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
林侧妃说着,目光由轻微的涣散又逐渐聚拢,她噌地一下跳起:
“我再给你调配一碗,现在就送去,务必哄她当面喝完!”
李妈妈有点发怯:“她要再不喝怎么办?王妃昨夜就好似清醒不少……”
林侧妃闻言手一抖,一整勺的夜茜汁尽倒入碗中,这本来是该兑半勺的,她咬了咬唇,不管了:“小心送去吧,这药可是王爷叮嘱着要喝的!”
李妈妈端了药碗,喊上几个丫头仆妇,一行出了芳华院,往芷蘅院去。
林侧妃刚要倚回美人榻上,就听院内丫头们喊了声:“王爷回来了!”
大喜过望,急急奔出房门,一头撞进安王怀里。
却不是故意的,脚下太急,绊着门槛了。
安王扶起她:“娴儿慢些儿,我来这边书房取一样东西,即刻又要走的,你可是吃饭了?千万别为等我饿着!”
回头交待站在门口的香云:“好生侍候着侧妃娘娘吃饭,莫让饿着!”
竟然没等林侧妃说句话,就大步朝院门外走去。
林侧妃站在廊下,怅然若失。
芷蘅院,夜色渐凉如水,明珠病体初愈,秦妈妈关照不让走下房廊,免得沾了夜露,又感风寒,明珠不依,想到园里走走,秦妈妈竟然端起管事妈妈的架子,不让四侍带她出门,明珠又气又好笑,想着人家新官上任,且让她烧这第一把火,便没有任性,叫搬了把椅子来,在廊沿下老实坐着。
耳边听见秦妈妈在和听琴说话,关于厨房的,秦妈妈有点奇怪,为什么王妃娘娘最紧张的是厨房?
听琴笑了笑,知道秦妈妈是个真正能干且忠心的,便不怕跟她说:“娘娘这次的病就是从饮食上得来的,怎能不紧张?想是不惯吃王府大厨房做的饭菜,院里有自己的厨房,想吃什么都容易,且也放心!”
秦妈妈呆了半晌,忽地拭起泪来:“好好的娘娘,一来就……可怜她这十来天只是喝点粥养命,竟是一餐好饭菜都不曾吃到!”
又满脸沉色,咬牙道:“不是有什么妖蛾子作崇罢!要落到我手上,看不剥了她们的皮!”
听琴悄声道:“妈妈轻些儿,没凭没据咱不可乱嚼舌头去!”
知书此时从房内出来,手里托个长条绣花的锦囊:“王妃娘娘,可是这个?”
明珠接在手上,从里面取出绵玉短笛,轻轻抚摸:“正是它了,我病着,想不起它来,秋痕被人带走,也不知把它放在哪里,亏你找得到!”
赏画甩着袖子从房内跑出来:“找着了好歹告诉我一声嘛,害我在橱柜里埋了半天!”
秦妈妈走来轻斥:“赏画姑娘在王妃娘娘面前是这样讲话的?”
赏画吐了吐舌头:“赏画不敢了!妈妈如今可威风着,连王妃娘娘都管得……”
秦妈妈有点讪讪的,知书和听琴在一旁偷笑,明珠说道:“我是个贪图轻松省事的,那些繁文缛节只是做给别人看,在自家院落就算了吧,大家怎么轻松自在怎么处,但在人前要多凭妈妈提点,咱芷蘅院也不能让别人笑话!”
秦妈妈笑道:“老奴省得,自然是照王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这般的好性子,姑娘们有时不免失了规矩,总要被我说道说道,姑娘们都不要嫌我罗嗦!”
四侍忙应着道:“哪里敢,凭妈妈管教!”
明珠笑了一笑:“难得我今夜有兴致,吹一曲笛音给你们解闷儿!”
说着擎起绵玉短笛凑到唇边,轻吐兰气,飘渺优美的笛音刹时自她唇间流泻而出,悠扬清越,曼妙舒缓,行云流水一般,充溢整个芷蘅院。
笛音清雅,缠绵袅绕,自芷蘅院内随风飘散,萦绕于清朗夜空。
靠近后院侧门处,两盏桔黄色灯笼引着太子和安王,一行人正步履匆匆,急着要出府,不期然飘来的悠扬笛音,令人耳目一新,又似清风拂面、泉音淙峥,任是怎样的烦恼疲倦,此时俱都烟消云散,满心只油然生出一种极安稳的宁静祥和。
太子禁不住停下脚步,身后荆风小声说道:“这是芷蘅院……安王妃居所。”
太子看向安王,夜色中看不见他表情:“安王府后院最好的居所应是芳华院……你还是太过了,她毕竟是正妃。那日我见她仍似两年前那般纯真,性情温柔婉约,童趣未泯,毫无机心,小时终究叫过我一声太子哥哥,你纵是爱那侧妃,也还须给她些面子……这笛声应是她所弄,凭这一份宁静致远,淡定悠然,是个雅人无疑!”
安王沉默无语,太子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若不是你要亲自去办那件事,为兄就让你陪着坐在这里听笛。可惜了如此良宵,如此仙乐!走吧,我自回府,你带上荆风,务必小心——他那里只怕比你这边还要戒备森严!”
