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并没有非常严格言禁,寻常巷陌常可以见到百姓以些朝中政事或达官文人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家被抄家的事玲珑有所耳闻,虽一直在王府内院,外面风声大了还是能传进来些。皇帝终于给阮氏一族判罪,只是没想到阮家在百姓口中风评这样差。
那老汉道:“要不是宫里的贵妃一直得宠,阮家也不会敢一直这样无法无天,贪赃枉法。听说从阮家抄出来的玉马有一尺来高呢,还有数十斛珍珠,据说还有数百只金元宝……”老汉一边说一边比划。
年轻书生道:“你是怎么得知这些?”
老汉捋了捋胡子,有些许得意道:“我家中有侄子在京中当差,是他告诉我的。”
中年人道:“皇上抄了阮家,贵妃听说也被降为妃,阮家再无翻身之日了吧。”
玲珑咂巴口中的茶水,阮氏被参贿赂官员鱼肉百姓,应当也不是无中生有,听那几个人的话,还颇有点阮贵妃是红颜祸水魅惑君王的意思,难怪皇帝好一阵子不敢去欢祥殿。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人又说到今春刚封的两位王爷,说到三王爷如何孝悌仁厚,在朝中如何辅佐皇帝,玲珑想细听,正巧白檀回来了。
“玲珑你看,我买回来了梨子干。”白檀将一个纸包放到玲珑面前,也端起茶水大口喝起来。
玲珑见她喝得急,道:“既然买回来,姐姐快坐下歇歇吧。”
白檀放下茶碗道:“不了不了,我刚才在那边听说月老庙今日有庙会,我们趁天色还早去看看吧。”
说完不由分说拉起玲珑,朝她说的月老庙方向跑去,玲珑只来得及把帏帽和纸包拿在手上,白纱和衣带随着她跑动的动作跳跃在身后。
一边跑她还一边在思考,她们两个女孩子,还是宫女,跑去月老庙作甚?
***
月老庙在林松城郊,由于是庙会,月老庙附近的人比街上还多。就是因为人太多,所以还没到月老庙,玲珑就和白檀走散了。
玲珑根本不记得来时的路,前面一节戴着帏帽跑来的,周围的房子街道根本看不清楚,从别院出来那几条小巷是完全记不得了,大街上还有些印象。
站在人群中,玲珑抱着帏帽有些茫然。不过她并不害怕,一来她身上带着钱,二来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她还可以打听着到县衙去找人帮忙带路,她只要说自己是王府的婢女即可。
但,她还是很茫然,忽然独自置身茫茫人海,不知该向何去。
白檀的目的是月老庙,玲珑现在已经到了月老庙门口了,也许待会就能遇见白檀吧。
这样想着,玲珑走进月老庙。
林松月老庙并不大,进门一个院子,当中的房子就是月老祠。左手边还有个许愿亭。一进去玲珑又觉得有些不对了。里面有许多香客,大多是相伴而来的男女,她孤家寡人一个倒有些显眼。
正想退出去,头发花白的庙祝看见她笑眯眯迎上来,“姑娘一个人?是来烧香还是求签?咱们松林月老庙是方圆百里最灵验的,姑娘若要求姻缘,一定要在这儿求。”
姻缘……这真是个遥远的问题。她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说得粗俗点,成天在宫里连个男人都见不着,见着的都是高攀不上的,哪里来的姻缘。至于以后出宫嘛,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也不知道她的姻缘能不能等这么久。
庙祝看她是孤身一人,神色犹豫,以为她要走,又道:“姑娘既已经进来了,何不拜拜再走。世事无常,姑娘现在未觅得良缘,可今日出来游玩的人这样多,说不定出了这道门就能遇着良人。诚心求一求,让月老看看姑娘的红线另一头牵在谁那里。”
玲珑被她说得有些心动,看见他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要在这里游说半天也怪累的,而且都已经进来了,拜一拜又何妨,也不缺那点香火钱。
于是向庙祝要了香点上,跪在那个泥塑的白胡子老公公前,诚心磕了三个头,心中道“若月老真能在天显灵,就保佑我的姻缘能等等我,等我出宫了和他相遇,然后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又不免自嘲一下,按照这个时代的普遍婚嫁年龄,等到她出宫的那一天,就是真有姻缘她也只能作人家的妾或是继室,要不然就是姐弟恋了╮(╯▽╰)╭
拜过后玲珑又掷了一签,居然是上上签,上辈子都没出现过的上上签,这回居然人品爆发掷出来了,签上写的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庙祝笑呵呵和她说,这是说明她和她的有缘人虽相隔,情却相通,相见指日可待。
看庙祝的眼神好像玲珑真的一出庙门就要嫁了似的,玲珑笑笑,给足了香油钱,就当上天给一个意外惊喜吧。
收好签文正要走,玲珑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人来人往间她分明看见多日难得一见的白蔹与一个男子并肩走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帏帽盖到头上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挪到一处角落去。
白蔹穿着寻常衣服,她身边的男子身上却穿着丝质的衣衫,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看起来不像普通人,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玲珑想了想,才记起这个人是卓逸,九王爷身边的护。,上回去小齐那里吃酒王爷带在身边的可不就是他。
本来那天玲珑走得匆忙是不知道他叫什么的,可后来好像白蔹说话间无意提起,她就记得了。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他身边的白蔹,居然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和他说话,她双颊染着淡淡的粉红,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平时判若两人。
