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卫明珠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突然玉珠“簌簌”,皇帝撩开纱帘慢慢地走了进来,两人相对凝视,目中俱复杂难言。
他见乐歌秀眉深蹙、泪光泫然,心中柔软,俯□把她抱在怀中,将脸贴在她鬓边。
“痛!”她倒抽了口气,泪滴滴而落,洇入他的衣裳里。
皇帝眉心一拧,侧头去看她的背。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几乎看不到她那白腻柔滑的肌肤。他手上一颤,目中寒意迸发。
“我想你陪我……你陪着我!”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助和孤苦。此时她已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利用,还是真情?她不想分辨了,只想放任自己在他温暖的怀里软弱一回。
闻言,皇帝身躯一震,他立刻调整了姿势,小心翼翼地将手搂在她腰间,低下头去吻她。他的吻霸道而坚持,缱绻又狂热,似乎要将这几日的相思和他的歉疚一并融入其中。
52
52、宫婢绮雯 。。。
落雪三日未歇,如飞絮,如筛盐,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内廷的屋檐和地面。邢度舟下朝来,心中正窝了一肚子火,却不料到了涵碧殿又被周守挡在门外:“侯爷……太后正听圆德大师讲经呢。”
“什么意思?不让进?”若提别人倒还好,一听是护国寺的圆德和尚,邢度舟声音更是拔高了几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容小人进去通报。”
“滚开!”邢度舟一把推开周守,径直走了进去。
“……怎么了?”太后穿着一身碧色的绸衫儿,芙蓉花绢压在鬓边,支额靠在榻边,正听圆德讲经。她见邢度舟面色不豫的走进来,秋波一转,对他嫣然微笑。
“臣有要事与太后相商。”邢度舟饱含不屑地看了圆德一眼。世人都称圆德志节高操,佛法精深,更兼法相端严,仪表堂堂,可在他心中也不过就是个油头粉面的和尚。
“今日《广华经》三卷已讲完,贫僧告退。”
太后待圆德退下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笑容娇媚,顺势卧倒在榻上,玉背微微拱起一个绝妙的弧度,让邢度舟一时怒气消弭,情/欲蠢蠢欲动。
“你和一个和尚吃哪门子飞醋?”
“你也要顾顾你自己的身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邢度舟才在榻上坐下,就被太后环腰抱住。她的手在他胸膛上下摸索,撩起一片炙热,他忍不住将她压在身下。
“真是笑话……亏你说得出来,我们难道就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我……”邢度舟一时语塞,只能用唇舌去堵她的嘴。
阁中春意浓浓,肢体交缠总也不休,待云雨过后,邢度舟这才想起今日的来意。
“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皇帝又怎么了?”太后略抬起头,将下巴搁在邢度舟的胸膛上。
“今日朝会,就冲着我来了……是韦璧先提的,说什么尚书之制虽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可一人总揽,弊大于利,还举了个活生生的例子,来封我的口。”
太后问:“哦……是什么?”
“他说先前乐亭松就因手中独揽尚书大权,才敢不把先帝放在眼里,跋扈擅专,结党营私,后举族谋逆,所以……他提议,尚书之权不可落在一人手里,要分出来……”
“这风流浪荡的纨绔,心智倒也不弱,可惜绰儿拿不住他……还好奚琳争气,听说肚皮里已经有了。”
“奚琳?”
太后见邢度舟面露疑色,便笑道:“我的人,赏给韦璧了……”
“嗯,这下好了……朝臣们都来劲了,我若不把尚书之权给分出去,就该向乐亭松看齐了。”邢度舟一想起在朝会上,尚隐、韦璧君臣二人合演的这出戏,心中就怒火难耐。
“那皇帝让谁和你共掌尚书之权?”
“御史大人卫琮业,还有田咫。”邢度舟至今想来仍颇觉困惑不解。
“那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兄长自是听你的,田咫更是你的心腹……说是三人掌权,其实换汤不换药……依我看反而是件好事,你不用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还能博一个虚怀若谷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邢度舟却摇了摇头说:“可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更加担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其中无利可图,皇上和韦璧又何必如此费心?”
太后仔细想了想说:“我的儿子我最清楚……年纪轻轻又身处高位,总想有所作为,加上还有韦璧、白子安在一旁撺掇着,恨不得将朝局翻个底朝天。按他们的话说叫清除积憋,大兴改革之举……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等着看吧,折腾不了多久,该干嘛还得干嘛去。
邢度舟对太后之言,倒是有些不认同:“你可能并不了解你的儿子……他厉害着呢。”
“他初掌船舵,哪里知道风急浪高之险……朝局大事可不比画院张丘那几笔写意山水,他该看该学的还多着呢,我们孤儿寡母全凭侯爷……有你管着顾着,我才能睡得着觉。”
太后说罢,依偎过来,眼眶中竟有几分泪意盈然。邢度舟眼前看到的是如此楚楚动人的倾国容貌,耳边听到的又是这般挚诚感人之语,胸中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岂敢让皇后为我梳头?”乐歌身子往后一退,卫明珠手中的玉梳就顺着她的墨发一路滑到了发尾。卫明珠见了啧啧称奇,赞道:“头发真好……和寒州进贡的凉缎似的。”
乐歌回头怔怔地看着卫明珠,竟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夕阳浅浅的绯色从窗格透进来,为她的面部镀上了一层浅艳的明光,素裳乌发清澈分明。如此美人,哪个男子不喜欢?
