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踏出云絮斋半步,她从来不向拢香抱怨央求什么。
是以她才为一次出门机会如此雀跃。而拢香所想则是,去贵妃那里相看应当不会遇到什么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玲珑在云絮斋里闷得太久,担心她闷出什么病来,所以干脆带她出来。
在欢祥殿说了半天话,用过午膳,拢香才慢悠悠地回到云絮斋,玲珑跟着伺候拢香午睡,回到房里打算也歇歇,却见彩霞那间屋子半掩着,玲珑好奇轻推开门,见彩霞扑在床上,揣着粉拳正垂着被褥,像是在生气。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37 廖姑姑
玲珑想了想,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彩霞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迅速用袖子胡乱往脸上抹,见玲珑倚在门外,由惊转笑:“玲珑回来了,怎不去歇歇。”
“本是要去的,见姐姐这里还开着门,就来找姐姐说话。不会扰了姐姐吧?”
“怎么会……啊,快进来坐吧,站在外面做什么。”
彩霞的睡房和玲珑的布局几乎一样,小小见方,除却矮榻,便是两个衣箱子,其余并没有什么大物件,窗前的摆着个小妆盒,放着脂粉环钗等物。玲珑与她同榻而坐,见她脸上犹有泪痕,忍不住盯着她问道:“姐姐今天心情不好么?”
彩霞似有所觉又摸了摸自己脸,否认道:“没事,刚才睡时想来妆花了,让你见笑,待我稍整理一下。”说着转到衣架子后面,撩起水盆里的清水洗脸,用巾子抹尽,又拿出粉盒,手执铜镜往脸上抹粉,一边道:“你既回来歇着了,现在御女跟前没个人吧,红染翠鸣她们服侍时间不久,想来不能让御女舒心,我过去瞧瞧。“
玲珑收回目光,自胸下扯自己的衣带绕着玩,眼睛看见彩霞床褥上有点点湿痕,说:“御女已经睡下了,并不是只有红染和翠鸣,廖姑姑伺候候着我才回来的,姐姐快别忙了,有廖姑姑在应该没事。”
啪嗒一声,彩霞放下手上的铜镜,重重扣在窗台上,玲珑手指绞起衣带,抬头看她,她那角度只看得见彩霞边面色微沉的脸,外面天光透过窗纱映在她脸上,有些苍白。
“怎么姐姐不开心?”
彩霞合上粉盒盖子,轻声道:“玲珑,你不觉得廖姑姑最近很得御女重用么?”
廖姑姑很得重用?好像是吧,“廖姑姑是云絮斋管事,当然得重用了,御女不是也很重用郑夏还有你我?”
彩霞转过身,看着玲珑眼里半含怼怨半不明:“他们怎么能和我们比?你我皆是从尚服局里跟御女出来的,宫里人心叵测,他们跟才跟御女多长时间,表面上他们在御女面前殷勤,谁又知道背地里他们会怎么想?”
玲珑被她问得觉出些味儿来,彩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察觉出廖姑姑或者郑夏有什么不良居心。玲珑警觉起来,她平时也有留意斋内诸人,没看出郑夏和廖姑姑有什么不妥啊。他俩在差事上都颇为尽心,上对拢香恭敬,下对宫人严加管束,郑夏不苟言笑较严厉,廖姑姑稍宽和些,两人共理云絮斋内外事务,处世为人可圈可点。难道玲珑平时观察得不够仔细,漏了什么或没发现什么?
玲珑还等彩霞往下说,没想到彩霞却转身道:“哎你年纪太小,说了你也不明白,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一句话就把一头雾水的玲珑打发走了。回去细想彩霞的话,又回忆自己平时小心观察人和事,自觉没什么纰漏,心中疑惑不解。
直到一日见拢香靠在榻上,彩霞帮她捏腿,拢香自封了御女后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喜欢上让人捶背捏肩什么的,原来云絮斋只廖姑姑会此项手艺,后来廖姑姑把它传给了彩霞,本来她还想教玲珑的,但嫌玲珑力气不够。
拢香歪在榻上支着头,腰身靠着枕垫子,入春易困,她双眸半眯眼看快要睡着,玲珑才去她的书房拿些东西,正好路过她歇息的偏厅,只听得彩霞的声音幽幽地道:“御女,不知我这手艺比廖姑姑如何呢。”她背对着玲珑,玲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这一句话点醒了玲珑,原来当日彩霞说那番话多半不是因为发现廖姑姑他们行状有误,而是心中含酸吧。
她日日看着斋中其他人,却没注意什么时候彩霞已经对廖姑姑生了嫌隙。也不晓得拢香有没有察觉出来。而廖姑姑对彩霞怎么看,她俩是相互看对方不上眼,还是只单彩霞恼廖姑姑?于是想寻个彩霞不在的日子,专门找廖姑姑打探意思。
春光明媚,皇帝一日得闲听曲专门召拢香去伴驾。自拢香初次承宠至今一月有余,起初皇帝多次临幸,而后宠爱渐疏,时不时还会召拢香侍寝,拢香获宠时日尚短,说不得以后会怎样,不过玲珑看来最好就是像现在这样,不常来却还能想起拢香,这样既可以保拢香在内廷生活无忧又可让她少沾染是非,但话又说回来,人生哪能样样如意呢。
这日伴驾拢香只带着彩霞,郑夏在外打点宫人收拾院子,屋里剩下廖姑姑和玲珑。
