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妹妹说得对。我还真是大多接不上来。他们出的要么是诗词歌赋,要么是四书五经里头的句子,我不是太熟练,反应自然就慢。
更好笑的是前一阵子,教我的夫子古先生来了两个朋友,我自然要设宴招待。席间行酒令,古先生一个朋友先说道:‘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盅。’”
“那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蓉娘忍不住问道。“我也是。”其他几个人也疑惑不解。好在在座的好歹还认识几个字,姚舜英赶紧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这几个字给他们解释。大家恍然大悟,李兴初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些酸丁成日里正事不干,尽瞎捉摸这些鬼名堂。一般人谁会想到这些。那其他人对上了吗,这酒令?”
侯三道:“古先生另一个朋友接了句:‘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盅。’然后古先生说道:‘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盅。’接下来该我了。”蓉娘好奇地道:“那你怎么说呢?”侯三懊恼道:“嗨,别提了,我想了半天不透风的字,好不容易才想到个‘日’字,然后念道:‘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一字推上去……’”几个人边听他念边伸手在桌上划拉,最后齐声道:“哎呀,推上去不是个字,你输了!”侯三一拍大腿,大声道:“可不就是,可笑小爷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字给困住了。”
姚舜英恨铁不成钢,摇头道:“蠢材呀蠢材,你既然都说到困住了,为什么不知道用这个‘困’字来接呢?”蓉娘不解道:“如何说?”姚舜英道:“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盅。”侯三摸了摸后脑勺,懊悔道:“是呀,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个字呢?”李兴本道:“情急之下,谁会一下想到,你又何必自责。再说你不是先想到那‘日’字了嘛,谁知道那个推上去不是字了。”
姚舜英道:“所以我才说他蠢啊,原本那个‘日’字说到那一步也完全可以蒙混过关的。”侯三惊问道:“蒙混过关,如何蒙混?”姚舜英大笑道:“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盅。”大家先是一愣,最后想到“一字推上去”不就是“一口”,于是齐声大笑起来,都说委实能蒙混过关。
侯三似乎喝得有点多了,微红着脸指着姚舜英道:“还是英娘妹妹聪明,比那些所谓的名师强多了。哎呀,要是能一辈子跟着英娘妹妹学习就好了。”姚舜英赶紧呵斥道:“这家伙喝多了说胡话呢?我一个女儿家哪能跟人家那些大儒相比,幸好在座的没有外人,若是传到你那古先生耳朵里,可不是一场大事非。”
虽然不喝酒了,但“仙客来”的菜分量本就足,加上侯三又点得多,是以桌上还剩许多菜。大家不忍心浪费,索性边说笑边继续撑着肚皮吃。说来说去难免又说到侯三的学业,蓉娘嬉笑着祝愿他将来高中头名状元,自己这些人也好跟着沾光。
侯三苦恼地道:“还头名状元,我怕我自己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你不知道近段时日先生尝试着让我写时务策论,结果看了我写的文章老说我文思平庸人云亦云缺乏新意,说科考当中独辟蹊径的文章才容易引起主考官的注意。”
姚舜英赞同道:“科考时候所有参加的学子所面对的题目都是一样的,你不写出一点新意凭什么脱颖而出令主考官青眼相加?”侯三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要写出新意却很难呀。”
姚舜英皱了皱眉,决心好生开解他一番,便道:“其实有时候所谓的新意,只不过换一个角度来作文就可以达成。比如我们耳熟能详的南郭先生吹竽的故事,大伙儿一般是指责南郭先生不懂装懂结果闹了笑话。其实我们未尝不可以这样作文,比如从齐宣王这儿看,可以批评他考察人才不认真结果给了南郭先生这样的草包以可乘之机。从齐湣王这儿看,则可以赞扬他做事认真避免给人钻空子。而南郭先生之所以能混那么久,与他一起吹奏的人不可能不察觉,但却无人告发,这足以证明见了坏人坏事但抱着不干己事不开口的心态,其危害何其大。”
侯三听得直点头,嘴里嚷道:“对呀,英娘妹妹说得多有道理呀。要是先生让我来写,我一准只想到批评南郭先生,却没想到批评齐宣王和其他的吹竽手。”姚舜英道:“你那样想,肯定许多人也那样想,那你的文章就会淹没在其他文辞更甚于你的人的文章中,主考官凭什么看中你呢?人家批评你便赞扬,比如这个南郭先生的故事,你也可以赞扬南郭先生知错能改,有自知之明,知道混不下去就跑了。比起当今官场某些尸位素餐一辈子的老爷可是强多了。那些人可是明知道自己不行还不逃跑,硬是想混一辈子,当然有人也的却混了一辈子直到年龄大了朝廷不让混了才退位。”
