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大长公主又不是吃素的,便是允了我辞官,也绝不会同意让他接受。更何况——”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有些疑惑地看着幼桐,道:“那小侯爷不知怎么忽然得了病,在府里躺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没出过门。我也私底下使人去探过,都没探出什么消息来,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不好了。”
幼桐闻言面上露出古怪之色,眨了眨眼,掩嘴笑,尔后将那日自己怎么逃出绿柳山庄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给徐渭听,当说到自己怎么将绑了手脚的小侯爷扔在林子里不管时,幼桐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能能生什么病,指不定被山里的豺狼虎豹给咬了几口莫不是被咬在了脸上,不敢见人了”
徐渭闻言亦是莞尔,轻轻揉了揉幼桐的头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阵,摇头道:“这也算是报应了,暂且先放过他,等他养好了伤,我再跟他算账。”
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阵话,直到听到徐渭肚子里一阵咕咕的响声,幼桐这才想起来他怕是连午饭都没吃。赶紧松开手,又唤了杜鹃去弄些吃食进来,幼桐虽刚吃了东西,可还是忍不住陪着徐渭一起再吃了些。用过了午饭后,徐渭这才让吩咐杜鹃去赁辆马车,准备带幼桐回京。
余老爷在隔壁也终于忍不住了,亲自过来见了见徐渭。
徐渭本是个厚道人,待人素来客气的,只因晓得余老爷打过幼桐一耳光,心中便有些气恼,对余老爷也不甚热络。余老爷却不以为意,只叮嘱了一番让徐渭好生照料幼桐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硬塞了一个信封给徐渭。待他一出门,徐渭打开信封一看,只见里头赫然装着几张大面额的银票。
“扔出去——”幼桐眼睛也不眨地说道,徐渭也听她的话,笑眯眯地就要把银票往窗外扔,被幼桐一把拦住,气呼呼地骂道:“你是不傻啊,让你扔你就真扔。既然他给了,我们就收着,省得日后便宜了余婉那小蹄子。”
徐渭被她责备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我这是唯妻命是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罢,又抱着她狠狠地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尔后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不要碰到她的伤口,脑袋在她颈项处蹭了蹭,低低地道:“幼桐,以后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好不好。”那声音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哀求,听得幼桐的心一下子就酸起来。
不一会儿杜鹃就回来了,说是已经赁好了马车,而今就停在客栈的楼下。幼桐想起自己还欠她的银子,赶紧跟徐渭说了,徐渭也大方,伸手就掏了张银票给她,只把杜鹃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道:“奴婢奴婢不敢要,姑爷您收收起来吧。”
幼桐也晓得杜鹃是个老实人,怕是被这银票上的面额给吓傻了,不由得瞪了徐渭一眼,掏出他怀里的荷包,从中挑了张二百两的银票塞进杜鹃手里,道:“这几天一直劳烦你照顾我,就当我谢你的,以后你出了余府还要嫁人过日子的,手边没些银钱可不行。不许再推了。”说罢,脸就板了起来。
杜鹃见她都快要生气了,这才惶恐不安地接过了银票,又郑重地朝幼桐和徐渭谢了,罢了又道:“小姐,您什么时候再回钱塘啊?”
幼桐回头看了眼徐渭,徐渭想了想,道:“左右我现在无官一身轻,过了年我们就回去拜祭岳母,可好?”
幼桐笑着点点头,忍不住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紧紧的。
幼桐没有行李,故只换了身衣服,梳了头发后就能马上上马车。余老爷没有出来送行,只在屋里道了句珍重。临走前,幼桐又想起一事,让徐渭扶着她到了余老爷门口,朝徐渭点点头。徐渭晓得她有话要跟余老爷说,便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我在楼下等你,你说完了就唤一声,我上楼来接你。”说罢,二人又相互看了两眼,这才松开手。
在楼下才喝了一口茶,徐渭就听到幼桐唤她的声音,赶紧放下杯子上楼来接她。待上了马车,幼桐斜斜地躺在他怀里,笑笑着问道:“你不奇怪我找他说了什么吗?”
徐渭笑着问道:“你说了什么?”
幼桐面上显出哀伤之色,朝他怀里拱了拱,闷闷地将当初崔氏新婚夜没有落红的事说给他听,罢了又问道:“你说我娘死得冤不冤?”