“我不太会梳头、笨手笨脚的……你莫怪!”
“岂敢,皇后这么说折杀奴婢了。”
乐歌因卫明珠的姓氏,心中不免对她抗拒,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不仅仅是梳头、穿衣,就连喂饭、敷药这些事卫明珠都亲自为她操劳,让乐歌心中感怀,便不由自主地和她亲近起来。
“看看,梳好了头发,人精神许多,更漂亮了。”卫明珠替乐歌挽好头发,又将铜镜拿到她面前,笑眯眯说道。
“皇后……乐歌谢你。”
乐歌才一弯腰,双臂就被卫明珠轻轻扶起:“我听皇上说过,你是乐家的女儿……难怪姑母会如此对你。你不必谢我……我反而佩服你,我也羡慕……你。”
卫明珠见乐歌神情中带有几分不解,便轻轻叹道:“佩服你,遭逢逆境还勇敢活着,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依旧心志坚强。羡慕你,有他对你情深意重……”
“皇后……”乐歌微窘,苍白的面上顿时泛起一片潮红。
卫明珠秀眉一蹙,眼神不知看向了何方:“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敢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畏首畏尾的大有人在。”
“那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拥有他这样的身份。有时候畏首畏尾并非不爱,只怕是碍于身份……碍于立场……”
“真的?”卫明珠突然双眼发亮,可瞬间又黯淡下去。
“真的。”
“叫我明珠吧。唉,皇后的帽子太大,责任太多,光是内廷这笔帐就看得我头疼。”卫明珠颇为沮丧,小巧秀挺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乐歌知道皇后掌内廷之事,少府每年都会拨银入御库,专供内廷各项所需,查点帐目,将内廷诸事安排妥当,当然也是皇后之责。内廷诸事看似简单,可真要应付起来的确不易。她见卫明珠对自己坦诚无伪,牢骚埋怨都写在脸上,暗暗好笑之余又添了几分感动。
“我也叫你乐歌?”
“好。”
两人正说着,就见皇帝迈入阁中,卫明珠忙上前来给他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起来。”皇帝虽应着她,可一双眼却只盯着乐歌,关怀之意流露无遗。
乐歌与皇帝目光交错,低下头去。
卫明珠见皇帝身后立着的并不是平时所见的王舟,而是一位清清瘦瘦、着宫婢服饰的姑娘,不禁奇道:“这位是?”
“朕让绮雯跟着你;她是女子,方便在内廷走动。”皇帝撩袍坐在乐歌身旁,笑意清浅。
绮雯对她二人欠身行礼,乐歌见她貌不惊人,但举止落落大方,浑不似一般宫婢般诚惶诚恐,行礼之后便抬起头,双目微眯,上下打量着皇后和自己,毫不避讳。
“她瘦瘦弱弱的……”卫明珠看了绮雯一眼,刚开口提出质疑,忽觉似有一阵清风拂过,她鬓边的那朵海棠宫绢已拈在绮雯手中轻轻晃动。
“姑娘你……好厉害!”
“不敢。”
卫明珠围着绮雯夸了又夸,她本聪明乖觉,知道皇帝和乐歌有话要说,忙拖着绮雯迅速离开。
一室寂静,惟有窗格间光影流转,掠过两人的眉梢鬓角。相视良久,皇帝唇角微动,忍不住揽乐歌入怀,两人同倚在榻上,轻声说话。
“这位绮雯姑娘好武艺。”
“嗯,她虽脾气古怪点,可为人忠心耿耿,且又本领高强,定会护你周全……只是,你别把她当一般奴婢,朕对她也得客客气气的呢。”皇帝说罢,突然又笑起来,问她:“你可知道,在这世上,韦璧最怕谁?”
“……你?”乐歌实在想不出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会怕谁。
“不,他最怕这位绮雯姑娘……这两人在陈留时,是出了名的一对辣手毒牙,一致对外的时候倒勉强还能并肩合作,可一旦发生内斗,那真是地动山摇,风云色变……你想想韦璧那性子,何时会把一个女子放在心里?他曾和侍卫白毛打赌,三个月就让绮雯对他俯首帖耳,结果……”
“结果如何?”
“三个月他就被绮雯打趴下了。”
乐歌不觉莞尔,须臾,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在皇帝耳边低声问道:“那你呢?”
“朕如何?”皇帝目中笑意涌动。
“嗯,你何时将一个女子放在心里?”
皇帝听她呼吸如兰,言语惑人,不禁心头乱跳,目光渐渐黝深:“你说呢?”
“我怎知道?皇后艳冠群芳,白美人娇俏动人……还有很多……”乐歌话未说完,只觉他那暖暖的呼吸已在她耳边浮动,他用指腹抚过她的唇,轻轻摩挲……让她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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