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工做得好,便让她们两个教我。也是我太疏忽了,前儿晚上一时兴起,竟拉着她们做到了半夜。结果,你也看到了,五哥第二日就找上了门来兴师问罪,说当初说好了那两个丫鬟来这里是依一等的例,我偏偏将她们划去了三等了去。又说我如何苛刻,逼着两个丫鬟干活儿连饭都没得吃,将我好生训了一通后才气呼呼地走了。”
说到此处,幼桐已是委屈地淌下泪来,哭哭啼啼地继续道:“若是不让她们做三等,难不成还能委屈老太太和二伯母身边的人。他事先又不和我说一声,我哪里晓得那两个丫鬟是他看中的人,既然做不了丫鬟,他领过去好生供奉着就是,何苦还要送来我这里受罪,连带着还要坏我的名声……”说着,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脸上一白,竟一头栽倒了下去。
文颜哪里晓得她说晕就晕,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大呼小叫地请大夫过来。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也赶紧冲过来扶住幼桐,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幼桐抽了两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文颜的手,虚弱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把你吓着了。”
文颜见她一脸苍白,还偏偏强撑着,眼眶里氤氤氲氲仿佛随时又要掉下泪来,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气愤,拍着胸脯道:“九姐姐,你莫要哭,回头我帮你出气。真没想到五哥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装得跟真的似的,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你放心,等我回去,定要去找我娘告状,让她老人家给你评理。你放心,我娘最是公正,绝不会袒护他。”
幼桐低头拭了拭泪,柔声道:“晓得十妹妹最爱抱不平,只是这事儿,还是就此作罢吧。我…我到底刚回府,若是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旁人还不晓得要怎么看我。左右我在府里住的时间也不长,身边又有慧英她们照顾,便是少两个人也不打紧。”说着,眼眶又红了。
文颜气道:“九姐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日后要是嫁进了沈家还这样,少不得要被人欺负。”
幼桐抽抽噎噎地回道:“其实五哥待我很好,之前我住在庙里头病了好几场,都是他四处寻了大夫来,又是汤又是药的,要不,我哪能好得这么快。想来也是我做得不对,若是我再聪明些,便能自个儿做绣活儿,不用麻烦…那两位姐姐。”
“九姐姐你浑说什么!”文颜冷哼一声,怒道:“什么姐姐不姐姐的,那不过是两个下贱丫头,也敢搬弄是非去五哥那里告状,还真当自己是姨奶奶了不成。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将她们两个打发了,我倒要看看五哥能把我这嫡亲的妹子怎么样?”
“十妹——”文颜红着眼眶巴巴地拉着她,想说什么又不敢,瞧着十分地可怜。
“九姐姐你别管。”文颜拉着她的手,一脸诚恳道:“既然你要给五哥面子,那我也就不闹到母亲那里去,不过这事儿我跟他没完。日后他再来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定要给你主持公道。”
幼桐眼中泪光闪闪,感动得似乎又要掉下眼泪来。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慧英进来通报说林大夫到了。文颜赶紧让她请进来。
这位林大夫原本是宫里的太医,后因其父过世而辞官在家中守孝,没有再回京。也正因此,崔家才常年请他在府里坐诊,还东苑那边特意辟了个院子让他住下。
林大夫给幼桐拔过脉,眉头就一直皱着没有松过。一旁的文颜看得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大夫,我九姐姐的身体可有什么差池?”
林大夫捋了捋下颌花白的胡须,看了幼桐一眼,目中仍有半分疑虑,犹豫了一下才道:“九小姐似乎有些心悸,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万不能轻视,平日里好生调养,平心静气才好。今儿我先开两幅药,九小姐吃吃看。近日切莫再受刺激,要不随时可能再犯。”
文颜听他话里一会儿心悸,一会儿受刺激的,认定了幼桐这毛病都是崔维远气出来的,好生安慰了幼桐一番后,怒气冲冲地去寻崔维远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崔老五的悲惨日子开始鸟。。。
心乱如麻
十三
却不知文颜到底怎么和崔维远闹腾的,当日下午,含玉和含烟就被撵了出去。
到了晚上,崔维远还特意遣人送了一小篮子水果,来说是歉礼。这让幼桐略微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崔维远吃了这样的亏,怎么着也得来寻她的麻烦,却不想此人竟如此沉得住气,不说旁的,单就这忍耐的工夫,就不容小觑了。
这腊月的天气,却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新鲜水果,每一枚都新鲜水嫩,幼桐拿起红彤彤的苹果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从口腔渐渐深入喉中,再想象着此时崔维远的脸色,幼桐的心情十二分的愉悦。
自从这次事件后,文颜就很喜欢往月影堂跑。她是个心地单纯的女孩子,性子活泼,好抱不平,似乎与崔府的每一个人都合得来,只除了崔文清。文颜不喜欢八小姐,她甚至毫不隐瞒这一点,每回幼桐不经意时提到文清,她就很不耐烦地道:“九姐姐,我们不提她不行么。”