安王应着,护了太子很快消失在寂寂暗夜中。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试药
因了那美妙笛音,整个芷蘅院都笼罩在一种美好宁静的气氛中,明珠吹得痴迷,满院的人听得沉醉,李妈妈不识时务地直直走进来,似一颗石子投入了静美的荷池,顿时水惊鱼走,搅乱了这一阵美好。
芷蘅院两个守门仆妇苦着脸走在李妈妈身边,李妈妈的权威她们是不怕的,但李妈妈手上端着的那碗药代表着王爷的意旨,她们怕。
看见那碗药,明珠条件反射地耸一耸肩,廊上各人俱都走近来环绕在她身边。
王妃不说话,光瞪着自己手上的药碗,李妈妈忙趋前去,陪笑道:
“王妃娘娘,这又该吃药了!”
“又是王爷亲自嘱你送来?”明珠语声娇弱,懒懒地问道。
“正是!王爷说了,药得按点儿吃,不然娘娘的病不能这么快好。”
“王爷既是关心我的病,他为何不来看看,我是好是坏,却只管叫我吃药?”
李妈妈脸色变了变,才又笑道:“王爷忙着!刚才……”
她几乎多嘴说出刚才从芳华院出来,林侧妃娘娘还没等到王爷回来吃晚饭这句话。
明珠笑了笑,作个手势示意听琴把药接下来,然后对李妈妈说道:
“这药可是妈妈为我煎煮的?又煎药又亲自送来,辛苦您了!明日起不需您操心,只把药方交给我们这位秦妈妈,由她去药房捡了药来煮吧!”
李妈妈怔了怔,忙说道:“不辛苦!王爷说了,王妃娘娘身子金贵,要吃的药是万不能让旁人沾手的,侧妃娘娘心疼王妃娘娘,便自己煎了药,再由老奴送来……老奴走几步算不得什么,药也不必重新去捡,现成的还有好几副呢!”
说着拿眼去看王妃娘娘身后的秦妈妈,见这原在芷蘅院做杂务值夜更的粗使婆子竟然站在廊上,而自己为遵礼制站在廊下,平白低了三层石阶儿,倒显得秦三宝家的比她位高许多去,心里老大不舒服。
明珠见李妈妈只顾瞅着秦妈妈,眼神儿颇为不善,便淡淡地说道:“李妈妈不晓得吧?我这院里的周妈妈无故走失了,这秦妈妈便上来做了芷蘅院的管事妈妈,从此好生管着人,不教再走失了去。往后所有院内事务尽归秦妈妈打理,第一件就是专为我煎熬汤药,所以我的药啊饮食之类都不劳你芳华院了,回去跟林侧妃说,她这几日来为我辛苦了,若是我好了,承她的情,若是还不好,少不得另外去寻一位太医瞧瞧,以前那药方子,可否还我,也好教下一位太医看看,另开方子时也能有个参照!”
李妈妈听了这话,额头微微地冒出些汗来,当下就要告退回去,明珠说:
“王爷今日不教你看着我吃了药吗?”
李妈妈忙又转头说道:“自是交待了的,王妃娘娘……”
明珠笑看听琴:“我说过,从此只吃芷蘅院的东西,外边来的绝不沾口,王爷亲来也是这般说的,药可是凉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听琴便拿了药碗走过去,刚要当着李妈妈的面倒进廊下花丛里去,却不料旁边伸出一只手来,赏画接了药碗,仰头咕嘟几口将药喝了个精光。
包括李妈妈在内,众人全部惊呆了,明珠吃惊地问道:“赏画,你这是做什么?”
赏画抿着嘴唇嘻嘻一笑:“不怕告诉娘娘:昨晚那药奴婢只倒了一半,另一半喝下肚了!奴婢想着,娘娘吃了这些天的药,病还不见好,反而见天睡觉,便想着这药是不是催人睡眠的?刚好奴婢这些天夜里总睡不安稳,便当是试药吧。当时喝完不觉得怎样,半夜梦里觉着有些腹痛,今儿白天头也有些晕晕的,今晚这药就让奴婢再试一试,看是不是夜里睡得好一些!”
明珠看着赏画,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你这小妮子!怎生这般鲁莽?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生病了才喝,你一个没病没灾的,怎能乱喝一通,万一……”
赏画笑道:“奴婢身体壮着呢,果真从小就没病没灾,试一试并不妨事,娘娘不必担心!”
李妈妈额头的汗此时越发地显出大颗,秦妈妈便瞅着她问道:“李妈妈这是怎么啦?天气转凉了,咱芷蘅院通风也好,您却弄这一头的汗?”
李妈妈挤出一脸干笑:“想是饿的,老奴还未吃晚饭呢!”
“哎呀!那可耽误不得,若是饿坏就不成了,侧妃娘娘身边可少不得你!”秦妈妈说着,朝明珠看了看,见明珠点点头,便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仆妇招一招手,那两个仆妇就走过来,秦妈妈说道:
“李妈妈每日辛苦跑来送药,今儿连晚饭都没吃上,王妃娘娘最会体贴怜惜人,你俩带了李妈妈去到前院餐厅,将小蒸笼上温着的好菜好肉端些出来,烫壶好酒,我来陪着李妈妈好好喝上两杯,不能怠慢了!”
那两个仆妇忙上来,一左一右挽了李妈妈,嘴上涂了蜜般地哄着她朝前院走去,李妈妈挣来挣去,终是摆脱不掉两个比她年轻有力的女人。等候在前院的几个随同来的丫头仆妇,却得了回话,说是李妈妈要留下来伺候王妃娘娘吃药,打发她们先回了芳华院。
秦妈妈一走,明珠也抓了赏画回房,关心地问她吃了药后可有什么不适感,听琴、观棋、知书三个则半玩笑半认真地在旁说道她。
听琴说:“赏药这事原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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