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还是刺了下去。霎时，殷红的血染红了燕子宁胸前的衣衫，滴到地上，溅得满地都是。
我不由得怔住在原地。
子健跑了出来，倏忽之间来到燕子宁的面前，忽然伸出手去，将燕子宁胸前的剑拔出了些许，嘻笑一声，猛地收起笑容，我还未反应过来，子健已用力将剑再次刺下去，剑尖穿过燕子宁的身体。我在这边，清晰地看到了带血的剑尖。
听得燕子宁“啊”的叫了一声，声落倒地。
我吓得伸手捂着眼睛，心象被人用刀子割开一样难过。
燕子宁死了！
死了……
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归位，听得有人高声叫道：“太医！太医！亦儿在流泪！”
是燕子宁！他没死……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感觉有人将手搭在我的脉上，不过一会儿，又翻了翻我的眼皮。
燕子宁焦急万分地道：“血止住这么久了，她怎的还不醒过来？”
有太医回道：“回皇上，林姑娘身中剧毒，毒已攻心，如果这次不能苏醒过来，只怕永远都醒不过来……”
“啊？！身中剧毒？”语毕，“哇”的一声响！
有人惊叫：“皇上！皇上……”
有人急道：“速回太后，皇上吐血了！”
房内，瞬间凌乱起来。
吐血了，是么？
燕子宁，会不会死？想到刚才的梦境，指尖微颤，不知怎的现在才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听得燕子宁急燥地打断了太医的话，怒吼：“她到底中了什么毒？”
那太医仿佛跪下地，声音颤抖着：“恕老臣无能，不能诊出是何毒，只知道这毒损坏人的心神，一味使人昏睡，直至有一天醒不来。林姑娘毒已攻心，就是醒过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而且，林姑娘一心求死，对生命毫不恋栈，今晚若不能醒过来……”下面的话，想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半晌，燕子宁悠悠地道：“若是不能醒过来，会怎样？”
一下子，寂静无声。太医的话，已是再明确不过了。
听得男子的声音沉沉传来，“此事不可声张，都给朕出去。”此事，便是指他吐血之事了。
好好的，怎么吐血了？喉头哽咽着，好难过！我知道，燕子宁恨我，惩罚我，他自己的心里却不见得有多好过。
要不然，怎么吐血了？
轻许，惩罚在我身上，痛在他心里吧。
拼了命睁开眼来，微微有丝光亮透入眼内，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轻轻活动了下身躯，却是虚弱无力，连抬脚，都抬不起来。
不禁怔了下，身上的衣裳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微微侧首，男子硕长的身影映入眼帘。燕子宁背对着我，站在桌子旁。
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那个腹中的孩子来。手，缓缓抚上小腹，他，还在么？
他是否，已经死在，他的父皇手中？想起燕子宁对我疯狂的掠夺，心中不禁恨起来。
我恨啊！
若然孩子没有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燕子宁，我恨死他。
一辈子，恨他！我凝视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在心中念着。我不知道，在余生，是不是需要靠这份恨意活下去。
余生？我还余生么？手还按在小腹上，孩子……
忽然，燕子宁举起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打在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杯子跳起来，溅出一瓢水花。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背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生气了！他连呼吸，一吸一呼的气，都带着愤怒。
不知他气的是我，还是自己，抑或其他。
燕子宁猛地转过身来，我不知怎的感到十分慌乱，竟慌忙闭上眼睛，轻轻放平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象未曾苏醒过一样。
我是真的，不知如何去面对他了！我以为，我们的恩怨就此了断了，想不到，会再见。
感觉燕子宁上前来，站在床边上，缓缓坐下来，伸出大手轻轻抚弄着我的发梢。半晌，听他低低的道：“亦儿，呵呵，你真能睡啊！我堂堂一个皇上，在这儿侍候你许久了，你还不起来？真是个小懒虫。”他的语气轻快，异常轻松。
装得真象啊！
燕子宁握住我露在被子外的手，紧了紧，温柔的声音又传来入我的耳畔：“小懒虫，你快要当娘了，你知道了么？一个快要当娘的人，还这么贪睡，你要孩子学你么？你给我起来，起来……”说到此，燕子宁的语气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头埋在被子上，不再出声。
我心头一震，孩子保住了！我的孩子，他还在我的体内。心底深处有一些东西柔软地化开。
他还在，居然还在！
这个孩子在劫难中幸存下来，他注定是要来的。指尖轻颤了下，我有什么理由将他扼杀在肚子里呢？只是如今，能救我的人，只有太后！
太后啊！在心中狠狠咬牙。
正犹豫着，要不要醒过来，却听见燕子宁低低地道：“亦儿，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知道你心中想要什么，可我不能就此放你走。我办不到。没有了你在身边，这万里江山之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听着燕子宁内心深情的独白，不禁怔住了，这个是燕子宁么？我在他心中，有这么重要么？心中喟叹一声，这样的燕子宁！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恨，还是不恨？
