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定定地望着王宪,深思道:“将军,若论我朝规矩,此事应当先报给监军大人。”
王家与江家在朝堂之上一文一武,可谓皆是栋梁之才,然二人不合,日已久矣。此刻王宪一听说要报给江怀秋,当即皱眉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那报与不报有何区别。”
“将军,我们和他们江家也算斗了好些年了,他靠着夜王在朝中声势渐隆。如果此番……”
王宪心中陡然一惊,“你是说……但此举恐有些……”
“将军,此次皇上派夜王和江怀秋一同来,意思还不明白么您此次若是做对了,可是会深得圣眷啊,皇上定不会恨你,而会心里高兴。”
王宪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皇上此人,你以为猜中他的心意便是好事么?难哪难哪。”
“但将军,若不乘此机会扳倒江家恐怕以后再无时机。若他此次大胜而归,在朝中声誉更望,便是皇上想扳倒他也要有所顾忌。而您更会被朝臣所排挤啊。”
王宪望了望桌上的盔甲,叹道:“不想我戎马半身,最终还需以书生助我,以权谋算计他人。”
“将军,这又怎是算计,这是您忠君之体现啊。”
王宪点了点头,“你撰文吧,写两份折子,一封即刻先快马加急传给在云山的太后娘娘,另一封给皇上,等待时机再发。”
“将军,您在犹豫什么?”军师见王宪似还有顾虑,又问道。
王宪道:“军中若将领出事,必然大乱,我虽和江家斗,虽然也想一展抱负,但我不能先做那自毁长城之事,此事定要确定之后再议。若是夜王降敌,燕北必丢,若夜王不降,我便是那诬告亲王之罪。”
是夜,王宪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觉账外都是人影攒动。而夜王也没有睡好,他到中军大帐见了江怀秋,精简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直说:“这一事,王大将军那定然是听到风声了。我此番来,本来也就是待死之身,莫如您将我上报给皇上,也许还能保住江家满门。此去京城,快信也需走个三五日,这三五日,我定当竭尽全力,击退羌与。他同我说那些话,定是粮草所剩无多。即便我功败垂成,凭骁骑营精锐也定能一举挫其锐气。”
“夜王殿下,你尽管放心作战。此事老夫一力承担下来。收复燕北,是在此所有人的心愿,无论何事,都需以此大局
41、不战 。。。
为重。便是皇上,也定不会做那阵前斩将之举。”江怀秋说完此话便表示不愿多谈,夜王见他眉间似有隐忧但脸上却是刚强决断,心想再谈也谈不出什么,便退出营帐。他料想近日必有大战,又彻夜看起了地图。
待到第二日,却见羌与带了人来城门叫战,但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昨日之词,望你好好考虑。为表诚意,我军特回退三里地。”此言一中,军中纷纷哗然,目光都纷纷望向夜王。
夜王举起一弓,便一箭射向北狄的帅旗,由旗上的狼眼贯穿而过,道:“昔年你是我手下败将,昨夜亦是,我才放你一马。你回退三里地,倒也算你知道我们中原的投桃报李之说。但今日你,你我便是仇敌,无需多言。”
羌与哈哈一笑,扬鞭而去。而那北狄大军果是回退了三里地,胤朝军中之人除骁骑营外,王宪的部下多少都有些动摇,私下里说了几句夜王的坏话,却偏偏又被骁骑营军中将士听见,两方便打了起来。此事后来虽然随着夜王的到来而平息,但却成隐患。
王宪也按捺不住周围人的嘀咕,但见夜王这几日也毫无动静,而羌与那边更是一退再退,像是等着夜王来降一般。又怕夜王若真有反意,第一个用来下酒吃菜的人头便是他,终还是把那封密信发了出去。而江怀秋也有些暗暗着急,只问夜王,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但夜王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所差的,就是时间。不管是那王大将军,还是皇兄,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兵不血刃收回燕北。草原牧草丰盛的季节就要来临,羌与的士兵原先多是牧牛羊之人,他们来作战本就是因为家中无余粮才来抢掠,此番战斗拖得越久,他们所抢的粮食也逐渐被自己消耗殆尽又何谈带回去。而此刻他们又记挂草原开始生长的牧草,心想着回去牧羊许还能有上一口肉,又何必在此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羌与也知道此道理,他本就准备退,但临走前他却来找我谈议,此谈若成,我们胤朝大乱他有可乘之机,退一步说即便他真是想要和谈,成功了他自有好处。若失败了,如他那般大声喧哗,也算是将我一军,让我们将帅不和,君臣猜忌了。”
“我知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时间越久,军中有耳目混杂,难免皇上不猜忌啊。”
“那便看,皇兄会如何想我了。”夜王又顿了顿,道:“不,皇兄懂我。那便看他愿意如何收场了。”他又想起那夜他兄弟二人的谈话,心中又是微微一痛。
却听帐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夜王接旨。”
夜王走出帐外,见一风尘仆仆的太监端
41、不战 。。。
着个圣旨,忙下跪接旨,听那太监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百战百胜大将军夜王朔即刻带精兵攻打北狄大军,当在月内收复失地。否则以悖军处,犯者斩之。着令大将军王宪留军守城,若丢城,以慢军处,犯者斩之。着令监军江怀秋负责后备粮草押送,若有误,以误军处,犯者斩之。”这几个斩之说的铿锵有力,听得三人都觉心头一凉。那太监又笑眯眯收起圣旨,道:“三位大人,皇上又另有密旨给三位大人,请三位收好。”说罢从袖中掏出三个小锦囊,给了此三人。
