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发生了动乱,离宿渠县不过数百里,叛军加速行军,两日之内便可以打到宿渠县内。
得到这个消息,宿渠县内的富户都吓坏了,纷纷收拾细软跑路。得到消息才三天,街上店铺凋零,人迹稀少,富裕的人家往北边跑,可是穷人却走不了:他们没有马车,没有佣人,拖家带口十分的麻烦。
于是有人说:“兴许叛军到不了这里,你们看侯府…候主的铺子依旧开门迎客,候主也每日出门…”
凌二虎前天都劝安秀走,东西能搬就搬走,否则全部便宜了叛军。叛军都是南瑞国人,南瑞国是东南边境一个非常小的附属国,安秀想,可能是后来的云南或者贵州一带吧。他们占领了边境的一个县城之后,烧杀掠夺,把富户都杀的精光,还把抢来的东西分给穷人。而那些穷人居然不顾国耻家仇,拥护这些叛军。
安秀不走。
她知道,如今县城除了已经逃走的富户,留下来的人都在看着她的动向,毕竟逃走劳民伤财。她如果走了,百姓便会失去信心,纷纷窜逃,宿渠县城不攻自破。
她是朝廷的二品侯爷,稳定民心是她分内之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安秀把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找来,问大家去留的意向。如果大家都走,安秀不会为难他们,不用赔一年的工钱。毕竟生死攸关,每个人都有怕死的权利。如果愿意留下来,每人赏一百两银子。
伙计们都愿意留下来,他们的生活很窘迫,跑出来也没有钱维持生计,死路一条。而且大家都往北边跑一路上不管吃住都贵,不是他们这些伙计能负担的,他们只得有留下来。
凌二虎和孙全也没有犹豫,都说留下来。他们倒不是跑不起,只是安秀对他们情深意重,这个时候离她而去,多少有点不仗义。况且安秀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她都不怕,他们没有地位、仅仅有点小钱的人,怕损失什么呢?
米铺分号的两个掌柜的寻了好些理由,反正是想走的。安秀没有为难他们,让账房当即结了他们的工钱,让他们走。
安秀原本还以为人心惶惶,只能留下几个人,不成想最后只走了两个掌柜。把两个精明的伙计提为掌柜的,顺便从下人中寻那个聪明能干的去铺子里做伙计,这件事就算圆满地解决了。
不管大家是忠心她还是因为旁的理由留下来,安秀都非常感激,说道:“这次很多富户逃走了,很多的铺子和生意咱们可以趁机收进来。只要熬了过去,以后大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差。本侯保证,以后有了新的铺子,选掌柜的,先从你们这些人当中选。而且,本侯保证,朝廷的援军很快就来了,叛军打不到这里,大家都会活下去的”
众人都高兴,纷纷向安秀表忠心。
张珍珍不懂安秀的想法,明着暗着劝了安秀数次,就是希望她可以赶紧离开,别再这里成为叛军的靶子。如果叛军进了宿渠县,第一个便会拿安秀开刀:她最富有,她的位置最高。
杀了她,便可以瓦解军心,好似杀了领头羊一般;多了她的家产,分给穷人,可以拉拢人心。
所以安秀还是走,对东南的境地都好。
“要不,你和玉儿妹妹、姑丈一起走”安秀最终说道,“毕竟这里的确不太安全。但是二虎不能走,他是我米铺的大掌柜,他要是走了,我的米铺也岌岌可危。况且他答应不走的,不能反悔”安秀最后说道。
“秀姐姐啊,珍珍不是怕死”张珍珍狡辩道,“只是你留下来有何用呢?你又不能抵挡叛军…”
“我留下来,普通百姓才能看到希望…”安秀说道,“而且我不相信叛军能攻破宿渠县城。”
“秀姐姐…”张珍珍很无奈。
安秀又问何玉儿和何有保的想法。
何玉儿道:“我不会走的,背井离乡比死可怕…”
何有保说:“你们姐妹不走,爹怎能走呢?”
没过几天,便听到消息说朝廷已经调了黄河南边的防军过来。
是霍昆霖亲自过来说的。他这次来县城,主要是跟何玉儿辞行,因为东南叛乱,皇帝下旨往霍昆霖去领军杀敌。东南一向平静,所以防军不是很多,等武将们从京都或者更远的西北赶过来,东南的叛军都要杀到黄河了。
霍昆霖曾经在御林军任职,一身的好武艺,而且他曾经随他的师傅——开过老将马芳景在西北打过一次大仗。那时他不过十三岁,却英勇无比。皇帝本想让他去镇守西北的,但是霍家舍不得,一直求皇帝开恩,霍珏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论武艺论军事才学,霍昆霖都是霍珏能想到了东南唯一可用之人,所以临时封了他为镇南大将军,令他领军出战。功成大赏,若是败了便提头来见。
“何日出征啊?”何玉儿心疼问道,“一时间匆忙,我都来不及为你做一身衣裳鞋袜…”
霍昆霖笑了笑:“可能要等四五日。原本应该十万火急开往南边的,但是黄河守军的兵符还没有到,连提督都不能调动。不用做衣裳鞋袜,我都带齐全了…不过是三五个月的功夫而已,很快就可以回来…”
“为什么提督都调不动?”安秀好奇问道,她对军事向来不懂,“平日里有什么事情怎么办?那军队不是摆设吗?”
