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冷笑着,若不是这样的事儿非得请她,自己才懒得到她跟前儿来受这脸子。又想着,这年头谁还能一辈子不用着人?三娘娘家的小女儿现年也有十七了。她要敢在春桃的事儿上撂挑子,自己就敢不送她闺女出门儿。到时候让街坊们都看看,家里头最该出面儿的大嫂不去送嫁,她们的脸面往哪儿放!
李张氏沉默了半晌,不见何氏出声。觉得怪没意思,就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何氏道了声谢,便说家里有事儿,出了院子。
在街上碰上几个媳妇儿,都笑着道贺,有人也打趣她,说有个秀才弟弟,又得了秀才女婿等等。
何氏自谦了几句,忙着回家准备,和李海歆商量着摆什么宴招待人家,又催春桃赶快把给石头的衣裳鞋袜都做了。
何氏第一次张罗大闺女的亲事儿,心中高兴又忐忑,又见天手里活计忙不停,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李薇叹了口气,别的她也没办法,只能整日照料那几池蚯蚓,外加十来只大兔子和四十来只小兔子。
转眼儿到六月二十八日,前一日佟永年特意向学里告了假,从镇上搭着顺风牛车回来。他出现在院门外时,家里人好一阵的愣怔。
春桃高兴得很,直说这么些年没白疼他。佟永年从怀里掏出一朵十分精致的浅桃红绢花,说是武睿与他合送给春桃的。
李薇看他这样说时,手不自觉的刮了下鼻子,好像是说谎时候的习惯性动作呢。难道,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若是跟武睿无关,他肯定不会提他,武睿那小子要主动送东西恭贺的觉悟似乎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这东西是他诈武睿的,或者像前世小学生那样,用代做作业啥的换来的。
春桃乐呵呵的接过来,说年哥儿选的这颜色好。何氏也说,睿哥儿这孩子长大了,居然知道送人东西。忙着去看晒的大酱,等佟永年去学里,让他带些给武睿。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家里便热闹起来。大武媳妇儿几个过来帮忙做午饭,早早的就到了。这时节各家的菜园子里都有些新鲜菜,来时都带了些给何氏添菜用,防着她备的菜不够吃。
这些人嘻嘻哈哈的挤到东屋看装扮一新的春桃。春桃上身是浅桃红丝绵经宽袖短衫,袖口缀的是水色围子。下面儿是一条月白百褶绣花长裙,脚上是一双浅藕色绣花夹鞋,随着她走动若隐若现。头发盘作一个时兴的坠纂儿,一侧鬓角压着佟永年买来的浅桃红缎子绢花儿,耳朵上是一对银质流苏耳饰,随着她的浅笑,微微晃动着。
众人都齐说,清爽好看,等会儿人来了,保准迷了他的眼。
李薇心里感叹,大姐实在是个美人儿,这点儿,她们家姐妹几个都随她娘,皮肤偏白,身量也高些,骨架纤细适中。又叹永年舅舅送的布料确实好,似纱非纱,没有纱的飘乎,却比乡村里寻常棉布多了份灵动,把大姐的温婉柔和衬得婉约动人。
到了半晌午,李王氏等人都来了,乌压压的坐在院子墙荫里等着前来验亲的人。
何氏与李海歆也各穿着一身崭新的新衣,笑盈盈的在院中招呼着人。又过了不多时,院外竹林小道说出现一辆牛车。
春柳认出正是石头一家的,忙给何氏摆手。
何氏带着许氏王喜梅迎了过去。
石头娘一下车就过来拉着何氏的手,两人心照不宣的对笑了起来。
丁媒婆笑呵呵的跟何氏说:“大妹子路上这牛闹脾气,跑不快,给耽搁了,你别介意啊。”
何氏笑笑说,来得正正好,不早不晚的。
领着石头娘往东屋去,李海歆则带着这石头爹往堂屋走。赵昱森一身浅蓝长衫,头上是同色头巾子,穿着皂色新布鞋,头脸儿清爽整齐,进了院后用余光扫了下,不见春桃的身影,知道是躲在东屋。
正欲跟着他爹往堂屋走,一转眼儿,又看见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探研的光。直盯着他脚上瞧着。
“梨花,你有事儿?!”
李薇点头,大人们都走远了,才指着他脚上的鞋问:“你这鞋是小香做的吗?”
赵昱森一愣。李薇只好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明白过来,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个是我娘做的。”心里却奇怪才四岁多点儿的小女娃儿怎么就想起来问这个了呢?