卓逸看她的眼神也很温柔,他比白蔹高,他俩说话的时候他不时会低头像是询问白蔹什么,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进月老庙。
玲珑僵在角落,回想起来,白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成天不见人影的,好像就是在那次小齐的接风宴以后吧,当然白蔹也的确是挺忙的,但玲珑相信这些“忙”当中一定有不少是和卓逸在一块的。
白蔹可是惠妃贴身宫女中出名的“冷冰冰”,玲珑后来都很怀疑,惠妃是不是看重她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才让她掌管漪澜殿的赏罚。
可是现在眼前的白蔹眼波如荡漾的三月春水。没有些时日相处,玲珑打死都不相信白蔹会有这样大的转变。
她现在与卓逸在一起的样子,分明就像一对爱侣。
玲珑还在震惊中,忽而察觉到如刺芒一样的眼神向这边射来,抬头一看竟是白蔹在卓逸背后冷冷看着这边。玲珑一愣,知是被她发现了,虽然戴上了帏帽,身形大概在白蔹眼里是遮不住的,白蔹的眼神含着警告,显然是不欲让玲珑张扬。其实她也没想张扬,撩开白纱和白蔹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尽可放心,压下帽檐转身出了月老庙。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102 雨
这样一来玲珑更茫然了,月老庙外面,她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来到林松县的城门。
砖砌起来的高大拱门,上下都有卫兵把手。临近傍晚,许多人赶着进出城门,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卖东西的妇人挑着扁担还有推着车的老汉……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回身远眺,远方人家处渺渺轻烟排排上升。
也许她该找路回去了,可是脚步却挪不动。
她想多看两眼这些最平凡不过的俗世凡景,但看多了又觉得寂寞。宫廷生活对她而言是压抑而充满恐慌的,这些年不是没有过快乐,但总是别离多过欢聚,不可掌控的东西太多。
而且,心中的想法总没有个可以倾诉的人。她有很多心事不敢和别人说,以前拢香还在时,即便她总是防备着,她总能知道几分她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拢香。
有时候她甚至会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像在水上飘荡着找不河岸,连浮木也找不到。出宫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丝希望。
想到这里,玲珑自哂。明明出来玩很高兴,怎么就忽然心情低落起来。像是为了印证她此刻的心情,天边不知何时飘来大朵乌云,天色暗下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在地上,溅起脚边的尘土,进而密密麻麻汇集在一起形成水流。
玲珑忙将帏帽戴好,那玩意儿周围挂的是纱布,挡不住雨。雨越下越大,玲珑左右观望,最后跑进了一家小酒馆。
这个时候街上的集市渐渐散去,人们都回家了,小酒馆里也没什么人。多是一些和玲珑一样突然遇到大雨跑来躲雨的,人们围在酒馆的廊檐下,并不进去。
玲珑寻了一个临窗的空座,点了一壶果子酒坐下。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一会儿小酒馆的其他座位上就都坐满了人。
玲珑支着下巴看外面的雨,凉风不时吹斜几滴打在她的脸上。
“这位姑娘,请问可否让在下与你同坐?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位置了。”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道,玲珑只觉得声音很熟悉,转头一看,几乎惊得跳起来。
“王……王……”
那人底下身子按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温暖的手掌抵在她的唇前,并不是很用力,甚至很轻柔,玲珑没再出声。
他在她耳边说:“要叫公子,知道么?”
玲珑瞪大眼睛,发现居然只有他一个人,他身后一个随从也没有,他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的布衫,作最最普通的书生打扮。
这难道是微服出巡?
玲珑点点头,他一笑放开手。
好像每次遇见他都要受些惊吓,是不是自己太一惊一乍了,下次就算看见他突然从土里冒出来她也应该淡定一些。
酒保又拿来一个酒杯,顺便把玲珑点的果子酒端上。他毫不客气坐到玲珑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微微皱眉,“甜的?”
又没叫你喝,玲珑心里想。
九王爷挑眉:“怎么,不高兴请我喝一杯?”
玲珑马上谄媚道:“怎么会,爷您请,呵呵呵,请。”
“说了要叫公子,恩?”
“好吧,公子您请。”
敢情还真以为你穿上书生的衣服就是书生了。
虽腹谤他出现得太突然,玲珑还是忍不住担心道:“公子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样出来不妥吧。”
他却轻松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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