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秦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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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秦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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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有劳长公子费心了。”我拱手道谢。

“在下奉命,送上官姑娘回府。姑娘请。”

薛白圭死前一直是清雅的心腹,薛嵩又是薛白圭最宠爱的儿子,忠于长公子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世道深邃,人心难测,为了以防有变,我还是时刻戒备着。

一路上,他不断嘘寒问暖,却又不让人感觉关心得过头,和这样的人儿相处,让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间,便会依赖上他的体贴,沉溺于他的温柔。

我想起了,五年前,薛氏的另一位公子,与我同坐一撵,总是淡淡的话语,淡淡的神色,仿佛周遭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就算近在咫尺,肌肤相触、呼吸相闻,心与心的距离,也仿佛隔绝了沧海桑田。那是世间至近又至远的距离,就算扯起他的衣袖,也会刹那间幻化成泡沫,破裂在掌间。

这两个性格迥然相异的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只是,既然跋涉千山万水,回到这里,我便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多谢薛公子送我回府。”很快,便到达了我的府邸,我拱手道,“劳烦公子进内小叙片刻,静儿有事相商。”

他一个纵身,跃下马鞍,然后,来到我的马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要扶我下马。

“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唇边,依旧是那万世不移的温和的笑。

家,还是临走之前的模样,仆人还是熟悉的面孔,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宛如被掏空的五脏六腑,冷风在其间,“丝丝”地穿堂而过。

有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官姑娘真是有福之人,在下若是有幸居此豪华金屋,别说当朝将相,就是帝王神仙,也觉当之无味。”薛嵩扫视四周,不由欣羡道。

“公子言重了,在下鄙陋之人,区区陋室,怎可与相国府邸相比?”我邀他入座,“请用茶。”

他悠然一笑,轻抿一口茶,并没有纠缠于这一话题,道:“不知姑娘邀在下入内,所为何事?”

“公子不妨猜猜看。”

他再次打量四周,道:“姑娘富可敌国,在下又是极爱痴心妄想之人,莫非是为了送予在下千金?”说完,他便轻摇折扇,自顾自先笑了起来。

我定定地看着他,等他停止笑声。

“没错。薛嵩公子果然聪明绝顶。”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予薛嵩,“凭借这张银票,任何人可以买下十座富饶的城池。”

他却迟迟不接,面目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从容自若,仿佛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废纸一张。

我不禁战栗,要经历怎样的遭遇,才可以滤去眼中所有欲望的光?就像五年前的薛谦,从他的眸中,窥见的,只有纯粹的黑与白。

抑或,薛氏之人,自薛白圭之后,便真的看透了人世,无欲无求?

“莫非公子嫌少?”我皱眉道。

“姑娘真会说笑。”折扇再次摇起,他浅笑如风,“在下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又怎会嫌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在下刚才有说过,居此金屋,便不稀罕什么权臣将相了。万一姑娘当真了……”

“你放心好了。第一,我不会逼你入赘;第二,不会威胁你放弃争夺相位。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不要为难薛谦。”我无从得知,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情愫,说出这句话的,只是,若能保得薛谦平安,再大的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哦?”折扇略微停滞,宛如琴弦上瑟瑟的音符,他随即又若无其事道,“在下和薛谦是亲兄弟,为何要为难他?只是……”他接过了银票,打量着,苦笑道,“没想到,九弟的命,居然值这么多钱呢!比我薛嵩值钱多了。”

“薛公子,究竟答不答应呢?”

“上官姑娘请放心,整个京都,只要别惹长公主的麻烦,自然能够活到终老。否则,就是十个薛嵩,也保不了他。”他收起银票,拱手道,“时辰不早了,在下得先行告辞。”

他走了,我不由抿嘴一笑,整个京都,能和我说得上几句话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一个。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薛谦得罪了长公主,所以长公主要薛嵩对付他。从上次的赵氏灭门事件,便可以看出,清雅想要置薛谦于死地。只是,在这个地方,得罪了长公主却还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薛谦的背后,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足以与清雅匹敌。

“……你不会想到的,真正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并不是我,也不是齐王。他就在京都!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你永远也不可能打败他。所有人都不可能打败他。”

莎莎的话,再次于耳畔响起。宛如利刃,在血肉之躯上,最最柔弱的那一星地方,准确无误地扎下去。

刹那间,鲜血,伴着令人生厌的腥甜,涌上喉间。

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一道又一道门,来到自己的床榻边,打开那个紧锁着的暗格,将黄金匕首紧紧贴在心口。

“母亲,一定要保佑我。”

第十节:孤独的少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身为一国之君,如此不识忠奸,怎么对得起你的子民?”当我来到议事厅时,看到了难以想像的一幕,少年君王跪在地上,任凭长公主训斥,大臣们纷纷侍立左右,没有人敢言语。

“姑姑,阿驷知道错了。姑姑就原谅阿驷这一回吧,阿驷一定改正。”君上朝着姑姑的方向,深深叩拜。

我不禁感到心酸,这样一个孩子,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在群臣面前,不顾尊严地叩拜,内心究竟要承受怎样的疮痍?