见侯三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其他人也频频点头,姚舜英不禁暗自好笑。这些话都是前世高三时候语文老师常念的经,自己不过鹦鹉学舌了一通,却唬得这帮家伙一愣一愣地。
他们几个人只管自己说得高兴,大呼小叫地,兴尽才散,却没想到隔墙有耳。木板房的隔音效果不好,紧挨着的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等他们走了之后,其中一位耄耋老者大声赞道:“好个精明厉害的妮子,难得啊难得,叫老夫不佩服都不行啊!”另一个年轻人笑道:“姚姑娘本来就见识不一般,这个夏先生应该知道。”另一个山羊胡子老人惊道:“姚姑娘,国贤是说那日龙舟赛的姚家小妮子?嗯,方才那声音似乎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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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酒令参见《聊斋志异 鬼令》,霜自己可想不出来
第八十七章 不简单的妮子
那耄耋老者奇道:“怎么,九郎和夏先生都认识那妮子啊。”吴国贤道:“是啊,曾祖父您不知道,上回龙舟赛的时候我和夏先生不是没在船上看比赛,而是坐在岸上看的嘛,正好与她家的人坐在一起。姚姑娘的祖父虽然是个村夫,但通文墨,我与夏先生便同他谈论了一番。”
那老者正是吴家堡大名鼎鼎的吴四太爷,虽已过了古稀之年,却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他此番因事进城,想着“仙客来”的美食,特地前来享用一番。“祖父只是个村夫,孙女竟然这般见识不凡,还真是少有啊。”吴四太爷很奇怪。
“哦,是这样的,姚姑娘的这个祖父只是她的叔祖父。”吴国贤赶紧将自己从李兴初那里听来的有关姚舜英的身世来历说了一通。吴四太爷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一个秀才家的闺女能有这般见识,也是极为难得的。”夏先生插嘴道:“太爷不知道,那小妮子长相也不差,这要是出生稍许好点,只怕求亲的人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了。若是出生在高门大户,那见识胸襟依我看,王妃娘娘都做得。”
吴四太爷道:“世间之大,难免有明珠遗落在乡间,依我看这妮子比起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强多了。可惜世间狗眼看人的多,生生委屈了许多人才呀。”夏先生不住点头:“世间大多数人都是以出身门第看人,像太爷您这样的又有几个。”
“被那妮子骂为蠢材的小子是谁家的九郎可知晓?”“知道,正是那侯侍郎的孙子侯亮。”“竟然是他,他们怎么在一起?”“他们本就认识。姚姑娘她们不是李家庄人士嘛,侯家少爷的外祖家就在李家庄,侯家少爷是在李家庄长大的。”关于侯亮的身世,有心人早就打听清楚了。在整个启汶县已不是什么秘密,吴家人焉能不知。
吴四太爷对于自家的子孙没能出现一个京官还是有点遗憾的,虽然做了位置不好的京官根本比不上一个地方上的州府之长,但那毕竟是天子脚下靠近朝廷,而且有了第一个往后出现第二个就更容易了,长此以往吴家人也能在京城扎根了。是以对于侯家这条线吴四太爷还是比较看重的,吴国贤数次和侯三在集会上碰面根本不是巧合,是他在背后有意无意的安排。
此老敏锐地发现了侯三对姚舜英敬畏中夹杂着讨好的心态,便问起原因。吴国贤又将自己从李兴初那里打听来的缘由说了出来。“呵呵,这妮子真是胆大。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敢于当人家的先生。不过就她的本事倒也完全当得。只是九郎,你怎么对这妮子的事情这么熟悉呢?”吴四太爷问得意味深长。
吴国贤的脸不由微微一红,赶紧大声解释着自己怎么和李兴初认识。之后又怎么机缘巧合怎么再次遇见姚舜英怎么帮助她以及她的家人甚至连“吴大郎面馆”后院的事情都坦白了。吴四老爷听完不住点头:“九郎结识朋友不看身份地位,只看是否投缘,这很好。哎呀,那姚家的妮子学识见识都叫人吃惊,可惜是个女子。不然九郎跟她一起学习多好,便是多交谈几次都能有所收益啊。”
转眼间腊月二十五了,林记绣坊终于忙完准备过年了,姚舜英兄妹四人也回李家庄过年了。今年李家虽然添了第四代照说这个年应该过得更喜庆一些,但因为吴氏的死,大家的兴致还是颇受影响。到了正月初二拜年的时候。一下去了几拨拜年的人,家中气氛一下就冷清下来了。
吴氏虽然不在了,但菊娘还是要去给外祖拜年。李氏给李大椽父女准备了拜年的东西,父女两个便上路了。李大椽在吴氏娘家只住了一个晚上便回来了,菊娘被外祖母留下,说等过了正月十五再送她回家。今年大姨祖母二姨祖母两家早早捎信说不来拜年,拜年的东西早就捎来了。她们两家不来拜年别人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们两个都比李氏年长,但做人家女婿外孙的可不能不去拜年。所以莫家准女婿李兴本大年初二一大早便带着东西赶往枫林渡。
不过今年家中出去拜年的虽然多了他,但要来拜年的也多了一个,那便是蓉娘姐姐的准夫婿麦二郎。孙女婿头一次来拜年,李家人严阵以待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新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