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她要迁走?吴美人带着凌湘走了,我们这岂不是更冷清了?”我不禁搓搓手,方才玩雪冻得通红,到现在还未消。
沈云珞笑了笑,“你呀……不就是想有人暖被窝么?”
我坐在熏炉边朝双手呵气,嘟喃着:“凌湘的身子就是比我暖嘛……”
“于归,明日领俸银,你顺便请人帮忙捎封家信回苏州。”
“哦?”自从进了宫,沈云珞从未提过家里的事,大概是记恨她父亲,怎么忽然要送信了?我也没有多问,她行事一向古怪。“知道了,娘娘明日将信交给我就是。”
雪已经停了,可是天气阴沉。寒风肆虐,卷起阵阵飞雪,树木、屋顶全被白雪覆盖,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弓着背迎风前行,袖里揣着刚领的些许俸银。自从进宫了,我才渐渐明白银子的重要,原以为宫里的人都有皇上养着,没想到打点来通融去,原先带的钱都花光了。做人真难,做女人更难,做宫女是难上加难。
从内苑一条道抄近路,夏日的林荫小道如今被冷冽的风充灌着,脸上如刀子割一般疼,我见四下无人,便施轻功朝前飞跃,最好是一路上都没人,就可以直接飞回去了。可惜一辆翠幄马车自远处迎面而来,我忙收住功力,踩着雪深一步浅一步地走。
路两旁的树枝依稀有雪团被风吹落,有时簌簌落下如白花一般,我仰头望了望,淡淡的阳光洒下来被白雪映成惨白的光线,刺目。刚眯了眼,忽然听见马匹发出一声剧烈的嘶鸣,我心中一惊,定睛一看,被雪压断的树枝恰好砸在马背上!马儿受了惊,迎面疾驰而来,踏在雪地里的“嘚嘚”蹄声,还伴随着一名女子的惊悚尖叫。车夫也是乱了分寸,拼命大喝、拉扯缰绳,却丝毫拉不住受了惊的马匹。
我虽然不懂御马之术,但想着迷声术对付动物都是一样的,便用法术吹了一声长长的哨音。马儿顿时减速,慢慢在我跟前停下。
车夫傻愣愣没缓过神来,我疑心车上是哪位嫔妃,可她不出来,我也不好去问。不一会,车里的女子挑开帘子,惊魂未定瞪着我,“你……你是……”
第八章 68、锁寒窗…5
「晚八点还有一更,某某不知道我前几天加更了,漏看了两章,在此提醒一下大家哈」
我俯首答:“奴婢是裕华宫宫女。”
车夫惊叹道:“还多亏这位宫女了!”
看装扮,她并非后妃,车夫如此说话更加不是宫中内侍。我微笑答:“你们没事就好。”
车夫下了车,与我介绍:“我家夫人是逍遥王府的昕妃娘娘。”
只觉得这微笑在这腊月天被冻在了脸上,僵硬得无以复加,我却仍然要维持:“奴婢给昕妃娘娘请安。”
“不必拘礼,我要谢谢你才是!看不出来你一名宫女竟然会以哨声御马。”她比我年长几岁,身穿朱红夹袄,发髻绾得精致,笑容甜美,“你今日救了我,随我去王爷那领赏罢。”
我听了不禁浑身一抖,连忙婉拒,“奴婢不敢,能帮到娘娘是奴婢的荣幸!况且,奴婢尚有要事在身。”
“裕华宫么?能有什么要事?来吧,你救了我,理当要赏!”她竟笑眯眯朝我伸手来,我一怔,赏赐,就是有银子了,恰好我和沈云珞目前处境尴尬,有的赏还是收下罢。我搭上她的手,蹬上马车。
原想与华容添见上一面,领了赏便回宫去,我总是不放心沈云珞一个人的。可没想到,一进了浮华宫,便出来不得了。今日也不知怎的,皇上和淑妃都在,所以特地将昕妃召进宫来。
大紫檀雕螭案上呈着各种精致美食,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顿饭,我杵在这算什么?不是给自己找难堪么。
听了昕妃的话之后,华容添只是盯着我笑,吩咐人给我打赏。皇上就在前头,我赶紧接了赏赐,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淑妃坐在侧席,隐约只瞥见一袭华服珠光。
“没想到,你还懂得御马之术?你是如何吹哨使马匹停下来的?”皇上穿着褐色常服,素日威严的语气现时有些倦意,我稍稍放松了,答:“也只是会吹口哨而已,奴婢并不会骑马。”
“一声口哨如此神奇?改日还得表演给朕看看才好。”
“上回匆匆一瞥,看的不清楚,今日细看之下,才知这女子长得这般水灵。”这陌生的女声就是蔺淑妃,说话不紧不慢,嗓音柔和,听起来似乎很是贤淑。我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正对她水盈盈的双眸,见她一袭紫锦深衣,非常娴静,不似传言中那样盛气凌人的模样。
皇上诧异问:“哦?卿何时见过于归?”
“于归?”昕妃轻呼一声,狐疑盯着我,又转头看华容添,“她就是于归?”
