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简回过头来,正看见苏青面上的温顺神色,他笑道:“原本还说你先前见了那些人死的惨状,多少心里会有些不舒爽,便跟你说些温和话也好,偏偏你不领情。”
苏青笑道:“哪里敢?否则你在江湖里招惹的那些莺莺燕燕还不上天入地磨刀霍霍把我蒸了煮了?我惜命的很,才不做这样的事情呢。”
卫简一笑。
“还当你这些年好歹会有些长进。毕竟这番再见你的时候又是一副温温顺顺的样子,哪里知道骨子里到底是这样的野性儿?”
苏青也道:“你也不一样本性难移?江湖里对你的传闻可是好的很呢,问起谁来都知道信如君是个很好很强大的人,又一贯端得是温润如玉,还当你终究会像你父亲一样,哪里知道骨子里还是这么不饶人?”
卫简闻言,回过头来一笑,满目的繁华璀璨。
苏青的小心脏不争气的跳快了两下。
真真是个祸害。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把心里面的杂念摈除出去,面色转正。
“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想问问你。”
“恩。你说。”
苏青抿了抿唇。想了想刚才卫環出人意料的举动,莫子期一言不发的默契配合,又看了看卫简。
卫简坐在轮椅上看她,脑袋有微微仰起的弧度。
眸子里星河璀璨。漂亮的简直让人发指。
苏青就那样看着,像是身处广袤沙漠,看不见尽头,只有风带起的金黄色的沙在她的周围打着旋儿。
一刹那就宁静致远。
苏青突然摇了摇头,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自个儿一个人胡思乱想瞎琢磨着呢,说出来反倒扰了你的心绪。”
卫简没有再问,只平和笑道:“总不至于真是因着那些尸体来的恐慌吧?”
苏青道,“哪里?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在漠北长大的。是苏晏的女儿,好歹也上过战场,怎么会被那些就吓住?”
“不觉得我太残忍?”
“你当我是小姑娘?是非都分不清的?你死我亡的情况下总得有个取舍,毕竟谁都不想死。但是心中的清明得守住,不然就是入魔。”
卫简“噗嗤”一笑。“早先看顾佩捡了本游仙的本子带着,你在看?怎地说起话来这样像要修仙的样子?连神魔之隔都揣摩清楚了?”
苏青的嘴角抽了抽。
果然跟着卫简还是不能正经说话的,他们俩,就是那种一见面就得死掐的,不掐还绝对不行的那种!
所以苏青“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卫简伸出手来想揉她的头发,没碰到脑袋,只碰到耳边细碎的耳发,将落下来的那捋发丝安放到了苏青耳后去。
“恼了?”
苏青没答话,却猛地后退几步,转了身,捂住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满脸通红。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看卫简的眼睛了,一看就入魔障,满心满眼都能看见闪亮的繁星。
就是姬篱,每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时候,她那小心脏也不会那么不安分啊。
苏青拼命拿手冰自己的脸,心里面越发肯定:丫卫简就是个祸害,比卫褚都祸害。
卫褚气场太强大,她根本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但是就卫简那平时那么嘴欠的一人儿,她怎么会和他有距离感?离得近了,忽然卫简又带上卫褚的那种温雅出尘气质,那双眼睛一专注看过来,苏青不被劈得外焦里嫩才怪!
好半晌,苏青才平缓过来,转过身,摁了摁眉心,咬牙切齿。
卫简不禁抚掌大笑,“哈哈,还当你早有了不变颜色的本事,没想到还是这么易恼,真真是有趣得紧,有趣得紧。”
苏青瞪了他一眼,哼哼。
心里面还在腹诽:丫你卫简,真真是个记仇的小人,非得看着她出丑不可!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她也一定要整治整治他!
哼哼!
╭(╯^╰)╮
苏青表情刹那间千变万化,一个比一个有趣。
卫简在那边笑得越欢了。
!!!
苏青仰天长叹。
心里面唧唧歪歪:神仙哥哥啊,仙女姐姐啊,求帮忙求扶持,拜托把这妖孽收了罢收了罢~~~~。
卫简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那样张狂的笑声,安静的望着苏青,眸子里密密麻麻的交错着不同的情愫,像是针线一样,缠绕起来,最后却都只化做熨帖平整的一整块,填满了他的整个瞳孔。
像墨一样深沉。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唇角的微笑却更柔软温暖了些。
第十九章 岁月静好
昭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野味,还没处理,在他手里面活蹦乱跳的,右边拿草捆了一捆柴火,在苏青和卫简面前的空地放下。
兔子落地就要跑,被昭尉扒拉了后尾巴牵回来,抬起头来看着苏青问:“姑娘能见么?”