恨？不恨？均在一念之间。
良久良久，不见边上的人再出声。我亦是不敢动。尽可能放轻呼吸，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醒过来，还偷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他是个好要面子的人！
燕子宁重重地叹了口气，起了身，扬起声音道：“来人，速传宁王进宫！”
子健！他说什么？让子健来……
终是，狠狠地，怔住了！
良久良久也反应不过来，燕子宁居然让子健来见我！燕子宁为何要宣子健进宫？难道他想……
又听见燕子宁轻声道：“亦儿，你等一等，我让子健来见你！”
不知是什么使燕子宁放下心中的介蒂，放下帝王的骄傲与男人的尊严。让自己的女人与她心爱的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私会，不知天底下有多少个男人可以做得出来？
可，子健怎么能来呢？亲王夜访后妃，尽管是废了妃位的后妃，若是传出去，燕氏的颜面何在？
太后允许么？
感觉燕子宁起身离去，我微微睁开眼，刚好见到了他侧面的脸庞，显得那么刚毅与决绝。他转过身，大步离去。
门被他轻轻关上。不过一会儿，门又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绿芙、清芙等四人。
四人围着我哭个不停。绿芙抽泣着上前系了系我的被角，在床边坐下，小声哭着。
心中喟然长叹，我不是还未死么？只得唤她们：“有什么好哭的，我还未死呢！”
第126章 相见
四人惊讶地抬眸，唤我：“二小姐……”却是一下子笑了，笑着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我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小声道：“绿芙，你将那支紫玉簪包好，宁王待会儿要来。”
绿芙惊呼出声：“二小姐……”却是什么也没说，又问：“这是为何？”
为何？
我抬起眸瞧着不远处的窗棂，却是对不着焦点，什么也没看见，弯起唇的弧度，轻启朱唇：“不为何，只是将他的东西，还给他！”
说这话时，胸口无端地痛起来。
是时候，将子健的东西，还给他了。我的东西，我会向他讨回来。这样，我们便了无牵挂，各不相欠了。
只有了无牵挂，我们才能忘却对方。既然今生不能相爱相守，那便忘了彼此吧！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好好地活着。
燕子宁，我懂！这一次，我与子健都是死罪，他不杀我们，却是动了杀机。
我是再也不能，将子健处在刀尖的边缘。燕子宁这次不杀他，已超出了一个帝王底线。
那其中，还是因为太后的原因。人之行，莫大于孝！太后啊！倘若哪一天太后不在了，我不知还有谁，能护得了子健周全。
绿芙、清芙扶我坐起来，慢慢踱到镜子前，我才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骇人。
绿芙道：“二小姐，奴婢帮你上点妆。”
我瞧着镜子里失去色彩的脸，轻声道：“不，我自己来！”说着，手中已拿起粉扑，轻轻点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子健了。燕子宁许他如此见我，以后，都不会让我再见到子健了。况且，子健去了封地后，我们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就是有，也不会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乾承宫！燕子宁这样侍我，我还不知足么？
刺目的胭脂水粉，淡淡点在腮边，对妆容，我从来没如此认真过。凌唇微启，点绛而红。再红艳些吧，不然，待会儿让子健见到我这般苍白，他不知会怎般的心疼。
想到此，泪水无端地落下来。咬着牙，忍住。一会见到子健，可不能在他面前流泪。否则，叫他如何安心去封地？
才将弄花的妆补上，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唤我：“亦儿！”
我的手颤抖不已，如此熟悉的声音！心头纠结着，望着映入镜子里的人，哆嗦着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健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绿芙等人唤了声：“王爷！”识趣地退出去。
子健的双眸紧紧锁住镜中的我，那眸子，满满的哀伤与担忧，快要溢满出来。上前一步，从身后抱紧我，紧紧地抱紧我，生怕我会飞走一样。
听他沙哑着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说你昏迷不醒！我真怕，我来晚了，便见不到我你了！”我这才发现，子健浑身颤抖着厉害。
心内无比酸楚，身子也是止不住地颤抖！转过身，与他紧紧相拥，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气。
百般不愿放手，不愿！
喃喃细语：“子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他怎可以，这样对待你？”简直的一句话，从子健口中说出，却是道不尽的心酸与无奈。
情如手足的两兄弟，中间却生生隔着一个“他”字，子健与子宁，是彻底地疏离了。他们不再是，情如手足的好兄弟。从今以后，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听着如此熟悉的话，不由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