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依言退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兰姨坐在床沿上给她轻轻按揉腿脚,她听着对面的诵经声,渐渐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回到了故乡的小城,这回掏出钥匙时,真的打开了家门,白发的父母并头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影集。那上面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看母亲的泪滴在她穿着花裙子站在银杏树下的童年笑靥上,她恍然忆起,今天是她前世的生日。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立刻变成了何小慧的样子。沙发上的两个人从相册中抬起头,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爸,妈”,她哽咽着呼喊出这睽违了六年的称呼。
“真的是你回来了,慧儿!”爸爸老泪纵横,妈妈扑过来要抱住她,被爸爸拽住胳膊:“你小心点,慧儿怀孕了。”
“嗯嗯,是我乐糊涂了,孩子几个月了?”妈妈看着她的肚子,又哭又笑。
“六个月了。”
“孩子的爸爸……”
“孩子的爸爸对我很好,你们只管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
“那就好,那就好。”
“爸妈对不起,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害得你们白发早生。”
“没事,老了都要白的,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我现在很好,你们以后别再为我哭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结了婚,又怀了孕,再过不久就当妈妈了。”
这时,就像电影中的画外音切入,兰姨的声音隐隐传来:“姑奶奶。姑奶奶!”
俞宛秋向父母挥手道别,然后走出屋门,门关上的一霎那,她豁然而醒,兰姨站在床前禀道:“寺里派人来问,要不要给姑奶奶准备素斋。”
俞宛秋略一思忖,赵佑熙那边也不知谈得如何了,反正一时也走不了,便开口道:“让他们准备吧。”
兰姨出去回话,俞宛秋重新躺回枕上,对面禅堂的诵经声仍不绝如缕,就像从亘古开始,要到亘古才结束,那永不间断的节奏,让她的心态异常平和,有种时光永不老去之感。
俞宛秋再次睡去,这次,无梦,无惧,亦无忧。
秦决之名,赵佑熙之前已数次听到,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堪称友好的气氛中见面。
秦决也有同感。拱手道:“世子之名,如雷贯耳,秦某何其有幸,能得见真颜。”
赵佑熙抱拳回礼:“彼此彼此。”
几个人寒暄毕,很快进入正题。
秦决拿出了靖王写给安南王的亲笔信,赵佑熙也拿出了盖有安南王金印的手书,双方等于验证了一遍对方的身份。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赵佑熙提出了跟俞宛秋同样的质疑:“秦大人贵为知枢密使,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怎么会倒戈相向,支持藩镇与朝廷对抗呢?”
秦决笑着纠正:“秦某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小小的四品知事。”
“时间问题而已”,赵佑熙勉强压住不耐。如果秦决不肯开诚布公地说出他的真实背景,今日的谈判无法深入,安南王府不可能跟一个普通的朝廷官员达成什么协议。
秦决也不想耗太多时间在身份问题上兜圈子,因为根本没有意义,无论他是谁,谋反罪名都是一样的,他指了指桌上的信说:“世子如果看了这封信,就不会再有疑惑了。”
赵佑熙跟牟翊他们一商量,决定当场开信,即使王爷不在,他们也非验看不可。
信的第一行就出现了两个字:吾儿。
赵佑熙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谈判对手:“你是靖王之子?”
“是,父王的嫡长子,京中那位世子只是替身。”
靖王其人赵佑熙是见过的,这会儿仔细看,发现秦决果然和靖王有几分相象。
何洛绘叹道:“现在替身死了,真身出现,靖王爷好手段!可惜我们安南王府的世子没有替身,所以只好躲起来。”
既然靖王派出了自己的嫡长子,这份诚意已经足够,双方开始进入细节部分的商谈。
毕竟只是第一次接触,大家都小心翼翼,一旦出现意见不统一的地方,就暂时悬置,因为怕谈崩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这次会晤,虽然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却没达成多少协议,只是各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看法,真正的盟约,恐怕还得等下次,甚至下下次才能签订。
会谈结束,双方人马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作别,秦决突然对赵佑熙说:“听说世子武艺超群,不知异日秦某可否有幸领教?”
赵佑熙欣然应诺:“领教不敢,习武之人,最喜与高手切磋。”
“世子看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等谈妥了正事之后吧。”
秦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差点忘了恭喜世子,不久就将喜获麟儿。”
“多谢!”
秦决怏怏转身,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俞宛秋跟赵佑熙到底是什么关系,最终却只能道一声恭喜。
同人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瓜熟蒂落
第一百九十一章 瓜熟蒂落
二月中旬,安南王府和靖王府经过多次磋商后。终于达成了秘密协定。
送走秦决,赵佑熙也将随父王离开靖兰城,去各地军营做最后一次巡视,或曰,誓师。
临行前一夜,俞宛秋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虽然古有妇人不得干政的遗训,可她实在很好奇:“你和秦决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见赵佑熙沉吟不语,仗着他素日的纵容宠爱,她偎向他的胸口问:“比如,两边同时称帝?”
