道说真的要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