李薇哦了一声,小手捏了捏下巴,才说:“你以后只能穿你娘和我大姐做的鞋。”
赵昱森看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局促之感顿时消减不少,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这时正帮着抱柴的佟永年看见她挡在人家面前儿,一副小泼皮的模样,忙叫她一声,把柴放在地上,跑飞快去把她抱开。
何氏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又气又笑,跟石头娘说:“我们家这个五五丫头啊,小的时候乖巧得很,现在倒是皮实得很,不怕生人,整天还笑话百出的。”
石头娘笑着:“你可不知道,我呀馋死梨花这机灵的小模样。你要嫌她皮实,回头春桃过了门儿,让她去我家多住些日子。小玉这两天儿还念叨着她呢。”
进了东屋,何氏给她介绍李王氏众人。石头娘与她们寒暄了几句。王喜梅扶着春桃从北间出来给石头娘见礼,她乐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个小包来,里面是一副刻花银镯子,像是刚炸过,亮闪闪的。拉过春桃的手给她戴上:“这个是石头姥娘当年给的嫁妆。套在春桃手腕上,可就是我家的媳妇儿。”
春桃双颊似火,嘴角弯起,轻盈盈的道了谢。
许氏看那镯子厚实,不似以往看到的轻飘飘的,约莫得有三四两的重量,眼睛几乎要冒火,一连声的说春桃有福气,夸石头长得好又是秀才婆婆大方等等。
旁人说这话像是恭维客套,可她一说起来,倒透着春桃高攀了这门亲一般,带着股巴结劲儿。
何氏皱了下眉毛,王喜梅扶了春桃回北间儿,笑嘻嘻的出来接过话头:“要我说呀,这是两家的福气!”伸手拉石头娘往主位上一坐,笑着:“不是我这个当三婶儿的夸自家侄女。我们春桃性子和顺,模样好,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能干。这也是老嫂子的福气!”
石头娘笑着说,谁说不是呢。要不这样,咋能见过春桃第一面儿就动了结亲的心思。
何氏让王喜梅陪着坐,去厨房看菜。心里寻思着石头娘的话,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像是真的,应该是客套。
吃过行小茶礼宴,本家的女人们,有的归家,有的留下说话儿。
王喜梅就说屋里热,请大家到院中树荫下坐着。何氏懂她的意思,让春柳几个张罗着,搬条凳抬桌子,众人挪到大杏树底下。
佟永年被李海歆叫着在堂屋陪着吃饭,这会儿堂屋吃完,撤了桌子,李薇钻进去,让他带着去东屋写字儿。
赵昱森眼睛闪着,李薇心里头笑着。这小子自来了之后,就坐卧不安的,肯定是想趁机见大姐一面儿说上几句话。便问他:“石头儿,你也教我写字儿行不?”
李海歆绷着脸儿斥责她,不准叫人名字。赵昱森笑笑说没事,起身对李薇说:“好。”
李薇心说这小子还算机灵,一点就透。不理她爹的训斥,扭身往东屋去。
何氏几个看到他们三个往东屋,都扭头说着话,装作没看见。
赵昱森心跳如雷进了东屋,立在当门不住的往挂着布帘子的北间儿瞄。佟永年拐进南间儿,去磨墨铺纸。
李薇笑嘻嘻的冲着北间儿说:“大姐,我让石头儿教我写字!”
里面春桃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如垂柳在水面上轻轻划过,轻柔的撩起层层的水波。
佟永年磨完墨,去请赵昱森进来,挑开帘子一看,却见他眼睛痴痴的盯着对面儿的门帘,梨花倚在门边笑嘻嘻的。
他眼睛闪了几闪,拉李薇出来,在南间儿窗子底下坐了。
屋内赵昱森对着门帘作了揖,半晌才憋出一句:“春桃,你,你的针线活做的真好。”布帘子不算太厚,透过光亮,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春桃听他结结巴巴的憋出这么一句来,紧张感顿失,捂嘴儿闷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没你脚上那鞋的针线好。”
赵昱森听见她笑,已悔的要死,猛然听见这话,忙说:“我今儿的鞋子是我娘做的。”
李薇在外面听见,捂嘴儿叽叽叽的笑着。佟永年早见她拦着赵昱森的时候,也听见了什么鞋不鞋的,估计这里面有典故,好笑的捏了下她的鼻子。
接着又听赵昱森说他中了秀才,却不像小舅舅那样,是禀生,没念月有钱粮,春桃能应了亲事儿,他很高兴。又说往前七月要进县学,不能常来看她,会使人捎信儿过来,让她千万要回。还说,今年小舅舅参加乡试,他学习不精,想三年后再参加等等。
春桃只在他说没钱粮的时候说过一句,没钱粮种地也行,去学馆给人教书也行,还能饿着之类的。其余的时间便是回以轻轻的“嗯”声。
两人门里门外的说了一会话,何氏叫春兰去东屋拿果子,李薇知道这是她娘放出的赶人信号,果然,片刻过后,赵昱森从东屋里出来,本来不太黑的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喝酒上脸的人,从脖子红到头顶。
李薇笑着:“石头儿,我带你去看我的小兔子吧?”
赵昱森忙说好,跟在她后面儿到兔子舍。兔子舍在东屋西山墙之后,这边院中的大人们看不到,李薇明显的感到他舒了一口气儿。
赵昱森看着满舍大大小小的白兔子,夸李薇能干,突然又俯身,盯着她的眼睛说:“梨花以后不叫石头,改叫姐夫好不好?”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尴尬红晕褪去,眼中有着读书人的恬然和透彻。
李薇笑嘻嘻:“好哇,石头姐夫。”迈着短腿儿跑了。
前来陪坐的人陆陆续续家去,只剩下两家人坐着话家常。春桃换了衣裳,做了桃子甜汤让春兰送出去给众人喝。
赵昱森连喝了两碗,惹得何氏和是石头娘都笑。
经两家人商议,大茶礼定在迎年月里行,迎亲放在来年的迎年月里,都趁着县学里的年休。
何氏既想把闺女的亲事早早定下来,又不想春桃出门太早。这个安排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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