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变。”
“你变了。”
“我没变。”
“你变了!”说到最后已经是斩钉截铁。
柳宜微微讶异地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少女,忽然笑起来,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只纯白的东西插到她的发髻。“你干嘛?”她吓了一跳,将那东西取下来才发现是一只玉簪子。
“喜欢么?”柳宜自顾自地笑着,“经过市集时觉得这簪子很适合你,我便买了。”
“什么时候……”经过市集?他什么时候又跑去逛了摊子?
“摊主说这簪子有个别致的名儿,叫做‘三生水玉’,据说是一对男女相恋了三世还是免不了分离的结局,最终时刻两人相拥而泣,泪水落入玉石中,原本碧玉的簪子顿时化成了白色,仿佛也在叹息这对情深缘浅的可怜人。”他娓娓道来,“直到很久以后,转世的二人再次重逢,本应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子发髻的簪子忽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华,两人因此停步,四目相对,终于再次发现彼此并相守在一起……”
“很动听的故事,堪比牛郎织女。”菱兮弯着嘴角,“那么,你送我这簪子做什么?”
——做什么?他不是要迎娶云砚么?
“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嘛。”柳宜笑眯眯地,“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要留给你。”
“……如果我是那摊主,我就做一堆的白玉簪子,然后每只都取名为‘三生水玉’,保管卖得红火。”
柳宜很认真地点头:“嗯,好主意。”
她继续低头,看那湖水泛起一阵阵的波纹,然后逐渐褪淡在远处的澄澈里,不留一丝痕迹。那么,人心也可以如这湖水一般,轻易地就回复到平静中么?
“柳宜。”
“嗯?”
“我可能要走。”
轻轻掀眉:“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之后,等我完成一件事情……”蹙眉,“甚至,来不及完成那件事情便要走。”
“哦……”湖心特有的凉风吹拂在他的面上,呼吸中也带了咸湿的味道,眼眸之中,少女的轮廓变得遥远而柔和,他很是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小菱兮,你要离我而去么?我会想你呢。还有如花似玉,没了你,她们一定会很让我吃不消……”
“……你能不能正经点?”
“真是凶……”叹了口气,“好吧,若有朝一*真的要走,我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劫色
歇了一日,婉拒云老爷的盛情挽留,柳宜似是急着返回金陵一般,第三日清晨便收拾好了行囊吩咐车夫往回走。临行时云夫人拉着女儿就是一阵不舍,好几个丫鬟手捧大包小包的物件,恨不能将整个屋子都拆了给她带过去。“不要给柳伯伯添麻烦,万事小心……”
“……”菱兮先一步上轿子,远远望着柳宜陪伴云砚与众人话别,心中相当不是滋味。
——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什么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蓦地被人抽走,原本还不甚在乎,却在缺失之后骤然发现它的重要性,却没有理由再取回来。
憋闷得慌。
按照这个局面,怕是没几个月两家就要办喜事了吧?
柳眉紧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紧盯窗外街景,柳宜好几次伸手在她面前晃晃,“怎么了?”
“没什么。”菱兮斜睨着他,云砚正靠在他肩膀上小憩,望上去甜甜蜜蜜,十足的夫妻模样,她忍不住冷笑,“看来,你这个*离收心也不远了。”
“怎么说?”
“我就不信,你这位即将迎娶进门的大少奶奶,会对云端阁二十多位姑娘毫无反应?你以为能够全纳进来做妾么?你抽身的痛快,那些小姑娘可要怎么度日呢?”
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菱兮,你就非要跟我纠缠这个问题?”记不得这已经是他们第几次提及这件事了,每每说到这个,菱兮面上的神情就会分外严肃,好似那些姑娘全是她培养多年的女儿。
“好吧,我懒得管你。”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
“你想多了。”
“哦……”他眯着眼睛笑,“其实,我是个挺专一的人,设立云端阁不过是为了赏美。”
“你赏的不是美,是寂寞。”
“小菱兮,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个这么伶牙俐齿的姑娘啊!”他夸张地瞪着眼睛,随后又换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过你不是说了么,不久之后你就要离开,而我也要娶妻,以后怕就没这么多机会可以一起赏景游玩了……所以么,在我们分别之前,就尽量减少冲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吧?”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笑得很友好。
叹气——当你有满腔不爽想要发泄的时候,对方偏偏讨好似的给你一副笑脸,于是再大的怨气都无处疏通,只能咬牙切齿地挤出个扭曲的笑容,然后再哼哼唧唧地说没关系。
十指相握,她忽然觉得那只手很冷,明明贴近得天衣无缝,却再也感觉不到对方的一丝热度。
——这是怎么了?
“……嗯?”马车微微颠簸,依在柳宜肩头的云砚迷迷糊糊醒了,眨动着扇一般的长睫,声音娇软温润,“宜哥哥,怎么了?”