而那群各怀心事的臣子,就像是只会山呼万岁的人偶,谁又能真正体会他内心的孤苦?谁又能为他出谋划策、给他一条生路?

原来,君王的玉座,注定和他的棺木一样,奢华、冷寂。

“姑姑会原谅阿驷的。”我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扶向他的双臂,“阿驷先起来,好不好?”

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千百道目光一齐袭来,有嘲弄,有讥讽,有忧虑,有窥探,有幸灾乐祸……

这,才是这个地方该有的目光啊……

“不。要姑姑原谅了阿驷,阿驷才可以起来。”少年看向他的姑姑,眼中有乞求,还有一些模糊的、看不分明的、不愿展现的情感。

那是愤怒与隐忍吗?

清雅啊清雅,你真不该忽略一个孩子的愤怒。那就像一粒脆弱的种子,会争取一切机会,长成参天大树。抑或,宛如微弱的火种,不顾一切地、疯狂地燎原,直至吞噬一切仇恨!

“长公主,静儿自小便是孤儿,对于孩童便格外怜惜。请公主看在静儿的面子上,原谅君上,好吗?”我无法分清,冒这个险,究竟是因为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还是在为以后留条后路。

清雅连连冷笑,眼中迸出嘲讽的光,那像是在说:“你上官静算什么东西?!居然当场违背我的意愿!”

然而,片刻后,她转眸一笑,以最优雅的姿势,面对世人,道:“静妹妹言重了,本宫没有虐待君上的意思,本宫也是为了社稷苍生考虑,既然如此,那君上就请起吧。免得不知情的人出去乱说,还以为本宫怎么个蛮横法呢。”她转向少年,“既然静姑娘都开口了,就起来吧,以后长点记性,别再犯了。”说完,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去。

“恭送长公主。”群臣俯身行礼。

“君……君上……”一旁的太监,颤颤巍巍地请示。

“退朝。统统退出去。”我听见,这几个字,是从他的牙缝中一字一字蹦出来的。

不多时,群臣纷纷离去。

空旷的议事厅,宛如帝王的衣冠冢,只是,少了殉葬之物,格外寂寥清冷。

“他们都走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我试图宽慰他。

他仰起脸,闭上双眼,泪水在眼缝处泛滥,最终却沿着原路,逆流回了体内。

“不,我没有什么委屈的,姑姑教训阿驷,是为了让阿驷成为一代明君。”他强忍着滔天的委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

我转眸,四周扫视一番,帘幕的一角,衣袂飘飘,原来,清雅派人时刻监视着自己的侄儿。

“真是懂事的孩子呢。”我这样夸赞着,然后将其拥入怀中,附耳低声道,“这样的话,他们就听不见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他从衣服的夹层中,翻转出一蜡丸,瞬息之间递到我的掌心,吐出两个字,然后,旁若无人地高声道:“你可以再帮我劝劝姑姑,叫她不要再生阿驷的气了,阿驷一定改正。”

“好,我一定帮你办到。”我一语双关道,和他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和那枚蜡丸,一齐交托给我的,是这两个字:

沈信。

沉思片刻,我记起他是谁了,赵铭去世的那一天,他也在场,一个沉默寡言的副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将这枚蜡丸交给长公主,这样既可以化解刚刚的不愉快,还可以进一步得到她的信任;二,遵照秦驷的嘱托,交给沈信。如此一来,倘若哪一天,这位君王获得了朝政,便会照样有我的容身之处。

只是,万一,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清雅的阴谋,是为了试探我对她是否忠心的阴谋,那又该如何是好?

是的,以防万一,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应该原原本本告诉清雅。毕竟,在京都,我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自认为修为不够,无法像那些大臣一样,训练成铁石心肠。我是个为情感而生的女人,翻来覆去,都逃不过感情的操控。

一想到那个孤独的孩子,跪在冰冷如棺木的宫殿之中,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怜悯、没有人宠爱、没有人相信、没有人支持……我的内心便会涌出阵阵酸楚。

我决定帮助他。

我再次凝视掌中的蜡丸,我知道,人们一般将机密文件以极小的字迹写在纸上,契合在蜡丸中,以图瞒过敌人,传达信息。

这枚小小的蜡丸,究竟蕴藏着怎样翻天覆地的秘密和阴谋呢?

第十一节:身世之谜

当我把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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