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身为臣子,再敬畏,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几个早已商量好的大臣相互使了一个眼色,迈前一步跪在地上:“王上登基将近一年,将齐国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交口称赞。然而王上迟迟不肯立妃,后宫始终空缺,于情于理都大为不妥。臣斗胆恳请王上,速速娶妃立后,充实后宫,早日诞下子嗣,为……”
正说得起劲,只听旁边传来闲闲一句:“你们的意思是,担心王上会突然发生不测,所以要尽早多生儿子预备着?”
“丞相大人,下官并无此意,请您不要信口雌黄。”说话的大臣对赵与鹰怒目而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沉稳睿智的苍落尘,怎么会选中赵与鹰这么一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人当丞相。一年来,从未听见他在朝政上有任何见解,最擅长的就是在他们谏言时突然跳出来插科打诨,乱搅一气。最可气的是,冷漠的苍落尘对这个装疯卖傻的赵与鹰极为容忍,任他闹得再不像话,也从不曾出言斥责。
“我是实话实说啊。”赵与鹰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你们觉得后宫空着难受,索性就拆了好了,省得还得养着一大群人时常打理。”
他喘口气,又补充道:“再说,娶不娶媳妇儿乃是王上的家务事,哪用你们操心?”
气得直打哆嗦,诸大臣决定无视这个不着调的丞相。低下头不去看苍落尘的眼睛,几个大臣继续执著劝说:“龙凤相随,阴阳相合。国不可无君,后宫亦要有主,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延续,绝非家务事这么简单。纵使王上一时无心立后,也该册立几个妃嫔才为妥当。”
再美味的佳肴,连着吃了一年多,也会腻味;同理,再美艳的佳人,这一年多朝夕相处也该过了新鲜的感觉了。即使苍落尘依旧对那个女子心存迷恋,也总该换换口味,对天下美人雨露均施了吧?有史以来,受宠的妃子多如牛毛,可还从未听说过君王一生只临幸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现在尚无封号,连嫔妃也算不得。
所以,他们选在这个时候联名上奏,恳请苍落尘纳妃,心中本来就是存了拍马屁的念头。万一这位冷面君王有此意思,不是正好一拍即合?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苍落尘眼睛微迷,视线扫过其他臣子,淡淡道:“你们呢?是否也是如此认为?”
听苍落尘如此问,其余大臣心中立刻紧张揣摩起来。到底是附和,还是否决?到底如何,才能迎合这位君王的意思?
想到这里,大臣们不约而同看向赵与鹰,希望从这个苍落尘最信任的浪荡丞相脸上看到答案。
见众人看向自己,赵与鹰羞涩垂首,顺带一个媚眼抛出,立刻砸倒一片。
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大臣们不再指望赵与鹰,在心中迅速分析后,得出结论。
又有几人加入请谏的行列,其余人则站在一边,表示否认。
见诸大臣已经做好选择,苍落尘冷声开口:“既然今日提起此事,那寡人也不好敷衍了事。此事,就依众卿家之意,张贴榜文选秀女入宫,择优立妃。”
此话一出,莫说诸大臣,就连赵与鹰都惊讶地抬头看向苍落尘。却见苍落尘依旧神情淡漠,面上波澜不惊。
跪地的几个大臣暗暗欣喜,果然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原来这冷面君王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拉不下脸来开口。今日这一下,真是挠对痒痒了。
“传旨。”苍落尘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传入殿上众人的耳朵里,“有胆敢送女入宫者,抄没家产,株连九族。”
跪在地上,正暗自偷笑的几个大臣,笑容尚未来得及从脸上退去,便僵直在那里。
什……什么?抄没家产,株连九族?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惊疑间偷偷抬起头来,正对上苍落尘那双凛冽寒眸。那其中涌动的是……杀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被这一发现吓得手脚发软,几个大臣顷刻间便瘫软于地。这一年来,虽然苍落尘不苟言笑,冰冷孤傲,但是却绝对称得上是圣主明君。朝政之事,只要群臣言之有理,必会采纳。即使臣子有说得不妥之处,也从未动怒,更不曾因为臣子一言之误而要人性命。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壮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若是说得合了苍落尘心意,自有天大的好处;即使说得不合适,也不会有多大坏处。说到底,劝王上娶老婆总算不得错事吧?
