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害?
虽然王卉凝努力地偏了偏头,却还是有不少褐色的污物吐到了粉荷身上,那身粉色平整的裙子,立时出现了一大片褐色的斑渍。晕开的污物,若不是形态十分难看,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倒委实像一朵绽开的花朵。
粉荷嘴唇动了动,低下头去并不能看见她的神情,却见她很快抽出帕子来,只是在自身衣裙的上方略略一顿,便率先抬起手来擦拭着王卉凝的嘴角。
她一边细心地擦拭着,还一边有些后怕地说着:“姨娘,您有没有怎么样?刚才可是把奴婢吓得不轻。”
凝着眸子看着粉荷垂头为自己擦拭时额头齐整的刘海,王卉凝微微有些失神。想当初,紫兰也曾是这样对她的,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再次出现在紫兰面前,她又哪里还能认出自己来。而她对秦含霜,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想来,却只觉得讽刺。
王卉凝没有出声,粉荷抬起头时,只看到她墨黑的眸子里闪过淡漠而痛楚的眼神,不由神情一愣,竟是连王卉凝什么时候自她手里抽走了帕子也不知道。
扫了一眼手中除了叠痕没有一丝褶皱的粗布帕子,王卉凝缓缓地擦拭着嘴角,嘴里流转的液体令她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一股麻辣辛涩感立即袭卷着她的舌头,刚才还只是觉得喉头有些异样,此时却似被针刺过一般疼痛得厉害,带着苦涩味道的唾液咽下去时,似乎能感觉到喉头肿得厉害。
喉头为何会这般难受?记得在亭中时王姨娘咳嗽得很厉害,喉头的疼痛,是因为过久的咳嗽吗?可王姨娘通医理,且刚才她们还说其死前喝了药,为何会任由自己到这样的境地?
由着粉荷顶着满身污物把她扶到床上,白芍已取了干净的衣物过来,蓝月则拿了工具过来收拾,王卉凝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地上的一摊污物上。青石地面上,一团褐色中泛着白色浓稠气泡的液体缓缓地向四周流淌,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馊臭味扑鼻而来,王卉凝忍不住蹙了蹙眉,三个丫环却只屏了屏息,即便是难闻也不敢表现出来。
看着白芍托在手上的又一袭白色素衣,王卉凝的眸子越发深邃。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为自己穿素衣。
“姨娘,这衣服……”
粉荷看到王卉凝盯着白芍手上的素衣看,以为她心里抗拒,刚想张嘴劝,便听王卉凝道,“换上吧。”
“姨娘可是觉得难受得紧?要不您再换个方子奴婢让人去附近的镇子上抓些药来?”
粉荷接过白芍递过来的干净素衣一边替王卉凝换上一边很是担忧地问道。
开方子?王卉凝心头一惊,拿眼瞅了瞅粉荷的神色,竟有些心虚慌乱。
原来的王姨娘已经不在了,冒牌的她却一点王姨娘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对医术二字更是一窍不通,让她开方子,岂不是让她自露端倪么?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王卉凝摇了摇头,刺痛的嗓子里蹦出几个甚为沙哑的字来:“不必了,咳咳……我已好过多了。”
那些污物吐出来后,除了喉头她倒真觉得整个人比初醒来时松透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些。或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是定然不会在才来之际便又把她送回去的吧。
只是,腹内的舒畅却令她越发觉得王姨娘的死可疑,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原来本尊喝下的那些药有问题。她淡淡的目光不由在与粉荷一起替她换衣物的白芍和正在擦拭地面的蓝月之间来回扫视了一遍,又扫视了一眼摆设简单而陌生的屋子。
她依稀听到她们的话,话外之音好似是王姨娘因为来庄子心情不郁而服毒。或许她不知道以王姨娘那活泼开朗的性子会不会行这样消极的事,但那个突然塞过来似乎欲盖弥章的瓶子,却令她越来越无法相信王姨娘是自己服毒的。
更何况,一个存了死志的人,又如何会去喝治病的汤药?难道是为了让别人放松警惕?
或许,就是她们中的一人在药里做了手脚把王姨娘害死,再用这瓷瓶把众人的注意力放到自尽这个话题上来?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王卉凝不动声色地拿眼再次扫了粉荷三人一眼。三个丫环,一个太过胆小,一个是本尊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环,倒是那个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的碧衣丫环让她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心虚。先前粉荷说喂药的是白芍,会不会就是她?
这样想着,王卉凝的眸光微紧了紧,脸上却是毫无异样。
听着王卉凝原本清莺如玉鸣的声音,此时却像拨断的琴弦一般,干涩沙哑,屋子里的三人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淡淡的眼神,眼中的意味各异。
粉荷盯着王卉凝语气甚为担忧:“姨娘,还是再开一剂药吧,刚才您的样子……”
“极像死人?”