“无碍,你睡吧。”
太默契,就在云砚睁眼的那一刻,两人相握的手骤然松开,全然无事似的各自垂下,继续感受着穿插而过的冷风。
菱兮掀开车帘,仰头,好似泛着微黄的秋风静静地扫落了枝头的叶子,关于盛夏的痕迹,终于一点点地被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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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时候总是比出行时快一切,不过六日功夫便到了金陵,远望见高大宏伟的城门,心生亲切。经过近郊的时候,柳宜忽然说要散步,也不管车外飘着蒙蒙细雨,抽出竹伞便要出去。
云砚身子娇惯,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出去,一个人缩在温暖的小轿子里远望柳宜的背影。
明知闹了不快,可是心里一腔恼怒无法发泄实在不爽,也不与云砚说一声,菱兮拽了另一把竹伞就蹭蹭蹭地跟上去,“吧哒”把伞撑得脆响,挑衅似的一瞪他的眼眸。
“小菱兮,你看。”柳宜并未与她计较,指了指烟雨朦胧处一抹淡白的影子。
“兰桥?”想不到已经走到了兰桥附近,弥漫的水汽中,兰桥的轮廓依旧清晰,即使是毫无杂质的素白,在这清淡宁静的江南风景中也不会被掩埋——江南如同一幅素雅而充满包容性的画卷,一草一木,一院一景,均可以按照自己最舒服的轨迹继续存在,婉约,又夹带浅浅的温柔。
“可不可以说说,为何每次看见你都是在这兰桥边上?”柳宜玩味地看着她,“难不成,你住在这桥中?”
“桥中?”当她是老鼠精么,随随便便挖个洞便能住进去?菱兮气得一锤他胳膊,“我怎么知道!若我知道总是要在这地方碰见你,一定早早绕道而行。”
“嗯嗯,真是无情呐……”痛心地摇摇头,往前走几步,然后回头睇着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影,逐渐浓烈的雨雾中,乌黑的发髻终于被打湿,而鬓角处那枚簪子却是愈渐明亮了,很温润的色泽,正如她*柔软的脸颊,隐约的光线笼罩着她的肩旁,这样远远地看着,忽然就觉得很满足。
“你看什么?”恍然发现柳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菱兮一阵不自在。
抿唇一笑,他的声音好似融进了水雾中:“小菱兮啊,真不知道你会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啊?”
“我很好奇。”他眨巴着眼睛,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你看你,傻乎乎的,什么也不了解,随便一骗便能够上钩,不分忠奸难辨好坏,脾气还这么差,没事就拐两个重量级的食客往家里带,有热闹就跟着瞎凑和,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忍受你哟……”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脱口而出,她怒目瞪着柳宜十足欠揍的脸。
“呵呵,是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稍稍一愣,他笑得很开心,伸手欲*她的额头。
菱兮正准备侧身躲开,却见那本沿着平稳弧度朝她而来的手骤然垂了下去,“柳宜!”她一步上前,却还是晚了,五指正好与他倒下的身子交错而过,寂寞而徒劳地,维持着咫尺却遥远的距离。
她怔怔地站住,却听见身后马车里传来云砚尖锐的呼喊声:“天哪,宜哥哥!”
烟雨好似迷了眼框,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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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好如抽丝。
只是柳宜这一病,十几年来丝都未抽完。
菱兮站在云端阁外,遥望窗户里面透出的几点橘黄,光晕笼罩之下那些人的面容都显得十分温暖,目光急切地注视着床榻上的柳宜,纵使心情不同,在这种情绪的连接之下也变得恍若浑然一体。
她再不迟疑,直接去了北院,对着正在饮酒的干娘斩钉截铁:“我要想办法。”
“啊?”干娘一愣,面前的小丫头身上还有风尘仆仆的痕迹,一把将她拽到身边,“你怎么了?”
“柳宜,犯病了。”她回答得很简短,随即将这段时日的际遇说了,干娘听得连连蹙眉:“这么说,你们遇到了六尾白狐?”
“我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虽看不清山崖之下那个黑色身影,但她可以确定就是他。“而且……”片刻迟疑,“我觉得……六尾白狐知道柳宜的行程。”甚至,跟随而来。
“这么说来……很危险。”对方是千年狐狸精,自然不是她们这种小妖精可比,干娘蹙着眉头,“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天界御厨明说了不参与人间事,她们又哪里能奈何得了六尾白狐?
“捉妖师。”
一惊,干娘手中的酒壶差点掉在地上。“小包子,你没搞错吧?你要找捉妖师来?那柳府其它的妖精还要不要命了?!”寻常捉妖师不过是个摆设,最多对付他们这些没甚能耐的妖精,别到时候不但捉不到六尾白狐,还把无辜的小妖精害得半死。作为妖精一员的干娘显然对捉妖师没有任何好感,直接摇头:“行不通。”
“你们可以事先撤离。”
“府上的妖精不止我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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