几个大臣自以为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本想献回殷勤,谁知,千算万算,他们却没算到苍落尘竟会因为此事而动了杀机。当下磕头如捣蒜,连呼饶命。
其余大臣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但身处苍落尘凌厉的气场笼罩下,仍然令他们觉得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众大臣终于听到苍落尘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若无事再奏,那就退朝吧。”说完,扔下面如土色的众臣,起身离开。
赵与鹰跟在苍落尘身后,把即将溢出口的笑声强自压回肚子里,脸上的肌肉因为强忍笑意而有些痉挛。
这招高啊!这样一来,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大臣敢提起这码事儿了。一劳永逸,莫过如此。
齐国都城中一处小小医馆,一大早便挤满了人。长长的队伍从医馆内一直延展到街上,尽数是些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穷苦百姓。人们一边焦急等待,一边踮起脚尖向医馆内张望。
“要说这位大夫,那真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了。”等待的队伍里,一个中年妇女正绘声绘色地向身后的人讲述,“就说我这腰吧,疼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不碍事,我也就忍了,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可问题是这腰一疼,别说干活了,就连动都不敢动。为了治这个毛病,我跑了不知道多少家医馆,看了多少个大夫。辛辛苦苦攒点钱,全都贴给那个药罐子了,可是也没有多大效果。前儿有邻居和我说,说是这儿来了一个神医,最是擅长针灸之术,我就专门跑来看看。谁知道,一见那个大夫,我当时就傻眼了。这哪儿是大夫啊,分明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嘛。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真有那么大本事?不瞒你们说啊,当时我心里真没报多大希望。”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喘了口气,顺便卖了卖关子。见周围的人都聚拢来等着她往下说,这才继续说道:“谁知道这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看看,我才来了两次,这腰就好了许多,下地干活不成问题。啧啧,真是神了。”
“何止是针灸,这大夫的用药之术也是没得说。”一个壮汉按捺不住,接过了话茬,脸上硕大的一道伤疤格外引人注目,“俺是猎户,每天就是和野兽打交道。别说是山鸡、野兔,就是豺狼虎豹也打过不少。谁知道阴沟里翻船,半年多前一时大意,竟然被一只野猪给拱翻了。奶奶的,差点没把老子咬死了。好在俺兄弟来得及时,这才没有死在当场,可是这身上也不能看了。”说着,撸起袖子,只见上面大小伤痕无数,纵横交错,蜈蚣般爬满了他的手臂。
“也不是没让野兽咬过,都是随便找些草药涂上就没事了。谁知道这次倒了什么霉,不但不见好,反而还发起烧来,这伤口也越烂越大。请了大夫来瞧,人家话说得明白:要么就准备百两纹银,死马当成活马医,多少试一试。要是没钱,就只能等死。俺婆娘急得直哭,可是光哭有啥用?眼看着这条命就算完了,也不是哪位菩萨显灵,这大夫路过俺家门口,听到俺婆娘哭得伤心,进来拿草药连敷带灌,还真把这条命拉回来了。不但如此,她见俺家穷,不但分文未收,还让俺媳妇每天到她这里白拿药材。这不,好得利利索索。要不是她,俺家就算完了。”
听到这里,旁边有人不解:“既然你都好了,那还到这里干什么?”
大汉闻言呵呵笑道:“俺是穷,可是也不能忘了这恩德。前几日猎到一只麂子,那皮毛油光锃亮,算是御寒的好东西。虽不值钱,总是份心意……”
大汉还没说完,旁边又有几人忍不住开口,讲起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或者是耳听来的传闻。当下,本就嘈杂的人群更加热闹,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聚精会神,将这神医高超的医术和绝世的容颜渲染得出神入化。
“姑娘,你听到外面的人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吗?”绮罗美滋滋地走进内室,对正在为病人针灸的阿房娇笑道,“简直就是华佗再世,仙子下凡。”虽说阿房姑娘本来就是这样,但是听到百姓交口称颂,绮罗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们太夸张了。”阿房淡淡笑道,手中动作不停,接连拈起几根银针,迅速准确地刺入相应穴位,或轻或重,各有不一。
阿房一边针灸,一边向旁边围着的众人讲解。这些人都是在百姓中口碑不错的大夫,颇有医德。
这些大夫仔细观察记录着阿房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
这神医盛名远播,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心中早存了念头想要摸索一二。只是,医术药方向来是不传之秘,纵然有心想学,也开不了这个口。谁知,这神医竟然主动派人找到他们,不但送上精心撰写的医书,更允许他们现场学习针灸之术,细心讲解,知无不答。条件只有一个:学得医术后,要谨记仁者之心,切不可借此榨取暴利,漫天要价。
这些大夫乃是阿房精心挑选,本就是宽厚善良之人,对此条件自然满口答应。几个月下来,也学了十之七八。
在惊叹阿房医术精妙的同时,这些大夫心中也有着与前来求诊的病人相同的疑问:这个轻灵脱俗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且不说她年纪轻轻,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这一身医术,也不提她济危扶困、赠药救人的善举,单是她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令人惊异无比,成为市井百姓口中越传越离奇的故事。
据说这医馆刚刚开业之时,名声未起,便已有几个地痞流氓前来滋事。要说这事一点都不奇怪,开店之人,有几个没遇到这种事?令人惊异的,是其后发生的事情。
时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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