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子宁似是一个站立不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目光未变,只是已经染起复杂的神色,语气决绝:“不可能!”话,是咬牙说出来的。
然后,是死寂般的安静。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帐幔,听见燕子宁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吸声。不用去瞧,他定是怒发冲冠,又强忍着不发作,直直地瞪着我。
猛地,他转了身,我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只是踱到窗前,背对我着站着。
我这才抬眸瞧去,看到他落寞而孤单的身影,不禁缓缓伸手抚上小腹,心底深处有一丝柔软在慢慢化开:
子宁!这两个字,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终是,忍住!
孩子!不要怪娘!
室内寂静无声,气氛冷到了冰点。正在这时,太医来了!我似乎感到,燕子宁重重舒了口气!
太医上前,为我把了脉,我一看太医那严肃的神情,就知道情况不好。也不问,只闭了眼。
燕子宁眉头深深锁了起来,着急地道:“她情况如何?”
太医回道:“林姑娘攻已攻心,再不服解药,只怕,只怕……”太医似是想找出更恰当的表达方式,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就算他没说完,但我们都知道他只怕后面的是什么话。
燕子宁赫然闭了双目,冷了声音道:“叫她惜妃娘娘!”
太医微微一愣,回道:“是!”他许是想不明白,昨夜来诊断时还是林姑娘,今天一早,怎么就又成了惜妃娘娘?
太医瞧了我一眼,道:“娘娘腹中的胎儿,不太稳定!”
燕子宁急声道:“如何了?”
太医道:“这是娘娘曾经受到外力重创的原故,待老臣开个方子,照着喝药,便无大碍,只是要多加留心注意。只是切忌……忌……”太医一下子不言语了。
燕子宁急急道:“切忌什么?”
太医猛地跪了下来,道:“娘娘若再受到创伤,大人及小孩必不保,皇上若有需、需要,大可召寝别的妃、妃子。”
……
静!静得可怕!
燕子宁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似笑非笑地瞧着太医。
我心中叹息一声,这太医的脑子入水了么?不为自己着想一下,也要为家中的妻儿老小想想。
太医在燕子宁的注视下,瑟瑟发抖起来,声音也变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燕子宁还是不言语,只直直瞧着他。太医终于崩溃了,他跪着爬向我,猛地盖头:“娘娘,救救老臣!救救老臣,老臣家中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啊!”
我朝他微微一笑,道:“生死在天,人各有命。你就安心去吧!过不了几天,我也跟着来了。”
“啊!?”太医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闻言,燕子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抬起眸子,双目中是无法言表的疼痛。他双眸所瞧的方向,是永宁宫。
叹息一声,朝那太医道:“听说你医术还可以,以后便由你来为本宫安胎吧!”
太医感激地瞧了我一眼,又茫然地瞧着燕子宁。我低喝道:“还不谢恩出去!”
他还在这儿,等燕子宁拉他出去斩么?太医这才回了魂,反应过来是捡回了一条命,猛地跪地盖头谢恩,飞快地退了出去,生怕燕子宁改变主意。
可是这太医今天就是倒霉,人还未到门口,便被从外面慌慌张张走进来的安公公撞了个四面朝天。
安公公理也不理会他,只朝燕子宁道:“皇上,太后出宫了!”
燕子宁脸色大变,猛地起了身,大步离去。
我微微握紧双手,太后,显然是做足准备才出宫的,燕子宁就是去拦,也已经迟了。
绿芙推门入来,道:“娘娘,王爷已经一个多小时前起程了。”
我点了头,那太后应该,也走得还不是很远。她必定是等子健安全离去,才会出宫。
果然,清芙很快便带回消息,子健前脚一走,太后紧跟着出宫了。
紫芙又走进来回道:“娘娘,发生大事了!安公公来说,皇上在元湖边上站着,现在又下起大雨。上前去劝的人,都被他吼了回来,现在没有人敢上去劝了。安公公没办法了,要奴婢来回娘娘。”
那么,燕子宁是从永宁宫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元湖边的?他这是在干什么呢?他以为这样,太后就会交出解药了么?
他想淋,便让他淋吧。宫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人去劝得动的。
紫芙又道:“有个胡贵人大胆上前去,才开口,就被皇上一脚踹入了湖中呢!”
燕子宁正在气头上,不踹她,就不叫燕子宁了。若是我去了,落水的,可能也会是我。
太后在宫中耳目众多,很快便会知道这事的。就看这母子两人,谁能坚持到底了。
起了身,站到窗前,冷雨夹着冷风吹来,打在窗上真响,我清晰感觉到了身上的寒意。
燕子宁这样能顶得住么?心中的担心越来越大,抬步向门口走去,又折了回来。我去,有用么?
