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知该说什么劝小雯好,旁边有人唤道:“小雯......是小雯姑娘么?”
大家循声望去,刚才停在府衙门口的马车下来一个人,带着个随从帮打伞,车夫正把马车引走。
“你是小雯么,我是江叔叔,你不认得我了?”
那人却是从京城归乡的江以何。三个人当中最震惊的当属玲珑,因为不知他为何会知道小雯的名字还上来打招呼。
周小弟也愣愣的,倒是小雯如梦初醒一般,睁大泪眼惊喜道:“江叔叔!是你……听说你回沣怀了,娘还念叨该去府上谢谢你!”
小雯才向玲珑他们解释,郑老太爷举荐江以何那会儿,蓝姐还是郑府里的姨娘,郑老太爷与江以何是忘年之交,机缘下蓝姐也认得自家老爷赏识的这个年轻后生。
后来郑老太爷去世,蓝姐带小雯被赶出郑家,正好江以何那段时日仕途不顺也回到沣怀,相互帮扶过。江以何坎坷了几年又重新得到重用,回乡探亲时也曾拜访蓝姐。
玲珑才到会仙居没几日,周小弟也是前两年才到会仙居当小二,江以何这几年都没回过沣怀,而蓝姐素日只向小雯提起过,所以他们都不知情。小雯小时候见过江以何,能记得一些。
听了小雯介绍,玲珑和周小弟忙称大人,周小弟心思活泛,眼中一亮喜道:“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掌柜的这回有救了!”
江以何闻言便问:“为何这样讲?”
周小弟道:“求大人这回一定要救救我们老板!”遂将蓝姐被捕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江以何听罢沉吟不语,小雯忍不住哽咽起来:“江叔叔,我听娘说你在京里当了大官……你能不能救救我娘。”
江以何再大的官那也是在京城当的。沣怀地界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管,况且这涉及郑府家事,江以何能去给郑府老太太拜寿就说明他和郑氏关系不错,救不救蓝姐还真强求不得。
玲珑半揽住小雯给她擦泪。
江以何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小雯,他拱手道:“我与府令大人有些交情,令堂为犯大错。或许可以为令堂说情。”又对玲珑和周小弟道:“天色已晚,还请两位先带小雯姑娘回去,若事情办妥我会马上将蓝姨娘送回去。”
小雯仍有不放心,玲珑和周小弟心里都明白这时候能遇到贵人相助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忙谢过江以何带小雯回去。
回到会仙居,先让周小弟回去,玲珑陪小雯一起等消息。在会仙居的厨房简单弄了些饭菜端上来。
“你先吃点东西垫底。既然江大人愿意帮忙,你娘一定会没事的。”
小雯不愿意动筷,说要等她娘回来再吃。玲珑细细叹了口气,看着这孩子担心蓝姐,不免又想到自己在宫中的两个孩子。小团子和阿曦没看见她,是否也像小雯这样吃不下饭。
转眼就是一年,阿曦正是黏人的时候,记得从前在宫里自己离开得久一些他就要闹的,现在一离开就是一年,阿曦也不知还好么。
每每想到他们姐妹玲珑都觉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能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终于听到外面嘚嘚马蹄声,小雯快步跑到门口,玲珑跟上去。蓝姐和江以何从车上下来。小雯高兴得飞扑过去。
“娘!”
蓝姐头发有些散乱,面色疲惫,见了小雯忙抱在怀里,若不是还有人在,可能已经和她女儿大哭起来。玲珑高兴道:“蓝姐你终于回来了,小雯担心得很。江大人帮了我们老板大忙!”
江以何摆手道:“我与蓝姨娘还有郑兄都是旧相识,应该的。”
蓝姐朝江以何福了府身,“多谢大人相救,今日之恩感激不尽。大人还是唤我蓝姐吧,妾身早就不是郑家姨娘。”
江以何唤了一声“蓝姐”顿了顿,对玲珑道:“方才就想说了,这位嫂子;其实我们先前见过。”
玲珑讶异抬头,倒不是因为江以何称她嫂子,玲珑这年纪一副妇人装扮,一般人都会称哪家嫂子哪家娘子什么的,她惊讶的是难道江以何还记得她?方才在县衙外时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江以何的模样可以用书卷秀气四个字来形容,五官不是很凌厉俊俏,却给人俊雅温柔的感觉,看人的时候眼睛自然带着些含笑微眯的弧度,温和老实,身上还有书生特有的温文气质,过而立之年一张娃娃脸还没显老。
就在玲珑心念急转时,江以何缓缓道:“白天在街上也见过嫂子一次,嫂子似乎急着找人,连手上的糯米团子撒到在下身上也没发现。”
玲珑有片刻尴尬,一瞬间心被提起来又放下,不经吓的恐怕早就腿软了。原来白天她找小雯时撞上的人就是江以何,也福了福身,道:“妾身不知道冲撞了大人,在这儿给大人赔不是了。”
江以何连声说不用,又让蓝姐她们都唤他江兄弟,不要再叫他大人。
天黑了,江以何不好在会仙居逗留,带着随从上马车回府。玲珑想蓝姐母女一定有许多话要讲,帮忙打点一些琐事,让蓝姐和小雯早点回房休息。
第二日会仙居照常营业,蓝姐脸色有些苍白,扑了脂粉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也有人听说昨天蓝姐被衙差带走的事,今日朝蓝姐指点,不过既然人已经好好的坐在会仙居,那一点传言很快就烟消云散。