苏青嘴角抽抽,昭尉问得不刻意,但是把她当姑娘照顾的意思还是很明显。这种事儿吧,有时候自然觉得熨帖,也不必要太耗费心神,但是有时候又总觉得有点儿被人瞧不上的意味儿。
点头,“嗯,还成。”
卫简笑着看了她一眼。
被苏青给瞪了回去。
当初在苏晏教唆下跟卫简写信,苏青不知道怎么开头,就先写她原来养得那只兔子,毛茸茸暖乎乎的,抱在怀里的时候特别舒服,苏青为此爱不释手,在信里说了好些兔子的好话。被卫简逮着这事儿好好了笑了一回她。
昭尉就没那么多心思,生火,把刀锋烤热了往兔子身上招呼。
苏青下意识就闭了眼睛偏了脑袋,不看。
卫简在旁边一笑,道:“昭尉你弄着吧,暮归,我们去走走?”
苏青也确实有点不能见,点了头,就听卫简在旁边低低的笑了。
她现今没这心情跟他顶嘴,就不理,只站在他身后帮他推轮椅车。
卫简倒也没有问因由,苏青小时候养过,对这种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本身又没什么抵抗力,眼见着被杀,心里肯定怎么会觉得不舒爽。
不过好歹不至于像单纯小姑娘似的,看见什么见血的事情就哇哇大哭,不论正反对错只一味心思良善,那就很没有意思了。
卫简自认不是一个良善人,就是苏青说的那句话,面上是温雅公子,心里面其实也并没有没有那些狠心思。只看愿不愿意用而已。
君子淑女的定义并不是一味的良善,一味的良善只会被人压制得死死的,严重一点儿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有什么趣味?就算要济世,起码也得活下来吧?
所以卫简一直觉得,真正的君子只要保持内心的清明并付诸行动就可以了。黑暗的心思能不能有?可以有,但是那些都不是能够持久的,在没有其他办法,或者需要尽快达到目标的时候,可以用一下黑暗手段。但是平素能够良善能够宽和的时候。也不必一定非要心狠手辣。每个人都是有福荫的,杀孽重了,毁天缘得很。
苏青倒是不知道卫简的心思,只径直推着卫简往前面走。想起来了,才跟他说两句话。
“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这生活,际遇,命运什么的,都是很奇妙的东西。就像我以前很讨厌你骨子里的高人一等,也很不喜欢姬篱一点骨气都没有的样子,现在长大了才知道其实人不止有一面。”
“你觉得我父亲是个完人?”
苏青笑道:“哪里有完人这样的?我觉得你跟你父亲某种程度上都还挺像的,心思都蛮活络。也都蛮深,就都藏在温雅面后面呢,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要不是我小时候从字里行间里见了你那性子,我肯定也像江湖人那样觉得你就是一个温雅公子,像小姑娘似的两眼闪星星崇拜。”
卫简笑道:“所以你现在也就是鄙视我?”
“也不见得。你某些方面我还蛮佩服的,比我强的多,要是我肯定做不到那个样子。偏偏就是你嘴欠,所以不跟着你噎两句忒不爽快。”
卫简哈哈大笑。
又问,“上次你提说过昭尉和林展是同门?怎么看着不像?何况就林展那个四处得罪人的性子,他同门见了他还不把他往死里对付?见着他们俩那样子,关系似乎还很好来着。”
卫简道:“甭看着昭尉不言不语的样子,他每次动作都能噎得林展无话可说,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大觉寺里面,除了林展自个儿师父,也就跟着昭尉关系好点儿。也不知道他们一个嘴碎一个不言语的性子,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
笑,“没准儿就是这样才合得来,万一你见着一个和你性子很像,又是在一个领域的人,你会怎么想?你确定不会相爱相杀?”
卫简斜眼睨她,“这是什么话?怎么越长越大,说话反倒没有一点儿顾忌了?”
苏青道:“就是长大了才觉得什么都不如活得自在重要,本身外在就有好多牵制约束了,再没点乐子,也忒无趣了些。”
卫简笑,“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听着你这话里意思,倒很有点道家的风骨。别的倒也罢了,就是朝堂里,这样的心思多了,不大好。”
苏青道:“心性保持这样便罢了,行事若是随了这样,多少有点狷狂放浪,在官场里自然容易得罪人。但哪说得行事和心性就得一一对应?那这世间还不得乱了?说到底,心性清明最重要,别的,只是手段罢了。”
这话与卫简先前想的一样,卫简笑着看了看她,“正是这个理。”
“后来呢?”
“后来林展跟我我的门下,就把他师兄一道荐了过来,我瞧着昭尉是个实诚勤恳人,就留在了身边。”
“林展那几个徒弟不知道昭尉的底?”
“昭尉在大觉寺的时候并不显,他是在藏书阁管理图书的人,修的是内门功夫,招式剑术都不大通。不然大觉寺哪里容得他不声不响就到我这里来了?”
苏青一点就透,只习内家功夫的,前期都不大显,搁常人里都看不大出来,但后期能耐就大了,练出来了,完全可以无视任何剑术招式,只需要凭内里就能独挡一面,非常霸道。以前有人论内外修炼的利弊,说到内家功夫的时候,就说:“或泯然众人,或独行天下,唯心志而已矣。”
评价的非常恳切。
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这个理儿,但是内家功夫因为很难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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