夜王料想这是彦帝又玩起了令三人互相猜疑的天子权术,不由心中微微一叹。只想,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42
42、春雨 。。。
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夜王心中默想,但毕竟事已至此。他翻开锦囊,取出密旨,只见上面简洁明了地写着:率一万精兵突袭羌与大军,挫其主力。末了,又以蝇头小草添上一句:无论何事,朕定免夜王府上下死罪。
夜王想这是彦帝心意已决,想给他一个战死沙场的“好”结局了。不过这倒是比叛乱之罪满门抄斩来得好些。他不由心中苦笑,只可惜,只可惜要有这一万将士为我陪葬。
他想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他也知道,如果他能以少数精锐击垮羌与主力,至少能还边关二十年安宁。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以这壮烈之举来震慑敌人,也许是值得的吧。
羌与现在定也料定他只会坚守,而不会冒然进攻,且他们已是思乡心切。这一突袭应能乱其阵脚,只不知这一万人出去可有一人能回。
然,圣谕难违。
王宪也翻开了锦囊,一看密旨,不禁大惊失色。密旨里赫然是朱砂御笔:若夜王三日内不出战,杀。
江怀秋接到的密旨上面写的却是:主帅罹难,监军之责。
主帅本未罹难,但江怀秋在朝堂这些年,听闻帐外人声鼎沸,夜王在挑选兵士,他是心思机敏之人,又怎会不知数日后的结局。他叹惋一声,便铺开宣纸,开始写下遗言,他早料自己会是如此结局,却未料到是身死异乡。他写了一份悔过的奏折,坦言此次让夜王死于关外,是自己监军不力,贻误军机,现一力承担,与他人无碍,自己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唯一死而谢罪。又另写一份给江轻竹的家书,想及失踪的儿子和大病的女儿,每每提笔忘言。待两封信都写好,江怀秋只和衣躺下,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而骁骑营里,灯火通明。夜王正沉着地巡视着他的兵士,道:“此一举,败则殁,不败则垂名青史。然即便不败,也是归者少。你们愿意去的,站在此处,不愿意与我同去的,后退一步。”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动身后退一步。
夜王看着火光照耀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不由心中一阵愧疚。又道:“家中独子的,新娶的,家中贫寒尚待尔等供养的,都后退吧。”
稀稀拉拉的有些人开始后退,只听有人朗声道:“殿下你真诚待人,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此话一出,原本想要后退的人又停下了脚步。一大群骁骑营将士都跪了下来,高喊:“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
夜王取出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道:“尔等随我,我又怎能负卿。”
但见人头攒动,从数万人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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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选一万人却成了难事。最终还是以自愿留下的人抽签决定,将士之间又互相说了许多离别之话,夜王命人上了酒和肉与将士痛饮一场。
王宪在大营里见夜王那边喧哗了一夜,知他是阵前激励,应是要出战了,心中也算安稳了一点。倘若夜王硬是不出战,他要是奉旨去诛杀夜王,即便夜王伏法,也定会激起骁骑营兵变,那么死去的人定是他。但他若不奉旨,更是会因欺君之罪灭族。王宪心中忽地一激灵,莫非皇上原本就是想不论发生何事,就是要让他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若羌与此时乘隙进攻又当如何?他一想到彦帝那孤戾的眼神,不禁一阵胆寒。只想如今夜王愿率军出战,倒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次日,骁骑营军中竟安静了一日。王宪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派去的探子只说夜王殿下睡下了。而江怀秋那边也是毫无动静。但到了这日半夜,王宪方躺下,却见帐外马嘶萧萧,他跑去一看,竟是夜王来了,莫不是兵变,他刚作此想,却见夜王在马上朗声道:“王老将军,我此次一去,骁骑营剩余的将士以后许是并入你的帐下,他们都是忠君报国的良士,虽然不易管教,但都是军中栋梁,望你能带他们为朝廷开疆僻壤,建功立业,以酬男儿之壮志。”王宪还未答话,见夜王已带着一行人离去。但见烟尘滚滚,这一万人竟如黑云一般迅即地卷走,且并未发出大的声响。王宪心道:难怪皇上要忌惮这样的军队。
待过了二个时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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