在爱妻迷人的体香中,赵佑熙晕乎乎地回道:“不会,盟友是难得的资源,在暗处比在明处有用。”
“这样就起不到分散朝廷兵力的作用啊。”
“父王已派人联络其他藩王,你放心,这世上,最不缺的是想当皇帝的人,到时候你看吧,保准皇帝满天飞。”
俞宛秋突然想到了一点:“靖王家的爵位,好像就是靠征伐普兰得来的吧?”
“聪明的女孩,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了。”赵佑熙用自己的嘴堵住小妻子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倒不是怕隔墙有耳,而是时间宝贵,他明早就要走了,还不知几时回来。丫头怀孕到了紧要关头,安南王府和朝廷的暗斗也到了马上就要掀盘的时候,两难兼顾,他只能暂别爱妻,希望她能平安地生下孩子,等坐完月子后,才好接到身边,从此相依相随。
“你别这样,最后三个月,是不能那样的。”俞宛秋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用手抚着脖子,不满地嗔了他一眼,那儿肯定又被种了许多草莓。
“我知道不能,我就想亲亲你,又有好一段日子不能见了。”
“不见才好。”
“你说什么?”有人提高了嗓门。
俞宛秋低下头说:“女人怀孕到最后几个月,挺着那么高的肚子,听说脸都会浮肿,我不愿让你看到那个样子,所以最好等我生完孩子再见你。”
“傻瓜”,赵佑熙拧着她的脸蛋说:“你怀了孩子后,明明就美呆了,上次还背着我偷偷跟秦决见面,要不是看你怀着孩子。又为了王府的大事,我会依么?”
俞宛秋扯开他的手,长叹道:“我顶着烈日,拖着怀孕六个月的身子,为王府的大业奔忙,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有怨言,天理何存!”
“什么天理?你相公说的话就是天理!”世子爷许久不曾爆发的霸王气再次冒头。
“好好好,你是我的天。”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从来不拿鸡蛋碰石头。
“这才乖”,赵佑熙把她从膝上抱起,俊眉朗目在温柔的笑意中越显得亮眼,俞宛秋忍不住凑上去,本来只想浅啄,却变成了辗转缠绵的深吻,差点蔓烧成熊熊大火,殃及池中小鱼。
赵佑熙走后,俞宛秋努力抑制住思念和担忧,告诉自己,她这样只会帮倒忙,因为如果她和孩子出什么意外的话。会严重干扰赵佑熙的情绪。他是军中统帅,绝对不能分心。
转眼到了三月,靖兰城的春天,花树繁茂,花香扑鼻,她让人在院子里搭建了一座小小的凉亭,里面摆上藤椅藤桌,或看书,或跟丫头们一起做小孩衣物,累了,就在庭中小憩。后来,又在园中一角架设秋千,请人特制了一把类似躺椅的秋千椅,时不时在上面坐坐,让丫头站在两边轻轻摇晃着。腹中的孩子也很喜欢这样的游戏,每次她坐秋千,一开始摇晃的时候,孩子就频繁地胎动,等她困意袭来,孩子也安静了,和母亲一起睡去。
第一个清晰完整的胎梦就是某日晌午睡在秋千架上做的。
梦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一身嫩绿色的衣裳,头上戴着花环,就像小小的春神,笑吟吟地朝她走过来说:“妈,帮我拿衣服。”
一面说,一面脱下裙子放在她手里,里面是同种布料的裤子。小女孩走进里屋。加入了一群跳舞的女孩中,给她的感觉,就像她是现代的小学生家长,双休日送女儿去舞蹈中心练功排舞。
她站在隔壁的休息室,看女儿穿着绿色衣裤熟练地压腿,下腰,旋转。怕女儿渴,她跑出去买水,回来时,刚好女儿课间休息,她把水递给女儿,掏出手绢给她擦着额头上的薄汗,听女儿吱吱喳喳地说些排练场上的趣事,比如某某劈叉时裤子破了,羞得当场哭鼻子。
第二次是在自己床上,她梦见刚刚生产完毕,兰姨抱着孩子跟她说:“姑奶奶您看,小郡主长得跟您小时候好像哦。”
第三次,她梦见赵佑熙回来,自己正要迎上去,一个小女孩冲到她前面,扯住赵佑熙的衣袍,赵佑熙伸手抱起她。父女俩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说话,自己则张罗着晚饭。直到醒来,那一家三口团聚,其乐融融的场景还留在脑海中,让她兴奋得整个后半夜都没睡着。
连续三次胎梦,让俞宛秋更加确信,她怀的是个女儿。
三月二十八是赵佑熙的生日,她提前几天就让人布置,整个红豆院里弥漫着节日的气氛。十八岁的生辰,本来就是大日子,若在南府。那一天肯定宾客盈门。
二十八日清早,她被茗香的声音吵醒了,侧耳听去,似乎在说,红豆树开花了。
她赶紧起床梳洗,跑到树下一看,果然,浓密的绿叶间冒出了几朵粉白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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