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犹犹豫豫道:“太多了不知道选哪个好,而且……臣妾早上才定了一批钗饰,现在再让人做岂不是浪费了。”
皇帝道:“这不算,是朕送给你的,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朕又没说只准你选一个。朕给你送东西可曾小气过?”
玲珑仔细端详手中的图画,又抬头瞧皇帝,又低头看画,来回几次,皇帝摸摸自己鼻子道:“怎么,朕脸上有东西?”
玲珑两眼放光盯着他,“皇上!”
皇帝一愣,“什……什么。”
“这些画该不会出是您的御笔吧?”
“咳……怎么,朕闲时就不能绘些丹青自娱自乐?”他说得好似很自然,对上玲珑熠熠的目光脸皮居然有点泛红。
玲珑忍住笑,认真道:“皇上真是天生丽质才貌双全,会吹箫还会画画,臣妾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这些臣妾都不会,皇上若是以后能教教小团子和阿曦让他们变得和您一样就好了!”
“什么天生丽质……你别胡说。”
她眼里亮晶晶的让他越发不好意思,眼神亦有些闪躲,眼角瞟见玲珑背过身忍笑忍得身子都发抖了。明知她是故意拿话调侃他,却也生不起气来,无力叹了一声,佯怒拧了拧玲珑的耳朵,道:“朕自会尽心教导咱们的孩子,不让他们像你一样的……调皮。”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玲珑还是捂着耳朵咯咯笑起来,他暗自叹谓,有时候要哄玲珑开心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玲珑琢磨着气氛差不多,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皇上,臣妾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个人跪在外面,他是犯了什么错要在这样湿冷的天气跪在地上,跪久了湿气浸体岂不伤身?”
岂料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皇帝眼中陡然阴云密布,似乎从温暖的三月天一瞬间回到三九严冬,声音清凛凛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玲珑身子一僵,先前的笑意一扫而空,虽不至于脸色大变,却带着隐隐小心翼翼和戒备望着皇帝。表现得不明显,皇帝却觉得她像一个待战的士兵,或者说更像蛰伏的母兽,随时准备着应对自己接下来的任何一个表情或动作。她怕着他,但是如果他发怒或是出声斥责,她一定会勇敢圆滑的化解,说不定会满面赔笑认错,但是那笑容远不及方才真实亲昵,而且她依然会害怕。
他眼底又黑了一层,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僵硬扯了个笑容抚上玲珑肩头,道:“是小齐让你来的吧,朕不希望拿这些事情烦你。”
玲珑轻柔一笑,也不承认,道:“臣妾晓得自己的本分,不过多嘴问一句。”
从紫宸殿书房里出来,江以何仍然跪在那儿,膝下多了一张猩红暗花的垫子,候在外面的却是个常跟着小齐十七八岁小太监,是小齐的徒弟小常子。
“娘娘……如何?”
玲珑摇摇头,问道:“怎么不见你师父?”
“哦,师父有其他事出去了,叫我在这儿伺候娘娘回去,外头已经备好轿子了。”
玲珑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道:“我带有人伺候不用你跟着我了,等你师父回来了让他给江大人搬个炉子来吧,好歹去一去潮气。”
小常子为难道:“这……”
玲珑摆手道:“你师父会拿捏分寸的,本宫要回去了。”
出了紫宸殿玲珑却不急着上轿撵回去,和跟来的白蔹一人撑一把油纸伞走在长街的石板路上,细雨如丝润物无声,石板浸透雨水颜色深深,白蔹问道:“娘娘没劝成,是不是皇上生气了?”
“这倒不至于,”玲珑摇摇头,“不过皇上不喜欢我提起和朝中相关的任何事情,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还有,小齐坑我,下次他再拿这些乱七八糟事情找来你们就打回去!”
白蔹低头提了提裙摆,道:“平日娘娘的打赏也不少了,齐公公大概是无计可施了。”
玲珑撇了撇嘴在心里道:所以才说他是在坑人,无计可施就想起祸害我。白蔹似乎看出玲珑在想什么,抿嘴笑道:“也只有娘娘这样好说话的会帮他,容奴婢说句没规矩的,这么些年娘娘并没有与我们生分,换了别人小齐定不敢这样。”
玲珑淡淡道:“我和你们生分什么,我自个儿是怎么来的自个儿清楚,今日的淑妃昨日是什么人,她们议论不议论我都明白,换了个身份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就好像现在下着的雨,落下来的是雨飞到天上变成云,可终究还是水。活在宫里,心里要是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妄想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日就算只行错一步也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白蔹微微颔首。忽而一阵风穿过长街,吹起她们的裙摆和衣带,也夹带细雨扑面而来,玲珑抬袖躲了躲,还是湿了脸,下意识要抽帕子擦拭,却发现手里空空,往袖子里掏一回,也是空的。
“咦,我的帕子好像落在紫宸殿书房里了。”
白蔹忙取了自己的青绫香巾给玲珑擦拭,回身看了眼,“娘是要现回去取呢还是待会儿再派人过来拿?”
