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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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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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歌听他说罢,只觉得周身寒意涌上心头:“你说什么?谁?”

“邢鉴。”

“他知道申儿身份?”乐歌心头巨震,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虽不说,可若我没有猜错,当年申儿侥幸没死,就是他手下留情。”

乐歌疑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白子安轻轻一叹,望着远处的明舟灯影,眉目黯然:“你应该明白……以我的立场,我不想在你跟前说任何男人的好话……特别是他。可事实如此,我不该对你隐瞒。”

这让人无所适从的“真相”被白子安猛然揭开,其间的爱恨恩怨排山倒海而来,乐歌垂下头,遍体僵直,四肢冷硬,语声渐渐低微:“……就算是事实,我也不会谢他!”

少歇,乐歌调整了心情,重新抬起头来,便见走在前面的皇帝,突然回头看她,目光复杂难言,可不过瞬间他又侧头去和乐申说话,笑容清淡,无懈可击。

四人沿着雍水一路观景,皆是华服玉貌惹人注目,只是乐歌、皇帝和白子安各有心情,四人之间出游的气氛跟去寒山那次相差甚远。途中,多有小童望着随水漂去的河灯,又蹦又跳,更有几个手拉着手围绕着大树诵唱歌谣:

姣姣霍郎,羞杀子都。鼓动京华,有力如虎。

乐申听那歌谣悦耳,摇头晃脑的跟着诵唱了几遍,不禁抬起头来好奇的问白子安:“白大哥,谁是霍郎?”

“啊,霍郎乃是当今名动一时的雍州名伶……小公子这也不知?”有老者带着自家孙女来放河灯,听乐申问起,不禁在一旁插嘴道。

“这位老丈,请你和我说说这霍郎?”乐申孩子性情,遇见好奇之事,难免刨根问底。他对老者拱手施礼,殷殷问询。乐歌、白子安和皇帝也只能跟着他停下脚步。

老者见乐申斯文有礼,心生喜欢,同他讲道:“霍郎姓霍,单名一个兰字,一月前才到的雍州城。他一到京城,便下书挑战教坊领袖风先生,三天三夜之间连挑教坊十八名好手,一手羯鼓打得连风先生都甘拜下风。嘿,那个场面啊,当真是威风八面,雍州城前所未见。更难得的是,这位霍兰姿容之美,竟是天下无双的,故而京城中人莫不为其倾倒,呼为霍郎。如今他是太清楼第一名伶,只要有他在,太清楼夜夜座无虚席。”老者忆起当日盛况,如今说来犹津津乐道,赞叹不已。

“那么厉害?”乐申听得双眼发光。

“若得闲,小公子也不妨去看看。”老者说罢,便笑眯眯的带着孙女告辞离去。

乐申眼中饱含着渴望,看过乐歌、看过白子安又看向皇帝:“太清楼不知是什么地方?”

白子安唇角微动,指了指前面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对他说:“这就是太清楼,左依雍水,右临兰亭大街。是伶人云集之所,后面正好连着伶优教坊,一共九九八十一间。”

“伶人可不就是唱戏的?”乐申记得幼时家中常设戏台,自己的母亲和姨娘也都好此道。

乐歌摸了摸乐申的头,告诉他:“不全是,伶人除了梨园子弟之外,更有人擅长器乐、舞作惊鸿。”

“那我们也去瞧瞧?”

“好。”三人齐声应允。

一路上,乐歌多见有闺阁女子踏月而来,她们身着绉纱绮罗,纨扇遮面,显得个个身姿曼妙,隐隐露出青鬓花颜。其中有几人,见到皇帝和白子安均面露讶色,脚步滞缓,低声评论道:“雍州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俊美男子?”

“嗯,果然气度不凡。”

“得了,依我看,还是霍郎最妙!”

“若能与霍郎执手,便是让我做皇后我都不去。”女子中不知是谁冒出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呵呵发笑,一时娇声细语盈满巷道,好不热闹。

乐歌听到这句,心里暗暗发笑,她偷偷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却不料皇帝也正看着她,目中笑意涌动。

“白大哥,这霍郎难道比公孙大人还要俊美?”乐申自从见过韦璧,一直赞叹他仪容无双。

白子安显然已经忘了公孙是谁,不解地问:“哪位公孙大人?”

“公孙大人不是侯府家臣吗?”

白子安这才想起当日随口的胡诌,忙道:“噢……噢,不错!应该不如公孙大人吧。”

太清楼远观飞檐翘角,古朴典雅,入内更见清雅。两处临湖而建,四面都是连续的乌木大直棂窗,内悬轻逸通透的碧色纱幔。马蹄形的轩屏隔开四座,摆着疏落间隔的长案,中间空阔的地毡上有一个可容纳十人站立的高台。乐歌粗粗一看,已有百来人坐在其中,却不显得局促繁杂。”

头戴伶人帽的小伶官一见有客来,忙朝他们欠身行礼:“尊客,请入席。”

“侯……爷;请!”