无事时拢香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云絮斋的小书房,皇帝修缮云絮斋时特意叫汪公公着人在东边隔出一间,也是拢香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用得多,东西难免有些散乱,书房且算个重地,所以趁拢香出门,只廖姑姑和玲珑整理书房。拢香偏爱看些杂书,那些个史书皇帝也给她准备着,她却很少翻。以至于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灰尘,玲珑拿鸡毛掸子抚了又抚,廖姑姑在打扫桌案。
玲珑一边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与廖姑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言道:“自御女住进这云絮斋,还属姑姑和郑公公伺候得最用心,我瞧着斋内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姑姑和公公都有过问,当初皇上把两位派来云絮斋,还真没挑错人。”
廖姑姑谦虚道:“玲珑姑娘谬赞,要说咱们斋里最得御女心的,还属玲珑姑娘。”因得上回玲珑在拢香面前劝说其善用廖姑姑等人,廖姑姑对玲珑颇有好感,有因为她知道拢香喜欢玲珑,所以对玲珑比别人更和颜悦色。
玲珑弹完灰,把书册堆平些,闲闲道:“哪能啊,论资历我不及您和郑公公,论亲疏,我不及彩霞姐姐,御女看我小,多疼我些。”
廖姑姑收起散在案上的纸张,上面有些拢香出门前抄录的东西,刚好墨迹干了可以叠放到一起,说道:“我瞧姑娘比彩霞更与御女贴心些。”
玲珑不动声色,继续道:“我入宫不到三年,跟着御女也才两年,彩霞姐姐与御女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是彩霞姐姐多懂得御女些。”玲珑看差不多,收起鸡毛掸子。
见廖姑姑笑而不语,又道:“我进尚服局时,御女和彩霞姐姐就很要好了,以前当差虽不在一处,却时常走动。从前姐姐在尚服局也是有正经差事的,御女这边一缺人手,彩霞姐姐就过来了。”彩霞在尚服局十年,在尚服局未必不比在拢香身边有前途,拢香的恩宠不知哪天会断,她没恩宠就意味着身边的人没了前途,与其倚靠恩宠这种虚的东西,不如在尚服局靠真才实干谋个稳妥差事。
廖姑姑把一沓书本递给玲珑,玲珑接过时,她轻轻把手按在玲珑手上,诚恳道:“玲珑姑娘,姑姑我在宫里这些年没什么本事,只看人一样,因见得多了,还是挺准的。咱们御女心里是有成算的,虽然没个好家世,比起微雨阁那位庞御女不知强了多少,日后若能有个一儿半女,谋个长久绝对不是问题。姑娘你自幼跟在御女身边,御女也时常夸你聪明,若多跟御女学些,定比别人强。”
玲珑笑道:“姑姑常听御女夸我,不过是怕我自怨自艾多勉励几句,哪里是什么聪明。我自个知道,我心眼子不如别人多,胆量也没别人大,说白了,这两年若非御女照拂,绝无今日的玲珑。”
这一点廖姑姑却不赞同:“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在宫里心眼子多胆量大也未必是好事,我看像你这样实在些的就很好。你如今虽然年岁不大,也该打算起来才好,说句掏心窝的话,御女如今已然是主子,姑娘在她身边做事,虽有往日情分在,但到底主仆名分已定,姑娘当多为御女出些力,不要被别人借着什么情意占了先机,姑娘在御女跟前,还是要多得力些,一来能为御女效力,二来才能服众。”廖姑姑这话倒像若有所指,她并不知道拢香已经打定主意要放玲珑出宫,故意让玲珑远离宫中是非好走得干净,只道拢香喜爱玲珑起了怜惜之心欲加保护,而玲珑仗着拢香怜惜不思进取。
话已至此,玲珑多少对自己想打听的事有些明白,廖姑姑言语间不提彩霞,却处处有提点玲珑的意思,虽有些挑拨的嫌疑,但句句为玲珑谋划,且她也没表明什么对彩霞的态度,如此,玲珑装作若有所悟的表情,重重地点头。心里感激廖姑姑的提点,也愁着她与彩霞的关系,廖姑姑现在已经隐隐成为拢香助力,彩霞又是拢香旧友,往后要多留心,调合一下彩霞和廖姑姑这种暗流汹涌的关系才好。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38 御女宁氏
太阳西沉时拢香还没回来,汪公公派太监来传话说晚上拢香在寝殿伴驾,于第二天一早廖姑姑就收拾了拢香的一些日常用品让郑夏送去。早上回来的时候,玲珑见郑夏手上捧着一张瑶琴,琴身漆黑,翻过来看,只见雁足边上篆刻着“清岚”二字。
廖姑姑微微笑道:“这是皇上送给咱们御女的。”
拢香让郑夏把琴抱到书房,郑夏退出去。廖姑姑和玲珑伺候她更衣,玲珑颇为惊奇道:“御女也会弹琴么,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拢香嘴角漾出一抹笑,道:“不曾会,小时候学过一些,只入了门,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记得,陛下赏这东西下来是笑话我。”玲珑“哦”一声点点头,还好没有,不然你还真是十项全能了,逆天的呀。
拢香换上家常的衣服,全身放松下来,坐到妆台前,玲珑捧上濡湿的面巾给她擦脸,问道:“御女既不会弹琴,皇上为什么还要送给御女?”
镜子里,拢香的脸颊微微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