幼桐笑笑,知趣地转到别的话题上去。
文颜是个妙人儿,说话极是爽快,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幼桐很喜欢她的性子,不过几日,二人就亲亲热热的,看起来跟真的亲姐妹一般。
崔维远不是没有提醒过文颜离幼桐远一些,每回都被文颜骂了回去,偏生他又不能说原因,只憋气得不行。他更担心的却是幼桐把文颜教坏。文颜是他最看重的妹子,心思单纯,极易相信人,而幼桐此人装作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暗地里却是一副狐狸心肠,
可偏偏含玉含烟都被幼桐使坏撵了出去,而今她身边伺候的,都是老太太和母亲身边的人,他倒不是使唤不动,就怕这事儿传到两位长辈的耳朵里,到时候他还得想方设法地遮掩。思忖了一阵,决定从文颜身边的丫鬟下手,暗地里嘱咐了一番,又叮嘱她们切勿告之于文颜知晓。
如此到了腊月二十二,眼看着就要过小年了,府里头老老少少都忙起来,崔家家主不在府里,则由崔维远也四处应酬,几位小姐这边,则由二夫人领着与郡里诸位望族世家相互走动。
因文凤许给了沈家,文颜也订了亲,比她俩还略年长的文清的婚事便备受关注。她相貌生得美,难免心气高些,寻常人便看不上,可偏偏又是庶出,门第略微高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如此一来,高不成低不就,不仅说不上合适的人家,还惹出了不少谣言,说这位八小姐自视甚高,怕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弄得三夫人甚是不悦,直截了当地和崔三爷说这八小姐的婚事她再不参合。
话传到月影堂,幼桐还没说什么,文颜却忍不住冷笑起来,哼了一声,道:“真真地自不量力,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仙女下凡呢,没来由地坏我们崔家的名声。就她那装模作样的性子,还想着嫁进徐家,不说徐大哥根本不正眼瞧她,伯母那里,又怎会看得上她这样小里小气的媳妇。整天妖妖娇娇的,见不得旁人比她好,更瞧不起别人比她差,倒比我们家里头正牌的大小姐架子还大些。”
幼桐想起那日与文清头一回见面时她的眼神,心中也不喜,但终究和她只见过一面,也不好在一旁添油加醋,只微笑地静静听着。
文颜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解,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却是我忘了跟你提了,那徐大哥是我五哥的朋友,名字叫做徐渭,是山南徐家的旁支,和我们崔家也算是世交。他而今在京里做官,叫骠骑将军还是什么的,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十分受当今圣上的器重,老太太也常夸赞他温文知礼进退有度”
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想了想,还是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早些年的时候,还说过要将我许配给他的笑话。”罢了,又将脸一板,撇嘴道:“八姐姐也就是那时候跟我记上了仇,常在暗地里算计我,又寻机去徐大哥跟前说我的坏话。去年年初的时候,还磨着三叔想要去跟徐府上提亲呢。她可不晓得,徐大哥却是早定过亲的,不说那个姐姐正合他的意,便是没定亲,也断然瞧不上她。”
听到徐渭的名字,幼桐着着实实地愣了好半天,直到文颜疑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才猛地醒过来,勉强笑了笑,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文颜开了头便收不住,哀怨地叹了一声,继续道:“徐大哥却是个可怜人,九姐姐你可不晓得,他定了婚的那位小姐是江南人,听说生得极为美貌,性子也好,徐大哥还特意去江南见过她一回,喜欢得不得了,日日叨念着要将她早些娶进门。可惜天妒红颜,眼看着两人都要成亲了,那个姐姐却在钱塘湖里溺死了。”
说到此处,文颜眼眶一红,竟似要哭出来,揉了揉眼睛后才道:“徐大哥当时正好受了重伤在我们府里养着,听到这消息时人都傻了,尔后晕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不吃也不喝,最后非拉着五哥,让他陪着一起去江南吊丧。他原本和我五哥一般壮实,这一路下来,竟生生地瘦了二十来斤,形容枯槁,哪里还有半分大将军的威风……”
幼桐只看见文颜嘴巴一开一合,身边有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却根本不知道她还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她方才说的话,“他原本和我五哥一般壮实……”那日她在湖州城远远地看见他,削瘦单薄,容色憔悴,瞧着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却不知他原本应是高大威风的存在,更不知原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内疚,酸楚,以及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文颜在一旁说说笑笑的,这会儿已不知说到了哪里,忽然拉着她的手笑起来。幼桐也跟着笑,嘴里却一阵苦涩。
文颜说得累了,二人便用了些茶点,眼看着天色将暗,文颜正待告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忽快步奔进屋里,欢喜道:“小姐,孙少爷托徐公子送了东西过来,您快过去瞧瞧吧。”
“真的!”文颜大喜,立马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