“嗯。”

白子安见皇帝已入座,便转头看向乐歌,目光殷切。乐歌见所有人都是四人一席,心中暗想自己不管怎么坐,身边挨着的人不是尚隐就是白子安,一时感觉难以抉择。

她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坐在两人中间最为妥当,便从容居中而坐。

待檀板缓缓拍起,鼓点声声击动,满室的红烛皆暗了下来。一位高髻簪花的伶人,已在高台上袅娜起舞,她身着长袖窄襟舞衣,舞姿轻盈柔美。倾头低眉之间含蓄妩媚,双袖背在身后,搅动飞旋,看得乐申大声叫好,他越过白子安探着脑袋问乐歌:“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前楚的绿腰舞……”乐歌说话间,只觉得手上一阵炙热,皇帝的手突然覆了上来,她心中一惊转头去看他,略挣了挣,可他却更进一步,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细细摩挲。

乐歌心中羞恼,可又不敢惊动白子安和乐申,只能僵硬的坐着,任由他的指尖抚过自己的手腕,渐渐向上,往腕骨处摸去。

“怎么?”白子安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关心地问。

乐歌胸口起伏,心跳一声声清晰可辨,满腔羞愤却发作不得,只能缓缓开口:“没什么……没,我是想说……绿腰以舞袖为主……舞姿快慢全凭节奏;号……号飞鸟惊鸿。”

“果然让人眼花缭乱。”白子安浑然不觉她的异样,转头朝乐申一笑。

得此空隙,乐歌忙怒视着皇帝要他放手。可皇帝却笑了,他见乐歌素颜玉面,生气时秀眉皱起,一双明眸流波欲转,突就想起那日在阁中,她脖颈间、锁骨上的滑若凝脂……双眸中,目光渐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响遏行云的高腔,顿时满场静寂。高台上羯鼓阵阵敲动,由轻渐重,由缓而疾。幕帘徐徐撩开,敲打羯鼓的男子上身赤膊,两臂修长,阳刚壮美,古铜色的肌肤蒸腾着湿热的汗气,姿态潇洒流丽,妙不可言。他并不束发冠巾,墨色的长发流曳在胸前,竟能做到不随鼓点节奏而动。乐歌深知羯鼓乃八音之首,要做到“头如青山峰、手如急雨点”委实不易,不知要敲断多少根鼓杖,耗费多少年苦练,才能有此境界。她心想:这便是那闻名遐迩的霍郎了吧。

她曾在奉先殿见过乌铎击打墨鼓,袍服摆动犹如舞蹈,鼓声雄壮高亢,包含雄心。可霍郎击鼓仿若天成,他的人似已和鼓融为一体,鼓声飘若高空流云,漾如拂柳微风,清若万载冰雪,烈似火焰熊熊。此时,纵她是太傅之女,见过不少世面,可还是看的目不转睛,听得沉醉其中。

突然,一声喝起“收”,鼓音骤停,击鼓之人缓缓抬起头来,台下众人都微微一怔,只见此人竟是异样的清骨绝质、俊美天成,光华流转间,令人不能直视。众人心中都不禁暗暗喝了声彩:天下竟有这般人物!

乐申“啊”的一声不由叹道:“果然人外有人,公孙大人和他相比……”

皇帝、白子安和乐歌都想知道,乐申如何比较霍郎和韦璧,齐声问道:“怎么样?”

“公孙大人……简直就是个小白脸!”

48

48、广弘冬暖 。。。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大家叫俺龙吧,表叫俺“色大”了。俺真的一点都不色啊,内牛满面……

众人忍不住纵声大笑,白子安一口茶撑不住“噗”地喷了出来。皇帝笑道:“幸亏‘公孙大人’今日没来,不然定要气死了。他一向自负美貌,哪里经得起这般打击?”

“……可我还是更喜欢公孙大人。”

乐申的话,众人好笑之余并未多想,惟有乐歌心中似有所悟,她不禁问了乐申一句:“霍郎和公孙大人你都只见过一面……这霍郎仪容俊伟,音律造诣极高,为什么你反而更喜欢公孙大人?”

乐申扬起手中饼饵,笑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像这饼饵一样,色泽酥黄,形似梅花,好看得我都舍不得吃,可真正吃下去却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味道,光做得漂亮了。”

乐歌看着乐申,心中又惊又喜,她暗想:也只有年幼纯真的孩子才能有这样剔透的心思,能够敏感地触摸到一些成人触摸不到的东西。

都说诗词言志,鼓瑟寄情,连晋王乌铎这种浸淫权力场日久的人都可以从鼓声中听出他的勃勃雄心。这霍郎所击的鼓声,技艺臻于化境,几近完美无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可正因为这样,乐歌才隐隐觉得这位闻名遐迩的霍郎本身并非爱乐之人。完美则失真,难怪申儿会更喜欢至情至性的韦璧。

因有霍郎羯鼓珠玉在前,更显得后面登场的教坊歌舞乏善可陈,他四人看了一阵觉得无趣,便从天清楼出来,沿着雍水回宫。

此时天色已晚,老百姓放完河灯都赶着回家去,一时路上清清冷冷,行人寂寥。

他们四人还未走上跨虹桥,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声传来,桥上有个男子狂奔在前,后面跟着十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手拿棍棒边追边喊道:“好你个淫贼,休跑!”

“是霍郎!”

乐申突然高呼起来,皇帝、白子安和乐歌这才看清楚,当前跑的那位男子竟是名伶霍兰。此时他虽着一身布衣,只以粗帛束发,可也难掩其风姿之皎皎,他的脸在月光下浮起一层缥缈的薄晕,竟使雍水中漂浮的百千盏河灯黯然失色。

乐歌、皇帝和白子安都不想管闲事,只有乐申惊道:“霍郎怎会是淫贼?”

乐申这句孩子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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