殿里门窗紧闭,炉火烧得滚烫,我竟觉手心出汗了,身子也在发热。我不知所措,慌乱看向华容添。他轻轻颔首,含笑看着昕妃,“我以为你知道了。昕儿,别听瑰瑰那胡言乱语,于归是个好姑娘。”
淑妃掩口而笑,黛眉一挑打趣道:“逍遥王爷真是狡猾,讨了人家又不赶紧带回家去!害得府里一干女子都吃飞醋!”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我是听了这句话难过吗?还是因为他对别人的亲昵?或许我应该愤怒的,女子不是玩物,不是想要谁都可以的。不过,他们不明白。抑或真正不明白的人是我,这便是人间了。
淑妃又唤我:“对了,于归,你转告吴美人,明日我同皇后都会去探望她。”
“奴婢知道了。”
“嗯,她可得好好养着,若诞下皇子了就真是大功臣!”淑妃说得兴高采烈,与宫中无数娇柔女子相比,那笑容竟不像是假的。妖精的感觉不会错,她是真的高兴。
从浮华殿告退出来,恰好遇见玉临王,一袭白狐裘将他上下包得严实,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稚嫩脸蛋。一见我,他就面带不悦说:“本王命你来看看芸香,竟然隔了好几日才来。”
我心虚得不敢抬头,华容添时常住在这里,他对着我总是那样暧昧,若没有人传召,我哪里敢来?没想到玉临王一把拉住我的手,催道:“快随我去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我随他一起跑到后院中,见棚架下几株好不容易存活的芸香奄奄一息。虽然暂时能用法术护住它们,可终不是长久之计。
“于归,你看,是不是冻坏了?”
我点点头,惋惜道:“这样下去不行的。”
“那该如何?”
想了想,笑着说:“王爷信得过奴婢么?”
“当然!”他笃定点头。
“那不如由奴婢将这几株芸香移走,栽在裕华宫,我也好照料。”
“你一定能救活么?”
“当然!”我也笃定点头。
他脸上绽放一个可爱的笑容,“太好了!”
“那么这里交给奴婢,王爷快进去罢,让皇上等久了不好。”
他放心地舒了口气,然后匆匆离去。我确认园子里没人了,用法术将几株芸香同时连根拔起,稍稍抖了抖泥土,用衣裙托着。幸好这个时候宫人们都吃饭去了,要不然又要盯着我打量一阵。
揣着芸香回到殿里,没来得及放下,沈云珞迎头便问:“你上哪儿去了?”
我腾出一只手,将俸银和赏银都交给她,只说:“路上偶遇逍遥王府的昕妃,帮了她一把,于是她领我去王爷那讨银子了。”
“逍遥王的妃子?”沈云珞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她倒是大方,还带你去王爷那给你打赏。”
我横了她一眼:“什么意思嘛?我帮了她,王爷赏我是应该的。”
“是么?那你脸红做什么?”
我吃惊摸着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滚烫的,支支吾吾说:“谁……谁脸红了?我去……我去弄芸香了!”
第八章 69、锁寒窗…6
医女按时送药来,两只提盒,各自挂着名牌,她将沈云珞那只交给我,嘱咐:“药方有所变动,先喝小碗的,饭后再喝大碗的。”
“嗯,知道了。多谢姐姐!”我瞥见吴千雁的名字,好奇问,“吴美人身子还没好么?”
“身子是好了,这是安胎药。”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先将小碗端出来,呈给沈云珞,顺便问她:“这些日子皇上来的勤了,难道怀了龙胎就不一样了么?”
“当然不一样了。”沈云珞又是一口气将苦药喝完,含了颗蜜饯,“如今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皇家当然是求子若渴。也不知为何,后宫鲜少有嫔妃能怀上,吴美人才进宫不久,便能有身孕,皇上还不欣喜若狂?吴美人若能诞下皇子,将来必定能晋封四妃之列。”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听娘娘的意思,皇上喜欢的是她腹中孩儿,并不是吴美人本身?”
“爱屋及乌,母凭子贵。”沈云珞忽然笑了笑,“帝王的爱怎会纯粹?淑妃若不是丞相的女儿、若没有诞下皇子,哪里会有如今的地位?后宫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我顿时明白了沈云珞的执着从何而来,她需要的那种幸福就像我渴盼的爱情:和一个人相依相伴,白首同心。这是皇上永远也不能给的。就连华容添都曾这样说:“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给不了。”
仅仅皇家如此吗?不,大抵世间男子皆薄幸,因此,白娘子才成仙了吧……
忽然自怨自叹起来,是我要来人间应劫的,想被人辜负、被人抛弃,然后飞天成仙。可对于秦朗坤,我是纯粹地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能成就我的劫,就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刚生了根的芸香受不住这样的冬天,我只好将它们移栽到花盆里,搁在殿内,用法术护住那点微薄的生机。只要熬过冬天便好了,沈云珞亦如是。她整个人懒洋洋的,丝毫提不起精神,时常披着锦被坐在熏炉旁看牡丹亭,偶尔唱上几句。
我近日里在学针线活,笨手笨脚绣着一个香囊。若不是沈云珞在一旁盯着,我哪里用受这份苦。这样简单的活,用法术便可以了。一不小心又戳到手指,我“咝”了一声,一口含住指尖。
“你们秦府的丫鬟都似你这般么?”
我撅起嘴,岔开话题说:“太后邀娘娘去吃腊八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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