“折回去吧,反正也没走多远。”
于是又折回紫宸殿,见殿外停着一顶绿绸鸾轿,有些意外。小齐见玲珑折回来也十分意外,江以何已经不跪在外面,书房里隐约传来高声说话声,有皇帝的声音,也有那位江大人的作答,还有怡妃苏青盈低低的笑声。
小齐尴尬道:“小的眼瞅着娘娘您可能……也劝不住,所以硬着头皮把怡妃娘娘也请来,想着若是能让怡妃娘娘和皇上和解也算大功一件,嘿嘿。娘娘您知道的,怡妃娘娘书读得多,又常在书房伴驾,皇上这方面的心思她最会猜。其实江大人也没犯什么大错,呵呵,只是一直谏言要皇上查办上官氏,皇上没允被闹得烦了才罚大人出来跪,这天儿湿气重,小的也担心大人跪出毛病到时候伤了君臣之谊,倒是小的在旁边劝道不周了……娘娘明白小的难处,不会……不会……”
玲珑未作反应,白蔹已经板起一张脸,小声道:“你可真会当差,是了,里头君臣和睦帝妃和解是该记你一宫,你可有想过,不出半日这里的事就会传遍内廷,到时候别人会如何说淑妃娘娘……”丽妃失宠后宫中最得宠的只有淑妃玲珑和怡妃苏青盈,她们两人之间本还算风平浪静的,可宫中不知多少人巴巴的看着她们,又不知有多少人希望看她们两人暗斗起来,这里的事若传出去,岂不正合了某些人的意,别人也许会说淑妃不及怡妃,好事者说不定还会传成两人争宠而淑妃落下成。
玲珑与苏青盈关系虽不至于因此变僵,可一来二去总会受些影响,若被有心人暗中寻了空子钻,到时候也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
玲珑拦住白蔹,对小齐道:“也罢,我的帕子落在里面本是想回来取的,这会儿不好进去,待会再派人来拿,你就好好当你的差事吧。”
☆、215余波微澜
清宁殿里,阿曦醒来不见玲珑正大哭着,玲珑回去赶紧抱起儿子来哄,华氏携了女儿与二皇子的母亲韦氏一同过来拜访,玲珑忙去招呼。
天边暮云低垂,小齐送走怡妃复了命,见皇帝低头在案前急书,搔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事就出去,别杵这儿烦朕。”一直没抬头的皇帝淡淡道。
小齐满面堆笑,道:“皇上,方才淑妃娘娘又折回来了一会儿……”
他笔上一顿,问道:“回来作甚?”
“娘娘说帕子落在书房里了,听见……听见会皇上和怡妃娘娘还有江大人在里面说话就不进来了,说一会儿打发人来舀。”
皇帝搁下笔,起身转入内室,手里舀着一方柳色撮穗的方巾出来,小齐便要去接,皇帝却不给,转将一本册子交到他手里。
“吩咐下去让人照里面的样子做好,都送到清宁殿。”
小齐接过瞧瞧翻看一眼,了然道:“是,可淑妃娘娘的帕子……”
“晚上去清宁殿用膳,朕自己舀过去给淑妃。”
小齐欠身笑道:“皇上还是疼淑妃娘娘的。其实皇上这么宠爱娘娘方才也该听娘娘劝一劝,不然抹了娘娘面子不是?”
皇帝斜了他一眼,道:“你倒懂得卖乖,朕若是答应了她,以后再碰上这种事你还不天天去央她。难道朕没和你说过朝中相关事宜都不许去找淑妃,你的差事倒是越来越会当了!”
小齐苦着脸哭道:“皇上恕罪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今日是实在没办法,小的该死,该死!”一面说着自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下手并不含糊。抽得“啪啪”直响。皇帝背过身去,道:“行了行了,出去候着吧,一会儿朕再叫你。”
小齐如得大赦,忙谢了恩出去。皇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叠好收进怀里。
清明节前为寒食节。宫中与民间一样禁烟火,清宁殿厨房熄了火,早上让人送了些自己昨夜做的吃食回家给爹娘和弟弟。御花园里,宫女们结了架秋千给小团子玩。又扎了彩色的羽毛毽子。
阿曦见他姐姐在秋千上荡得老高心里羡慕,也叫着要荡秋千,还要玲珑抱着上去。玲珑遂他心愿,把他固定在膝头。让素莲她们在身后缓缓地推,裙裾和衣带随着荡开的秋千在空中摇摆,阿曦一点都不怕,坐在玲珑膝头兴奋地晃着小手,还边嚷嚷着“快些、快些”,秋千越荡越高,眼前所见繁花皆如流水一般从眼前划过,阿曦越嚷嚷越兴奋。
中午日头上来,身上也热出了一层薄汗,玲珑选了个花荫处的小亭子用午膳,华才人也带着女儿来作陪。饭毕饮茶闲聊,又见一妇人在宫人簇拥下自繁花深处走来。
“给淑妃娘娘请安,华姐姐安好。”
二皇子的母亲韦氏是皇帝还是王爷那会儿在王府纳的姬妾,原本是朝中某位大臣送给皇帝的歌妓,因礀容姣好被收入房中,虽没有实质名分却幸运地怀上了孩子,皇帝登基后她生下二皇子,先被封为御女,后封为才人。韦氏和三皇子的母亲齐氏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身份,因出身低贱,诞下皇子后虽有升迁却长久没有晋封更高的位份。陶皇后向来仁慈,因她们诞下孩子不曾亏待,即便在病中也常过问两位皇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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