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桐顿时哭笑不得,对于文颜的古灵精怪她是早有领教,却不晓得她而今居然会冒出如此大胆的念头。京城的民风还算开放,世家小姐也常有出门走动的,但大多前呼后拥,仆从成群,绝少有说单独两个人出门的。一来不和规矩,二来也不安全。
“你要出门,怎么不跟二婶说,她又不会拦着你。”二夫人对文颜管束得并不严厉,平日里只要文颜撒个娇求一求她,她也绝不为难,何至于拉着她偷溜出府。
文颜顿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撅嘴道:“九姐姐你不晓得,明儿街上太热闹,马车根本上不了姐,我娘肯定不会让我出门。”
幼桐有些疑惑,仔细想想,明儿似乎并不是什么节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格外热闹?文颜见她一脸茫然,顿作痛心疾首之色,非常严肃地批评道:“九姐姐,我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虽说而今订了亲,可也不必整日窝在府里头,连外头是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幼桐一时啼笑皆非,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驳她,只得摇头苦笑。文颜只当她默认了,这才摆出一副说教的语气道:“你可听过京城四杰的说法?”
幼桐依稀有些印象,“说的可是五哥、徐大哥、沈家大公子,还有那个什么吴家的小侯爷。”除了沈家大公子之外,其余的三个人她都见过,徐渭和崔维远就不说了,那个吴家的小侯爷却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这难免让她生出一种所谓的“京城四杰”徒有虚名的感觉。
“没错!”文颜的眼睛里闪着憧憬的亮光,“可是,这顺序你却说得不对。这四个人当中,尤以沈家大公子名声最大。他比徐大哥还要年长三岁,早年曾是京中出名的神童,后投身军中,立下汗马功劳。更难得的是,大公子生得风度翩翩,风姿勃发,便是女人也要自愧不如。当初在京中时,每每上街,总引得行人驻足,道路拥塞,京城上下,无人能出其右。”
虽说文颜说话有些夸张,但想到沈三的长相,想来那大公子也必定不会差。只不过,一个大男人,生得好看又有何用。若果真嫁了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子,只怕这日子也不好过。幼桐心中正腹诽着,没留神文颜猛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激动道:“明儿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幼桐顿作惊诧之色,“那位大公子不是在南疆么?”
“所以说九姐姐你整日深锁闺中,不知世事。明日沈家大公子得胜还朝,皇帝陛下亲自迎接。我们若是不早些出去,寻个好位子,到时候怕是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
幼桐到底比文颜谨慎些,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她,只摇头道:“明儿外头定是人山人海,指不定就有宵小趁机作乱,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轻易涉险。还是回头去跟二夫人好生商量——”
她话未说完,文颜已经气呼呼地跳了起来,郁郁道:“九姐姐就是胆小,不管你了,我去找五哥。”说罢,一转身,又撒开腿冲了出门。
50、长街
也不知文颜到底怎么跟崔维远说的;第二日大早上;幼桐迷迷糊糊地就被文颜拽了出来;塞进马车一齐上了街。
街上果如文颜所说那般摩肩接踵;崔府的马车走了不多远便再也无法前行。崔维远无奈;只得吩咐车夫将马车靠边停下;自己则唤上府里的侍卫将幼桐和文颜围在中央;一行人决步朝不远处的茶楼走去。
崔维远早在二楼的雅间订了座儿;才刚进店门;马上有伙计殷勤地过来招呼;嘴里“崔五少”地唤个不停。楼下大厅里也早坐满了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纷纷转过头来看;有认识的崔维远的;也远远地起身朝他示意;只是见他身边还有两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不便上前招呼。
这二楼的雅间位置极好;坐在窗前;正可一览楼下风光;一进门;文颜就赶紧摘下帷帽朝窗口奔去;待见视野极好;顿作欢呼之声;又赶紧回头来拉幼桐一道儿。崔维远则紧随其身后;神情一贯地淡然;眉目间比以前更多了份成熟和稳重。
发现幼桐在看他;崔维远迅速地转过目光看了她一眼;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已经将所有的心事都放下。幼桐也赶紧转过脸去;跟在文颜身后听她大呼小叫地喝彩;偶尔应上一句;也能让文颜雀跃不已。
街上人多;她们两个大家小姐这么大刺刺地站在窗口探看也不像话;幼桐便拉着文颜要回座位坐下。文觑撅嘴不肯;嘟嘟囔囔地小声反对。崔维远只板着脸看了她一眼;她就马上乖乖地坐了回来。
幼桐见她一脸不悦;遂出声安慰道:“这会儿沈家大公子还未过来呢;你趴在窗口也瞧不见人。他若果真来了;外头也定跟着热闹起来;到时候我们再去看也不迟。”
文颜心知她说得有理;扁扁嘴不再争辩;只是委委屈屈地看了崔维远一眼;眼巴巴地唤了他一声“五哥”。崔维远起先还板着脸;被她又拽着手摇晃了几下;便再也装不下去;无奈地摇头道:“你这丫头;再这么无赖下去;日后嫁了人;可要如何是好。”他平日里待文颜极好;从不摆兄长的架子教训她;今儿虽也和颜悦色;可话里话外却带着些训导的意味。文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缘由来。
