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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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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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你、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去看张大人了?”

卫明珠迟疑了许久,方低低地说道:“实不相瞒,我私下去过白府两次。”她见乐歌脸色都变了,忙解释道:“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担心崇白,又不忍让你屡屡为我冒险。”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乐歌深吸口气,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你出宫走得是何人门路?白将军不在白府,又是谁让你进去的?”

卫明珠轻声道:“小红有个远房表哥,值守西华门,是,是校尉,走的是他的门路。至于白府中……是你兄弟,让我进去的。”

“申儿?!”乐歌惊诧。

“你兄弟倒是个热心的孩子。我、我和崇白把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遗憾了!”卫明珠的脸上的红云又重了几分,似铺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眼波流动,鲜妍欲滴。她本就是极美的,此时,更添娇丽。两相映衬,连她身上那身桃红色的外裳都显得寡淡了起来。

乐歌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说:“既然已无遗憾,那待过了冬天,就送张大人出城。”

冬去春来,迎来了一年两次的选士国考。洪德三年秋藏大会时,皇帝曾下诏“试策”取士。博学馆将这一制度进行了补充,明确规定了天下士子试策的内容分为经义和时务两个部分。经义指的是诸子经典,时务则考察民生和天下大事。国考一事在地方上由各郡守负责,在中央则由朔阳侯韦璧主持。士子们考中后,还要经博学馆选拔,称“选士”,合格后,才能授予官职。

韦璧刚开春就忙得不可开交,日日往返于博学馆与广弘殿之间,不是向皇帝汇报各项事宜的进展,便是与众位博士们讨论试题、选拔学子,到了夜里又要应付朝中各位公卿明里暗里的举荐,恨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这日,刚过巳时,韦璧便匆匆来到广弘殿。阁中,皇帝正在同周子昉说话。

且说周子昉自御库司任上调离之后,先后去了凉州、兖州当郡守。不知是他政绩斐然,还是手腕高明,去岁,他不仅重返京畿,还摇身一变成了掌管全国赋税钱财的大司农。这一番连升三级,不但令满朝官员对他刮目相看,连御史、廷尉都觉得此人高深莫测,是难得的可造之才。

此刻,周子昉正对皇帝提起撤藩之议。韦璧细细听了一阵,不住的点头。大齐藩国历经近百年,已隐隐然成为一股可以威胁皇权的势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尚隐早就想对藩地动手,这自然瞒不过他。只是,此时对藩王们开刀,恐怕还需谨慎行事。眼下千头万绪,无论是撤藩还是训练新军,钱粮都是最最要紧的。韦璧一边听一边紧张地思忖着。

周子昉说得细,皇帝问得更细,待说罢已到午膳之时,皇帝留周子昉和韦璧一同吃饭,周子昉却推辞道:“臣今日值房,不敢久离。”

皇帝也不坚持,只笑着说:“周大人一心为公是好事,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君王关切之语,让周子昉好不感动,连忙躬身道:“谢皇上关怀。”

周子昉走后,君臣二人同桌用膳,闲话几句后,韦璧便将策试选拔的名单拿出来,说:“国考选拔后,臣与博学馆众人商量,拟定了一份名单。其中共有士子一百零八人,分别来自国中各郡县州府,请皇上过目。”

“听说自国考以来,朔阳侯府门庭若市,连御史大人都来登门拜访。”皇帝也不伸手来接,只低头舀了口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韦璧一听,便哈哈笑了起来:“皇上不知,那场面忒骇人了。臣走前门这些大人们堵在前门,臣走后门他们堵后门,有一次臣还差点想翻墙……”他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听得皇帝也不觉失声笑了起来。

须臾,皇帝将名单拿来仔细看了看,便对韦璧道:“人尽其才,各尽其用,难不倒你,都由你权衡调派。不过……”皇帝的话顿了顿,缓缓得放下手中牙箸。

韦璧等着下文,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

“选几个忠直可靠,政务精通之人,去北军,还有……京兆尹和少府。”

韦璧一惊,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不论是北军,京兆尹还是少府,都是邢家的势力范围,轻易不可触碰。以他的脾气,本该和稀泥过去,可思虑再三,还是说:“微臣以为,士子们刚刚晋身,政务诸事皆不熟,是不是应先在博学馆领个闲差……待半年之后,再正式任职?”

韦璧的话说得很含蓄,可皇帝又岂会听不明白,他轻轻瞥了韦璧一眼:“你是怕……尚书署那位?”

韦璧点点头:“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如今百事俱兴,臣以为不宜操之过急。”

皇帝沉默片刻,抬头深深看着韦璧:“朕意已定,你照办就是。”韦璧知道,凡是尚隐轻描淡写说话的时候,那必是心意已决。

“……是。”纵然韦璧心里觉得,此时就与邢家正面为敌,不是上策。可君心难测,多说无益,便赶紧闭上了嘴。

一顿饭下来,韦璧吃得心不在焉,连酒都不曾喝一口,草草吃罢便说要退。皇帝不禁啧啧称奇:“你这人向来穷讲究,今日怎么了?”