一日忙碌,夜里玲珑要熄灯睡觉时隔着窗台瞧见蓝姐那屋还亮着,蓝姐也在窗前,见了玲珑向她招了招手,玲珑随手捡了件衣服扣门出去。
里屋的小雯已经睡了,外面点着一盏灯,蓝姐卸去钗环披着一件衣服,对玲珑道:“还没谢谢你,昨天我不在时帮我照顾小雯。”
玲珑摇头道:“蓝姐不必客气,要说谢我还不知道怎么谢您收留之恩,这点小事别放心上。”
☆、238
一灯如豆,灯下蓝姐在补小雯的衣服,絮絮道:“我从前是老太君身边的丫鬟,小时候家里穷,把我留在家里就要饿死,就算养大也怕将来找不到一个好人家,爹娘一咬牙就把我卖进了郑家,后来遇上灾荒,爹娘相继去世我倒真能活了下来。”
玲珑愣了愣,才想起她说的“老太君”指的应当是从前郑老太爷的母亲。蓝姐昨天去给郑老太爷上坟也顺便祭、了老太君的墓,想起许多陈年往事。玲珑愿意作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让她慢慢说下去。
“我运气好,老太君按理是不要我们这样外头进来的伺候的,郑家家生仆役就十数房,轮也轮不到我。只有那么一回,老太君心气不顺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那时我刚被打发到花园里侍弄花草,与老太君说了两句话,她说喜欢我这样的性子,于是把我调到身边。那时太君跟前的姐姐们个个都比我伶俐懂事,我虽然高兴,心里也没底……”蓝姐摇头笑笑,仿佛看见她少年时生涩无措的模样。
玲珑也笑了,想起自己刚到漪澜殿那时似乎也是如蓝姐差不多的景况,漪澜殿宫女众多,个人揣着个人的心思,拢香刚过世,小公主又让太后收养,玲珑茫然无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算如此还是好比行在悬崖峭壁,险象环生。
蓝姐自然不知道玲珑心里因她的话挑起感慨,自顾自说道:“老太君去的那年,本想将我配给个小厮。可是那人并不是个好东西,见老太君已经有意把我指给他,竟轻薄于我,我当时真是又羞又愤。他打的好主意呢,老太君重病在床,、人能给我做主。这亏我只能自己咽下,可是我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下流坯子,就算给他占了便宜也不能嫁给他!于是我告诉老太君不愿意嫁人,等太君去了,我就到潮月庵做姑子去,清修一生为郑家祈福,算是还了老太君的恩情。”说到此处,蓝姐目光仍见羞愤之色,这个时代女儿家的清白重要,蓝姐能体恤病中的郑老太君隐忍不发,可见其志坚忍。有情有义。
蓝姐手中的针尖刺破布帛,丝线引出时发出细小的“嘶嘶”声。
“老太君不忍我的青春年华都伴了青灯古佛,一定要给我许给好人家,那时二老爷……就是你们现在总叫的老太爷,那会儿他还是二老爷,二老爷和二太太成亲数年无所出,二太太是、身贵门,老太君一直容着没给二老爷纳妾,那时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将我指给了二老爷。我当时可吓坏了,慌慌张张跑去告诉二老爷,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断断不能做郑家的姨娘,不然会给他和郑家丢脸。二老爷知道后还是纳了我。”
“我以为他只是为了不落人口实遵从老太君的遗命,后半辈子便打算顶着郑家二老爷姨娘的身份自己当姑子。可他却对我很好,真正爱护我关心我。还把那个欺负我的小厮赶出郑府,打发到很远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二老爷一直无所出,并不是因为老爷有问题,是因为二太太不能生。可惜我最后没能给他生下个儿子,他却一点没怪我,真的,他很疼小雯,也疼我,那些年月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火光闪动,蓝姐的脸上粉红蒸霞微染,也许是忆起从前和她夫君相处的时光,嘴角挂着浅笑,此时她妆钗俱卸,玲珑却觉得她的模样比白天妆容得体时还好看。
蓝姐重重叹了口气,挥剪子间断线头,把补好的衣服展开在灯下检查。
“唉,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啰嗦吧。”
玲珑忙摇头道:“不会。”
“呵,老爷去后我本想在家里给老爷守着,太太却不许,她一直见不得老爷对我好,我知道,可是……连每年我给老爷上香都不许,还说我不是郑家的人。我知道我死后是不能葬在老爷近旁的,老爷在天之灵看到,不知会不会可怜我们母女。我不敢把小雯带去,我受他们折辱就算了,小雯年纪还小……说起来若不是太太狠心,我们小雯也算郑家小姐,她却把郑家骨肉都赶出家门。”
蓝姐越说越有些愤恨,大概涉及到孩子,做母亲的总比一般执着,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孩子。
玲珑拔下头上的银簪挑了挑烛花,宽慰道:“蓝姐现在和小雯在一块儿不是很好,别的地方再好,也没有跟在你这个亲娘身边好,若要换了我,无论怎样都要把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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