窗外忽一阵喧哗;继而鞭炮声响;文颜“啊”了一声赶紧起身冲至窗前;果见大街上已是另一幅场景。长街两岸全是伫立的百姓;而街道中央则是一身步履整齐的队伍。他们都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军服;手肘和袖口等地方还磨出了毛边;整齐而安静地走着;偌大的一支队伍.竟然听不到丝毫动静。
原本喧嚣的大街渐渐静下来;最后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面前走过的军士;他们的长相并非凶神恶煞;面容只是肃穆;眉宇间笼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之气;那是在疆场中俗血厮杀后才能留下的痕迹;阴冷森然;充满寒意。
文颜也不说话了;双手汗津津地拽着幼桐的胳膊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崔维远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楼下;一副心驰神住。大概所有男儿都有征战沙场的英雄情结吧;浴血奋战;保卫家国。
“男儿生当带吴钩。”崔维远看着下方络绎而过的士兵;忍不住叹道。
“说得好.”门后忽闪出一个人来;幼桐惊喜地回头;果然是徐渭。因有外人在;幼桐只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二人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后;便匆匆错开。徐渭大步踏进雅间;朝崔维远笑道:“刚到门口就听到老五在大发感慨;怎么;也在京城待不住了。”
崔维远苦笑;转身招呼徐渭坐下;无奈道:“徐大哥你也晓得我府里的境况一一”他不再往下说;徐渭亦心神领会。崔维远是崔家嫡子;日后的崔氏家主;无论如何;崔家也绝不会将他送去战场博功名。更何况;而今朝廷对世家子弟防范甚重;不止是崔维远不可能去军中效力;便是沈家大公子;此番回了京城;只怕也要被留下了。
二人长吁短叹地感慨万千;幼桐则不时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并未注意外面街上的动静。一旁的文颜忽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幼桐抬头看她;她却一个劲地朝街对面使眼色;幼桐循着她的目光朝对面看;竟是一身常服打扮的沈三站在对面酒楼的窗口。
沈三应该是将将起身;故并未发现幼桐在对面;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楼下经过的士兵;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直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才眯了眯眼睛;瞳孔微缩;目中闪过复杂的清绪。
“沈大公子!”文颜又惊又喜地叫出声来;对面的沈三也听到了;漫不经心地朝她们扫了一眼;目光在半途中忽然顿住;定定地放在了幼桐身上。幼桐朝他看了一眼;并未多作停留;低头望向传说中的沈家大公子。
屋里的徐渭和崔维远也听到了文颜的惊呼声;都起身过来探看;不免与沈三的视线交互。气氛一时有些尴价;尤其是徐渭;居然还隔着一条街似笑非笑跟沈三打了声招呼。沈三铁青着脸朝他颔首;尔后便回了屋里;再瞧不见人影。
沈家老大果如文颜所说风姿勃发;俊眉星目.乌发白衣;就相貌来说;怕是连沈三也要稍稍逊色。只是他眉目凌厉;身上仿佛带着一股锐利的杀气;让人不忍逼视。
“这大公子真是一一闻名不如见面;好生了得。”文颜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小声道。虽说那位大公子离得远;断听不到她们说话;可不知为何;文颜却不敢高声。街道两旁迎接的百姓比文颜还不如;竟然不敢抬头去看;都不由自主地低着脑袋静静地等众人经过。
徐渭也微微颔首;面露认同之色;只不过;他所看的并非大公子;而是他身后的沉默安静却步伐一致的近卫军。
变故在寂静中陡生。
“沈涌霖;纳命来!”一声厉喝下;紧接着十几个人影忽然从街道两侧的人群中飞跃而出;利剑泛着寒光直逼沈大公子面门而去。
沈大公子头也不回;伸手一捞;卷起身侧一侍卫的长矛;凌空将那几柄长剑悉数格住;一使劲;那几位竟被齐齐地甩了开来。但不待沈大公子回防;另一方向又有长剑刺来一一
说时迟那时快;“嗖一一”的一声响;一根羽箭忽然凌空而至;险险地将离沈大公子最近的那柄长剑格了开来;尔后又是三连发;竟齐齐射中了三个迫近的刺客。三人连叫唤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命丧黄泉。
大公子凝目望去;却是徐渭手持弓箭站在窗口朝他微微颔首。
“我先下去;幼桐她们由你护着。”徐渭只给崔维远留了一句话;尔后立刻从窗口跳下街去;手中箭不虚发;每每出手;便要射死好几个刺客。大街上早已一片混乱;围观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的干仗;顿时吓得腿软;还能动的都作鸟兽散;不能动的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连哭都不敢哭。
…奇…那些刺客原本就作寻常百姓打扮;这会儿与百姓混杂在一起;更是无法分辨。场面一时混乱得无法控制。
…书…徐渭侧身砍翻了一个刺客;顺手拉下一位在马上惊惶不定的官员;翻身上马;持弓高声喝道:“但凡我大梁子弟;即伏地不动;十声之内;再有起身者;格杀勿论!”
…网…一旁的士兵们虽骁勇;但素来在疆场作战;何时打过这种连敌人是谁都辨认不出的窝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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