王卉凝微眯着眼睛盯着粉荷,半真半假的道。
想必刚才的王姨娘已然表现出了一副死人的模样,否则那个小丫环也不会吓成那个样子。既是如此,与其让他们心有余悸满心置疑,不如干脆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以假乱真,有时这样反而能消除别人背后的猜疑。
看着三人眼中先是微露迷茫之色,尔后脸上又似露出几分羞愧不安,王卉凝淡漠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容,合着她秀美至极的容颜,直让人觉得灰蒙蒙的天空都亮了许多,“放心,别说我从没想过死,咳咳……就是想死,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夫人也会保佑我不死的。”
这话是她故意说给三个丫环听的,话外之音便是:如果她死了,那一定是被别人害死的,而别人想害死她,也绝没那么容易。
有了一次被害的惨痛教训,或许还搭上了无辜的王姨娘的性命,这样的代价,已经够了。她如果还被轻易害死,那真是白白再活一世了。
而自从被秦含霜推入湖中的那一刹那,她便更为深信“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因此虽然对碧衣丫环的怀疑多些,却也不会轻易相信另外两个。
粉荷听了王卉凝的话,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道:“姨娘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姨娘且放宽心在庄子上养上些时日,先把身子调养好,事情总归有能解决的一天。”
“嗯。”
王卉凝轻应了一声,微闭着眼睛把头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任粉荷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
喉头又痛又痒,令她不时地咳嗽着,心底却泛起一抹迷茫。虽然整个人比先前舒畅了些,但比起以前见到的王姨娘,她总觉得这具身子突然之间过于虚弱了些,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一觉醒来,她不知道王姨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此时处在什么地方,距离自己落水身亡又过去了几天。这些疑问盘亘在她的心里,却不能轻易问出口,这样的感觉令人难受。
一旁垂手站立的白芍看了看微闭双目的王卉凝,突然道,“姨娘刚才喝的药都吐出来了,炉子上还剩下半碗,奴婢去取来姨娘喝了再躺下吧。”
又喝药?王卉凝靠在软垫上的身子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抓住了随意覆在身上的被子。
第四章 初试
王卉凝纤细手指上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抠入了半旧锦被当中,缓缓地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里警惕之色已全然藏起,剩下的只有淡漠。不待她张嘴,粉荷却道:“白芍,飘雪姐姐说带来的那个装药罐的箱子里还有两小罐蜜饯,你记得取些来。”
“嗯,我省的。”
白芍点了点头,转身往屋外走去。
“姨娘,您先躺着,奴婢去换件衣服立马就过来。”
粉荷又帮王卉凝理了理覆在身上的被子,轻声说着,见她点了头便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却又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会是她吗?刚才是她喂的药,此时她又提出让自己喝药,真的是她想置王姨娘于死地吗?睁开眼睛凝着眸子盯着白芍离去的方向,王卉凝心里开始思量。
若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会是什么驱使一个服侍在侧的小丫环毒害自己的主子?
报复?王卉凝觉得可能性不大。王姨娘是府里心善出了名的,不光是对身边的丫环好,就是对自己这个阻了她受夫君宠爱的女人尚且能真诚善良。她才来候府不过半年时间,平时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事,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妹妹秦含霜,王卉凝瞳孔一缩眸光一紧。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本就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如今箭在弦上,污蔑之言终有澄清的一日,难保她不会行此狠辣手段,斩草除根。
何况此时时机正佳,侯爷出征在外,王姨娘最大的靠山皇后娘娘听说也因畏寒到南边去了。趁着他们回来之前先把人悄悄害了,造成心情不郁服毒自尽的假象,倒不失为一招妙棋。
而且,老夫人本就不喜自己和王姨娘,到时为了候府为了能向皇后娘娘有个交代,自然也会帮着藏掖。
眯着眼睛,王卉凝的唇角扯起一抹冷笑。秦含霜,我果然是小看你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不但敢在候府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能把手伸到候府外面的庄子上来,当真是好本事啊。只是,纵然你谋算周虑,却断然料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
不过,想到现在的处境,王卉凝的内心也升不起多少庆幸之意了。
突然来到庄子上,自然不是什么散心的好事。不过,且不论什么原因,在真相没有揭露之前,顶着一个谋害候爷夫人的罪名能到庄子上来,想必这已是孙家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王姨娘的最大让步了。她自是不惧呆在庄子上吃苦头,虽为秦家嫡女,却因生母早丧,从小到大,她吃过的苦头,早已数之不清了。此时对她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只是担心,秦含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一意置她于死地,想必未达目的还会再找人伺机下手,她却连是谁下的手也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她的熙儿,小小年纪,却要认贼作母。而她,却连见一面怕也是很难,更别说回到他身边。就是能顺利回到候府,以现在的身份,却连个正当守在他身边的理由也没有。
要想保护好熙儿,还得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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