第128章 解药
又过了半个时辰,雨终于停了。我终是松了一口气,叫人熬了姜水,送到燕子宁的寝宫去,我做的,只能是这些。谁知,燕子宁还是不肯回来,还站在元湖边。
安公公急坏了,在元湖与承坤殿两边跑:
“娘娘,你快去劝劝,皇上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娘娘,皇上这样下去,非病了不可。”
“娘娘,你就这般狠心么……”
已经是午时了!心中叹息一声,燕子宁怎么就这般执拗?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亏他还是皇上呢!他以为这样,就能感动太后了么?
太后这次,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起了身,携了清芙的手出来。到了外面,想不到,下过雨后,冷意是这般清晰的袭身而来。
我离元湖远远站着,并不上前。在燕子宁身后,站了不少嫔妃及各宫主子,都离燕子宁远远的站着,真是没有敢上前去劝的人。
燕子宁站在湖边,那件龙袍早已湿透了,他的身上,发上,全湿了,水珠沿着头发,一滴一滴地流下来。他却一动不动地,雨点大滴大滴从他身上滑落,都仿若未闻。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心中却十分恼火,他不知道他是皇上么?他淋病了,太后就服软了么?
这个笨蛋!这个猪!
文妃站在最前面,远远瞧见了我,目光肆意落在我的肚子上。眼内,染上了带着怒'文'意的妒忌,那般的不'人'加掩饰。她的孩'书'子没有了,所以见不'屋'得别人有孩子。燕子宁没少召幸她,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的肚子上。文妃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除非太后死了,或是她那个靠山将军爹爹死了。
安公公见我来了,原来担忧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笑意。可很快又换上苦瓜脸,因为,我并不打算上前。
可偏偏,雷声过后,雨又夹着风洒了下来。我撑着伞,不由伸出手去,接住从油伞上流下的水珠儿,再看着它们,慢慢从手中流走。抬眸,见雨点不停地打落在湖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漩涟,煞是好看。冷风吹来,轻轻摇晃着湖面的荷叶,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
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远远站着,容妃!她恨恨地瞧着我,终是撑了伞向燕子宁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扶了绿芙、清芙的手,回了承坤殿。
令我意外的是,容妃也没能把燕子宁劝了回来。
直到晚上,太后也没有回宫。
这一夜我都没有睡。我远远站在元湖边,陪着燕子宁站着。直到重重的晕眩袭,我晕倒后,绿芙、清芙等才我送回承坤殿。
燕子宁没有去上早朝,只一直站在元湖边,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的心慢慢地痛了起来,他不要命了么?为了我这样一个女子,值得么?
太后,就真的这般狠心么?
直到辰时,南宫门大开:“太后回宫——”一声拖得比一声长,传遍整个皇宫。
我喝了安胎药,坐在殿内等待太后的光临。她虽然去了元湖边,但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把燕子宁劝回来的,除非,她交出解药。
果然,不到一刻钟,太后便扶着宛儿的手到了承坤殿。太后瞧见我,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怒道:“你不是还未死么?就不知道去劝劝?”
我瞧着太后的怒目,淡淡的道:“太后不是也去了么?你都劝不回来,更何况奴婢一个庶人?”
太后一时语塞,只狠狠地瞧着我,那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道:“你休想通过皇上取得哀家的解药,这一次,哀家绝不手软。”
我迎上她犀利的目光,淡淡一笑,道:“皇上的脾气,太后比我更清楚!”
显然,这一句话对太后起了作用,太后瞧了我一眼,缓了缓语气,道:“你若将皇上劝回来,哀家会考虑留下你的孩子。”
我心头一震,缓缓伸手抚上小腹,半晌,睨视着太后开口:“太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孩子,我根本不打算将他生下来。”
太后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你敢!这是我燕氏的骨肉。”
我悄然收紧广袖中的手,燕子宁登基四年,还未有帝裔,太后怎能不急?朝太后微微一笑,道:“连死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后怒道:“你——,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枉皇上白白庞爱了你。”
我淡声道:“太后有时间与我一个将死的人周旋,还不如趁早将皇上劝了回来。”我下遂客令,知道太后不会交出解药,也懒得周旋。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瞧了宛儿一眼,道:“哀家说了这么多,也渴了。来人,上茶来。”
绿芙端了茶上来,宛儿并不伸手去接茶,太后已伸出手来接茶,绿芙只得径直将茶递给太后。我正兀自奇怪,忽然见宛儿伸出脚来,轻轻拌了绿芙一下,我暗叫不好,绿芙脚下已一滑,整杯茶倒在太后身上。
我捏紧心中的秀帕,心中已是咬牙切齿。太后,她知道我在乎什么,她总能找到我的死穴。
太后大怒,喝道:“来人,将这个不带眼的贱婢拖下去——”
我迅速打断她:“拖下去关起来,一个月不准吃饭、喝水。”
太后直直瞧着我,微笑道:“不,拖下去,立即杖毙!”
绿芙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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