霍昆霖没有直接说,毕竟说朝廷的闲话还是听忌讳的,只是道:“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哪里都这样的…”
朝廷怕武将拥兵自重,用兵符的法子来遏制武将。凡事都是利弊各半的,既限制了武将的权利,可是关键的时候也束手束脚的。
霍昆霖在县城留了一晚上,明日去黄河边上的县城,亲自带军去东南。
晚上的时候,安秀为了设宴送行,只有何有保、何玉儿和安秀。
何玉儿一直闷闷不乐,安秀知道她担心霍昆霖,这是去打仗,随时有生命危险。
早早吃了饭,安秀便与何有保回房,让何玉儿和霍昆霖好好说会儿话。
回房的路上,路过一处回廊的时候,远远见有人守着那里。安秀没有多想什么,家中护院众多,随处见人并不稀奇。
走进一看,是她的护院长君莫愁,顿时想起了什么,道:“君莫愁,你跟本侯到房中来…”
南宫跟在身后,脚步一错。
君莫愁深吸一口气,很是厌恶,却不敢不从,道了声是,跟在安秀的身后,进了她的院子。
“南宫,你回去吧…”安秀说道。
南宫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丫鬟们端上茶点,便关上房门出去了。君莫愁不敢坐,愣愣站在安秀的面前,眼角微微打量这个房间。不太像是女人的闺房。房中摆了书案,上面有书有算盘,更像是个账房先生的住处。
君莫愁有些吃惊。
“坐吧”安秀的声音恍惚飘来,君莫愁愣了一下,抬眼间安秀含笑望着自己,慌忙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上次你说,你的武艺了得?”安秀问道。
君莫愁忙站起来,恭敬道:“回候主,小人善于武艺,不知道算不算了得。曾经在国老府,小人的功夫是最好的…”
安秀见他这样拘谨,估计心中想错了自己的目的,顿时笑了笑:“你坐下说话,别再起身了。本侯有句贴心话问你。”
君莫愁只得又坐了回去。
“君莫愁,你本家是哪里的?”安秀问道,“君莫愁不会是你的真姓真名吧?”
君莫愁不明白安秀想问什么,哪有人还查这么清楚,又不是认祖归宗的,只是男宠而已,本家有什么关系?君莫愁心中烦闷,却不敢露出一分,忙道:“小人本家姓喻…不过是早年的事情,如今同他们脱离了关系,也不在族谱之中。”
安秀心想也是,要是还在族谱中,他们的族人应该会蒙羞的。
抿了一口清茶,安秀问道:“原本有名吗?”
“不…不记得了”君莫愁说道,不太愿意多说什么。关于他本家的事情,他一直讳莫如深,要不是安秀的地位高,他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从前一起的兄弟们,都是玩物,大家也从来不问别人的本性本名。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
“比起你弟弟,本侯更加看好你。”安秀笑道。
君莫愁心中浮起的厌恶怎么都遏制不住,这个宁南侯果然很阴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枉自己还以为她跟旁人不同,原来都是一样的。心中憎恨她,脸上还要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候主抬爱”
安秀这才看出君莫笑想多了,他真的想多了,还想歪了,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君莫愁,你不会认为本侯会把你从护院调到后院吧?”
君莫愁抬眼看了看安秀,又低声道:“是小人的荣幸”
安秀没有笑,道:“君莫笑,你抬眼望着本侯告诉本侯,你还是个男儿吗?”
君莫笑心中一股子怒火被点燃:都如此不堪了,为何还要侮辱他?如果一开始就把他当成玩物,君莫愁也认命了。但是安秀给了他一点点微薄的希望,如今又这个亲手毁了,君莫笑心中的落差一时间调整不过了,很是难过
他脸色微微一变,继续低声道:“小人是候主的人,候主说小人是,小人便是”
安秀知道,他比起君不见更加谨慎,怕得罪自己,所以不可能跟自己说实话的,只得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君莫愁,本侯知道你一身的功夫,本想把你留在府上做一个武师,叫管家的孩子习武。如今国家有难,东南的动乱你听说了吧?镇南将军此刻就在侯府。你想不想跟着镇南将军,上沙场杀敌去?”
君莫愁蹭地站起身子,跪在安秀的面前,声音激动得带着一丝哭腔:“愿意,小人愿意求候主成全”
不过十六岁的男孩子,怎么世故,也会有不成熟的时候,如果安秀是试探他的,他这样一来,不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安秀是真心的,而君莫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一时间便激动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学武的时候,师傅说过:武师最荣耀的,就是上场杀敌。
不管是功成名就成就、万古辉煌,还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都不枉来到这个世走上一遭。
君莫愁知道,只要他能走上战场,他便有机会摆脱奴籍,便有机会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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