徐渭很久没有说话,虽说幼桐将此事告知与他,可是,他一个做女婿的,实在不好评价岳父岳母的私密事,只是更用力地搂住了幼桐,面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庆幸。
“他逼死了我娘,我又怎能让他好过。”幼桐吃吃地笑,“我就跟他说,我娘这一辈子都深爱着他,哈哈——”她面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涌出泪来,一滴滴滑落脸颊,落在徐渭的衣襟上,染出略深的颜色。
徐渭心中苦笑,长长地叹息,得到却不珍惜,余老爷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在痛苦和后悔中渡过了。
67、回京
因幼桐伤势未愈,徐渭便叮嘱马车慢些走,故赶到京城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但徐家上下却是没有一个人去用晚饭,齐齐地等在正厅里,心神不宁地候着消息。待听说大少爷抱着大少奶奶到了门口,徐夫人这才沉沉地吐了一口气,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赶紧领着众人迎了出去。
瞧见幼桐小脸整整瘦了一圈,徐夫人马上就红了眼圈,一边抹眼泪一边大骂那些土匪,罢了,又上前抱住幼桐上上下下的看。徐渭怕她碰到幼桐身上的伤口,赶紧道:“娘,幼桐累得很,我先送她回屋里歇着。回头再跟您仔细说。”
徐夫人见儿子面上隐隐带着些怒气,心知幼桐怕不是吃了小苦头,心里又是一紧,赶紧点点头,又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到了晚上,徐夫人才瞧见幼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时险些茬过气去,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粗气,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地朝幼桐道:“这天杀的混账东西,这是要人的命啊。我的儿,跟这些东西没什么情面好讲,回头让渭哥儿带兵把那些土匪全给剿了,一个都别留。”
幼桐听她话里的意思,心知徐渭怕是将白灵的事儿都跟她说了,苦笑了两声,道:“我理会的,只是而今徐大哥辞了官,要如何——”
“辞了官又怎样?”徐夫人不以为然地道:“辞了官莫非他就不做大将军了不成?这大梁朝能有几个像我们家渭哥儿这样的将才,不在左监门,还能有别的差事。回头让他跟京兆尹说一句,还怕那周大人不发兵?”她生怕幼桐会因为徐渭辞官之事而自责,又赶紧安慰了一阵,直把幼桐哄得面上带了喜色,这才作罢。
幼桐心知她说得有理,便不再担心,静下心来好生养伤。
第二日大早,文颜也得了信,急急忙忙地过来看她,一见面就红着眼大哭了一场,吓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不知所措。待哭过了,文颜又开始自责起来,竟然把幼桐被袭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幼桐这时方才晓得原来当日文颜果然是生了病,但并未使人过来报信,却不晓得这事怎么传去了文清耳朵里,是她使人塞了银钱让人来的徐家。
难怪文清会晓得自己的身份,幼桐想到此处,不由得苦笑摇头,白灵倒也算聪明,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的道理。若是她使个生人过来报信,徐家连门都不会让进,只有换成了崔府下人,幼桐也才会信,也只有谎称文颜病重,才会引得她急急忙忙地动身,甚至连多想一下都不会。不枉白灵在她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果然最了解她。
“文清她——”幼桐真是想狠狠地扇她两个耳光,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居然能这么轻易就被人利用,好歹也是崔府长大的,便是单纯如文颜,心里头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却蠢笨如斯,胳膊肘往外拐,莫非真以为害死了自己,她就能进徐家的门?
“三叔都快气死了,”文颜吐了吐舌头,一脸嫌恶之色,“马上就要把她嫁走,结果益州那边却不晓得怎么听说了一些事,居然使人过来退婚。三叔哪里丢得起这个脸,第二天府里就传出消息说八姐姐暴毙了。不过我娘说,是三叔把她送回了陇西,怕是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了崔家八小姐的身份,加上三爷的失望和决绝,文清的事也就算作了个了结。幼桐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兴趣,既然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就大人大量,放她一马。毕竟,她而今明面上还是崔家小姐,总不能对娘家亲戚太过绝情。三爷那里,也必能承她的情,日后便是再有什么事,她开口起来也底气足一些。
听说幼桐身上有十几道伤口,文颜好几次想看又不敢看,只赶紧将金疮药递给幼桐,说道:“是五哥托人从陇西带过来的,去疤最是好使,他这几日都在宫里当班,便托我给你送过来。”
幼桐听徐渭说起过这些天来崔维远是怎么尽心帮忙的事,心中一阵感动,赶紧伸手接了,低声回道:“你替我好生谢谢五哥,唔,等我身子好些了,再亲自登门谢他才是。”
文颜笑道:“九姐姐你怎么忽然这么客气,你也是五哥的妹妹,他帮忙也是情理之中。你若是要谢,待他成亲的时候包个大礼岂不是更好。”
幼桐这才晓得崔维远要成亲了,又惊又喜地问道:“五哥终于要成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小姐,什么时候?”
文颜一提到崔维远大喜之事顿时又喜逐颜开,笑嘻嘻地回道:“那人你也见过的,就是高太傅家的那位大小姐。日子就定在十一月底,想来这几日就要给府里发帖子了。”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她们家那位二小姐的,不过我娘相中的大小姐,五哥他又不说话,最后还是定了大小姐。”
幼桐笑道:“那位大小姐瞧着就是个性情温和知书达理的姑娘,日后相处起来也容易。她以后是要掌管崔家家务的,自然要稳重些,你当是给你找个玩伴儿呢。再说了——”幼桐忍不住朝她打趣道:“过了年你都要嫁人了,满打满算,也不过跟她相处两三个月,便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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