韦璧皱眉道:“家中孩子病了,臣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

皇帝笑道:“去吧去吧,都说朔阳侯风流不羁,没想到你当了爹之后,对孩子倒是挺上心。”

韦璧笑了笑,道:“为人父母,唯一所求者,无非是孩儿平安康健。皇上也快为人父,一定深有体会。”皇帝点点头,默然不语,似心有所动。

春光正浓,邢府后院棠红李白。尚安柔正在佛堂念经,突然听到一阵阵鸟雀啁啾之声,便放下经卷望向了窗外。

天刚下过一场雨,尤带着几分水意湿润。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远远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轩昂,女子窈窕,并肩缓缓而行,走了几步,那男子解下所披的丝帛披围,搭在那女子肩上,又低头微笑着同她说话。这样的画面,让尚安柔久久凝望,直到侍女进来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公主,驸马和……和如夫人前来请安。”侍女说起青娘来,怕她不喜,如夫人三个字像在喉咙里打转。尚安柔听不太清楚,轻轻问了一句:“和谁?”

“如夫人。”

自成婚以后,尚安柔便极少见到邢鉴,更别提还有那个如夫人。对她来说,邢鉴不论纳几个妾侍都同她没有关系。青娘入府后,曾来拜见过她,她只隔着帘子,淡淡地说了句好,便将人打发走了。她想了想便说:“不必来请安,请他们回去吧。”

侍女面露难色,道:“奴婢也这样说,可如夫人说她有事相求。”

“有事?”尚安柔向来心善,虽不想见,却还是说:“那,让她进来吧。”

邢鉴率先跨入佛堂,立在一旁不说话。自他身后款款走出一个女子,挽着芙蓉髻,簪着玳瑁笄,朝尚安柔伏拜下去,声音清脆好听:“贱妾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

“谢公主。”青娘缓缓起身,垂首立在邢鉴身旁。尚安柔才恍然惊觉:原来刚才在窗外的是他们!

“家严染病,膝下无子,惟有贱妾一个女儿,妾特来求公主,准许妾回越州老家探望侍奉。”青娘说话的时候,头垂得很低,尚安柔只能看见她额发正中的那个美人尖,她突然想起乐歌也有这样一个美人尖,便道:“你父亲有病,那理应去伺候,你只管去吧。”

“多谢公主成全,只是……”青娘侧头看着邢鉴,欲言又止。尚安柔并不傻,已经看懂了她的意思,淡淡瞥了邢鉴一眼。邢鉴一直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犹如佛堂的泥塑菩萨,仍是一言不发。

“你起来。”尚安柔微一抬手,青娘便抬起头来。两相照面,尚安柔只觉呼吸猛地一窒。眼前人杏眼琼鼻,目光盈盈,这分明就是……她紧紧盯着邢鉴看,声音微颤着问道:“她是、她?”

邢鉴避开尚安柔那又惊又疑的眼光,只淡淡说明来意:“她身子不好,我,陪她同去。”说罢便轻笑着看了青娘一眼。

青娘一见,立刻又跪在尚安柔面前,轻轻摇头道:“不,公主允妾一人前往,妾就感激不尽了,驸马出京实不可为。”尚安柔最不忍有人求她,尤其青娘的长相又……她忙说道:“你且放心去,让他陪着你,母后和皇兄这里我会去说。”

青娘感激不尽,磕头犹如捣蒜,连声道:“公主大恩,贱妾铭记在心。”

邢鉴扶起青娘,两人慢慢地退了出去。他让青娘先走,转身正要关上门户。只听尚安柔突然叫住他:“邢鉴!”

他一怔,默默地盯着尚安柔看。尚安柔拿起佛经,也不看他,只望着窗外青娘远去的方向,轻声说道:“你真可怜!”

90

90、风雨欲来 。。。

入夜后,偌大的朔阳侯府一片寂静无声,只有挂在屋檐下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曳着,“哗哗”作响。

卫绰儿很害怕这种寂静,她忽然怀念起当初那个充斥着莺声燕语、脂腻粉香的朔阳侯府来,那个时候的侯府虽然让她嫉妒、愤恨,但起码充满着人世间的味道,不像现在这样,沉寂得像个坟墓,压抑得让人难受。

侍女见她恍惚,轻轻唤了声:“夫人。”

她颤声问道:“谁,谁死了?”

那侍女睁圆了眼睛,惊惧地退后一步:“夫人,你忘记了,小公子没了。”

“小公子?”卫绰儿盯着侍女看,面色惨白如雪。

“是,是!半个月前就没了。”

“那,这白灯笼为什么还挂着?”绰儿突然立起来,手指着那些悬挂着白色灯笼问。

“五七未过,侯爷说不许摘,没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摘!”

“哦,哦!”卫绰儿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便起身往庭外走去,一开始步子迈得甚急,待到了池塘边,才慢慢缓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韦璧的书斋门外。自从孩子死后,韦璧伤心欲绝,几乎每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家仆们给他送去饭菜,也常常是原样送进去,又原样端出来。

书房内隐隐绰绰透出一点灯光来,卫绰儿从门外望进去,只见韦璧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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